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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那種感覺,誰能體會?

      位在城市一隅的醫院,附近少有住家,原則上只有住院的病患會出來走動,或是病患的家屬造訪,不會有其他人,所以環境十分清靜,夜晚更是闃無人聲,罕無人至。

      病房內漆黑一片,僅有從窗外透進室內的微光。

      鍾明翔側身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外頭。立在窗前的那棵青樹,此時被街燈染了色,參雜著澄與黃。已是深夜時分,但他仍無法入眠,儘管多少習慣了醫院的藥水味,可是卻不知為什麼相當排斥死寂一片的時候。

      他掀開被子,掙扎著坐起身,伸手拿取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行李,從袋子最底層翻找出一本筆記簿和筆盒。

      打開第一頁,一張老舊的相片首先映入眼中,上頭是兩名男孩,兩人手牽著手,感情和睦的樣子。鍾明翔撫上照片中的其中一個男孩,露出了安心卻又帶著苦澀的笑容。

      「哥哥……」些微沙啞的聲音好似在哭泣。被他喚做哥哥的男孩,在照片中燦爛的笑著,與此刻憂鬱的他形成強烈的對比。

      將照片放在枕邊,鍾明翔從筆盒內取出鉛筆,把筆記本,更正確地說是一本畫本,翻過一頁又一頁。精緻的圖畫躍然紙上,每一張都是鍾明翔親手所畫,雖然只是黑白兩色,卻令畫中的風景帶著憂傷的美。

      翻到新的一頁,他動手創作新的畫面。

      微光中,細膩的線條在白紙上編織成一片天空,然後是大地與樹木。

      那種感覺,誰能體會?

      夢想的小芽在心中成長,為了使它茁壯,鍾明翔用盡心血與氣力,只想畫出一幅能夠表達一切的圖畫,他將他的內心世界全都轉化成圖片,源源流出。

      悲傷、痛苦、訴求、希望……一旦開始,就像著了魔般停不下來。

      淚水湧出眼眶,但是手仍不停歇地遊走在紙上,卻有明顯的顫抖,漸漸的,線條開始深淺不一。眼淚滴落紙上,讓線條的顏色過於突出,紙張變得脆弱,當筆尖再次畫過同一位置時,清脆的撕裂聲在寂靜中響起,畫面上出現了個不協調,指頭般大小的洞。

      鍾明翔見了,先是睜大眼,愣愣望著突兀不已的空洞,淚水滑落。

      鬆開緊握的筆,他全身顫抖的抱住畫本,屈膝縮成一團。為了不驚動輪值夜班的護士,鍾明翔用身體吸收從心底吶喊出的聲音,嘴裡喃喃的念著:「哥哥……哥哥……」

      無論他如何呼喚,回應他的,始終是夜裡深沉的寂寥。

      ……

      新的一天,天氣仍像前幾天那般晴朗。

      席晨櫻在去醫院前,先到圖書館借了書,準備在今日孩子們上課時閱讀。

      其實,最近晚上她總是翻來覆去,鍾明翔絕望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使她難以入睡。早上起床時為了眼下的熊貓眼煩惱許久,吃早餐時還險些把吐司往鼻子塞,深怕等會兒陪著孩子們上課時會打瞌睡,席晨櫻才決定去借些書來看。

      抱著滿滿醫書,席晨櫻一邊打哈欠一邊向兒童醫院走去,進門前,還不忘拉了拉自己的臉頰,試圖提起精神。

      「晨櫻?妳在做什麼啊?」

      維持著拉臉皮的姿勢,席晨櫻循聲音望去,見林真蓁用一臉看見奇怪生物的表情看著她。

      「沒什麼,做臉部按摩。」放開有些疼的臉頰,她尷尬地笑了笑,隨便編個理由蒙混過去,然後快步走去,與林真蓁並肩而行。

      林真蓁見席晨櫻滿手看起來頗為深奧的醫書,不禁好奇詢問她為什麼帶這麼多書,席晨櫻沒有老實說出原因,只是回答無聊看看罷了。

      對此,林真蓁雖沒有追問,但是從表情就看得出來,她沒有相信這個解釋,畢竟沒有人會因為無聊而去閱讀醫書。

      和林真蓁於更衣室前分別,席晨櫻進了教學室,和孩子們打過招呼後,才將書放到位子上,準備去鍾明翔的病房看看。

      鍾明翔和兒童醫院內大多是五、六歲的孩子不同,已經是個高中學生,所以必須學習的東西自然不同。若是在大學入學考試前仍無法出院,視身體狀況,可以申請特殊考場應考,為了不讓他的課業落下,醫院正努力尋找可以任教的老師。在有消息之前,由席晨櫻進行輔導。

      雖然不算頂尖,但是成績基本上大致優秀的席晨櫻,自是樂意接下這份工作,所以收到這個消息時,她毫不考慮就答應了。

      「早安,明翔。今天有哪一科有問題嗎?」席晨櫻敲了敲門,走進病房。

      鍾明翔的眼睛沒有離開手上的書本,完全把席晨櫻當不存在似的。

      這個行為或許會讓一般人覺得惱怒,但是席晨櫻可不同,因為,她已經習慣了……

      自從開始負責這項任務起,她每天準時到鍾明翔的病房報到,但總是得不到回應。剛開始,席晨櫻仍會努力的和鍾明翔抗戰一番,多次下來她已學到教訓,並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鍾明翔這個人,軟硬不吃、說話冷淡,還萬年撲克臉。

      例證一,剛才那麼和藹的笑容加上親切的語氣,鍾明翔連瞧都沒瞧一眼。

      「我在和你說話,你稍微理我一下嘛,別讓我一直唱獨角戲。」稍微加重語氣,席晨櫻雙手插腰故作生氣,但是鍾明翔還是繼續看他的書,連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席晨櫻蹙眉,又向病床靠近幾步,直接伸手拿走鍾明翔的書,強迫他正眼看自己。鍾明翔慵懶地轉過頭,雙眼無神,目光明明對著她,卻好似沒有將她的身影看進眼裡,也遲遲沒有要求將書還給他。

      快速瀏覽鍾明翔的書,席晨櫻再次問道:「自己看得懂嗎?沒有問題嗎?」

      呆滯了好一會兒,鍾明翔淡淡開口,「我看得懂。」

      例證二,好心想幫助他功課上的問題,卻好像被當作多事一樣。

      就算已經習慣好了,但每天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男孩這麼說,席晨櫻也會有些喪氣。她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再次打起精神,再接再厲,「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氣也很好呢。」

      她刻意不將書還給鍾明翔,把它放在一旁的桌上,想轉移鍾明翔的注意力。

      「請妳出去吧,我只想一個人安靜看書。」連想都沒想,鍾明翔斷然拒絕,同時下了逐客令。

      席晨櫻的笑容瞬間僵住,尷尬得不知該做何反應,努力在混亂的腦中找出一絲解決的方法,然而左思右想,還是無法找出兩全其美的方法,只能先暫時保全自己,宣告撤兵,「好吧。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再叫我。」

      轉身走向房門,席晨櫻盡力維持住笑容,不讓灰心表現在臉上。轉動門把,要走出病房前,鍾明翔微弱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收起妳的同情,我不需要。」

      本來很開心鍾明翔終於主動和她說話,卻在清楚話的內容後,席晨櫻全身一震,提不起勇氣回頭反駁,表情也變得扭曲。

      席晨櫻握緊了門把,指節泛白,微微地顫抖。

         

      「我……是在同情嗎?」她在心中反覆問著自己,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沒有回頭,沒有回應,席晨櫻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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