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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之地-02進城

對於八岐城的介紹,我只聽周大哥輕描淡寫說過一次。它像秦時的阿房宮,明清的紫禁城,卻不比二者富麗奢華,彷彿在濁濁塵世豎立千年後,洗淨了鉛華。雖然是句簡短的形容,已能在我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畫面。

它應該是遠離塵世,濯然孤立於深山老林的巨城,如幽谷一般寧靜。

會不會是座死城?

我搖搖頭,甩開這突然冒出的怪想法。

怎麼會是死城?我們到死城去做什麼?

想著,我不覺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進城前,我們先到前面的小鎮一趟。」

「好!」我衝周大哥微微一笑,點點頭。

「相信你還記得,我此行的任務。」

「找到八個頸上有印記的人。」

記得,記得相當清楚。

「另外六個就在小鎮上。」他指著前方。

「別擔心!」阿泰揭開簾子,對我說:「他們都挺好相處。」

他為什麼這樣說?難道我的表情很緊張?很不安?

不會吧!

說著,我又再次看見他頸上的三道爪痕;一開始以為是疤,後來才知道是印記。對此,我問過周大哥,為什麼自己的印記和阿泰不一樣?他說我們脖子上所謂的印記,其實是各自來到兩儀之地的原因。

在問之前,我大致猜到這樣的結果,如此說來,阿泰來到兩儀之地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一頭熊之類的巨獸。我沒有直接向他求證,沒有這個必要,或許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他想要的?

思緒間,一陣輕快的吉他聲,突兀地溜進我耳中。

「詹姆士!你怎麼在這?」我回過神來,聽見阿泰在跟某個男人說話。

「回來啦!」對方開口時,音樂也跟著停下。

「你們總算回來了!我在這都快無聊死了!」

「叫他上車!」周大哥笑著說:「如果他不想繼續待在這無聊的話。」

阿泰將原話帶到,就聽見對方大叫一聲,說:「YES!我要走了!雖然你們聽不懂我的音樂,聽不懂音樂中的靈魂,但是,謝謝你們捧場,都圍在這。」

接著,一串腳步聲,車廂的簾子被掀開,一顆大頭探了進來。

「早安!周大哥。」大頭帶著微笑,看向我,說:「喔!看來人到齊了!」

「快上來吧!」周大哥建議他。

當男人爬上車,整輛車沉了一下,我才發現他的頭並不大,與身體的比例剛剛好;待他在對座坐下,我竟對於他是壯碩,還是胖,產生了一番判定。

真是無聊至極。

「你好!我姓龐,大家都叫我詹姆士。」

「你好!我叫張通靈。」

彼此介紹時,我才看著他的臉,一顆小平頭上,有雙濃眉大眼,鼻梁頂著一副粗框眼鏡,框下的肥厚臉頰上爬滿了落腮鬍。

「你從哪找來這東西?」周大哥指著他懷中的木吉他。

「說到這。」詹姆士抱緊木吉他,說:「真是上天的恩賜!祂知道我來到這裡一定會無聊死,就送了把吉他給我。」

「送了把吉他給你?」我不解地看著他。

「你難道聽不出來?這只是一種誇飾,跟上天沒多大關係!」

我當然知道!到底是你理解能力太差?還是我問得不清楚?

「就在您和阿泰走後,我成天待在院子裡,實在無聊透頂,就到街上閒晃;正巧經過一戶人家,見個男的拿出這把吉他,要劈了當柴火。這什麼世界啊!我趕快喊住手,它才幸免於難。」

他是對著周大哥說,我聽了,不免插問一句。

「所以,他就把吉他送給你?」

「送給我就好了!」詹姆士忿忿地說:「那渾蛋居然要我幫他砍兩擔柴火!你說!這把吉他要是當了柴火,哪抵得上兩擔!」

「可它沒被劈掉,那就不只兩擔柴火。」我淡淡地說。

「是沒錯!不過,想來就是有氣!搞得我腰痠背痛!要不是我沒錢……」

「你有這個世界的錢?」我有點好奇,這個世界的錢長什麼樣。

「我不是說了嗎!我沒錢!我沒錢!」詹姆士簡直是吹鬍子、瞪眼睛地說。

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詹姆士,冷靜點!」周大哥伸手要往他腕上拍去。

「抱歉!抱歉!」詹姆士好像嚇了一跳,趕忙起身道歉,說:「我這人就這樣,你們別在意,多包涵!」

我挑了挑眉,心說他在怕什麼?

「說真的,我倒沒見過這裡的人用錢,他們好像仍處在以物易物的階段。天啊!兩儀之地怎麼會這樣落後!」

周大哥心下似有一番思量,淡淡一笑,搖頭說:「你來兩儀之地不久,有些事不知道,確實也不能怪你。」

「不好!」阿泰突然驚呼一聲。

馬車猛地一晃,開始奔了起來,沒待我們開口詢問發生什麼事,緊接著,又是一陣勒馬急剎。我被晃得左倒右傾,一頭撞在廂板上,頓時眼冒金星;詹姆士手中抓著木吉他,一個沒坐穩,直接從廂門摔了出去。

待我清醒過來,發現車廂中只剩自己,周大哥竟已不見了!

「他媽的!阿泰!你想殺人啊!」

我揭開簾子,跳下車,就見詹姆士盤腿坐在地上,抱著他那把木吉他。

「好險我用石體術護住,不然……」

詹姆士抬起頭,瞬間被眼前的景象怔住,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前方院落已是一片火海。有一群鎮民提著木桶、端著木盆,焦急地來回奔走,裝水潑救火勢,卻只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院內火勢太大!進不去呀!」阿泰從人群中鑽出,跑了回來。

他不像是在跟我講話,也不是在對詹姆士說話。

我一轉身,看見周大哥就在身後,他幾番掐指,好似在計算什麼。

「殺人啦!殺人啦!」

突如其來的淒厲叫聲,繃緊了我們的神經。

見是一位女子,尖叫著,自被火焰籠罩的宅院中,抱頭竄將出來,她外套和髮尾都已著火。當下,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幫她滅火。在潛意識的驅動下,我已出手相助,飛葉擊閃電奪出,削斷髮尾,左手幻化成一片巨大芭蕉扇,把女子包覆起來,以助她滅火。

在場的鎮民都停止動作,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好小子!厲害!」詹姆士依舊坐在地上,激動地撥彈手中的木吉他。

我蹙起眉頭望了他一眼,心說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又朝鎮民們瞥去,心想各位大哥、大姊、叔叔、阿姨,別這樣看我呀!

確定火焰熄滅,我才將形體化術收去。

女子的長髮成了蓬亂的短髮,外套被燒成兩半,剩下一對袖子掛在手上。

「妳沒事吧?」阿泰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女子扶坐起。

「殺人啦!殺人啦!」女子嘴上不斷唸著,看一眼阿泰,更是大叫出來。

「婉玲!冷靜點!」周大哥拍拍女子的肩膀,與她四目相交,我從旁看見他眼中勾起一道電光,這位叫婉玲的女子就冷靜下來。

「小吳他們……」阿泰用探問的眼神看著她。

「死了!他們都死了!那些人還想殺我…殺我……」

那些人?

我望向阿泰,他收到我的目光,又朝詹姆士看去。

「Come   on!別這樣看我!我出去彈吉他,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

詹姆士邊彈吉他,邊坐著亂踢。

「通靈、詹姆士,上車!」周大哥臉色不太好,他指著婉玲,說:「阿泰,帶她上車!」

詹姆士站起身,拍拍屁股,爬進車內,阿泰抱起受驚的婉玲,也跟著進去,只剩我杵在原地。

「還楞在這幹嘛?」周大哥用命令的語氣說。

看來他心情很糟!不如順著他的意,乖乖上車。

我摸摸鼻子,轉過身,隨即,身後閃起一道電光,接著一聲驚天雷響,馬上下起了傾盆大雨。周大哥快速從身邊經過,大雨不得不讓我跟上,鑽進馬車。當然,大雨很快就將火勢澆熄,卻得不出一個答案。

阿泰將婉玲安置妥當,便要回到駕駛座上,卻被叫住。

「阿泰,你就好好在車廂裡待著!老馬識途,它們知道怎麼回去。」

周大哥吹起一聲呼哨,馬兒蹄踏,車輪轉動,一行人開始上路。

大家一路無話,在車廂中十分壓抑,外頭的滂沱大雨,更加凝重了氣氛。

此刻,我的思緒在飛轉。

宅院的大火顯然不單純,樸樸純風的小鎮,不像會生出這等殺人放火的歹事;但是,它確實發生了!從周大哥的態度上看,對此變化大感意外,甚至有些驚惑,幾番掐指,似乎都得不到結果。

一股不祥的感覺在心頭匯聚、凝結、沉落。

真的是可能有任務?可能沒任務?真的只是找一樣東西?

這場奪命之火,無疑將聽似無害的任務,和一無所知的我們,帶向詭譎難辨的迷霧中。真是不讓人安安穩穩過日子!才短短二十幾天的愜意人生呀!放棄吧!放棄吧?這個念頭的確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僅僅是一閃而過。

不可否認,周大哥必定多多少少隱瞞了些什麼;他不說,或許自有道理,也或許真的不知道?沒想到?不過,我仍決定相信他,一是憑感覺,二是他畢竟再三提醒我,說要考慮清楚再作決定。

事實上,我一直就不是個樂觀的人,對於每件事,都會設想出好與壞兩種結果;通常,壞的會想得多些。你問我為什麼?好的結果絲毫不用多想,把它當作是意外的驚喜,豈非更好?壞的結果就大大不同,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小心提防,以求在它發生時,能夠應對自如。

由此看來,我儼然是個陰謀論者,或許根本就是。

這次的任務中,有陷阱!甚至任務本身就是個陷阱!

我大膽地拋出陰謀論。

如果,八岐君真像過去歷史課本所描述,人品和操守便不成問題;問題在於任務。是什麼樣的任務,教人心生殺機,痛下殺手?可能有任務?可能沒任務?不!我有強烈的預感,任務一定會成行。

八岐君到底是要找什麼東西?

那些放火行兇的人,是想阻止我們得到它嗎?

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邪與正?我們都非正義的一方,不過是在冠冕堂皇地湮滅自己的罪惡。

這是我從莫瑤身上得到的答案。

這也更加深化繁殖了我腦中陰謀論的分子。

八岐君真的是所謂的八岐君嗎?

可能是,當然,也可能不是。

倘若不幸是後者,那他們又是誰?

自詡正義一方,冠冕堂皇地殺戮?

那麼,任務的本身就真是陷阱!

我心頭一緊,打住!設想就此打住!

在沒有足夠的事證之前,我不宜想得太遠,想得太糟。

既然選擇相信自己的感覺,相信周大哥,我就應該……

等到了八岐城後,再隨機應變吧!

所謂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誰能一開始就看透呢?

我當然希望壞的不靈,好的靈,而誰又能作決定呢?

眼下的決定就是到八岐城去。

必須再次強調的是,我相信自己的感覺,相信周大哥。

假使,有人再三提醒你,對某件事考慮清楚,再作決定時,你覺得他的意圖為何?你我心中自有評斷。即便最後發現自己選錯,即便已是深陷死地,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稍稍停息,才有人破開沉默。

「雨…好像停了!」詹姆士睜大眼睛,視線在每個人臉上移過;手指不斷憑空抓握,一定是強忍著彈吉他的慾望,已到了如坐針氈的地步。

我收拾好思緒,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難得這小子知道現在不是彈吉他的時候。

除了我之外,也沒有人理睬他,詹姆士只好摸摸鼻子,繼續忍下去。

靠在廂板上,我開始放空,經過剛才那一陣思想狂潮後,覺得整個人好累;阿泰好像是睡過一覺,此刻也在放空。不過,他突然蹙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麼,還是聽到什麼。

他想到什麼?我哪知道?

他聽到什麼?我仔細一聽,沒聽出什麼特別的東西。

不對!我也蹙起眉頭,馬兒的蹄踏聲不太一樣。

原本踏在泥土上的突突悶聲,現在卻換作喀答喀答的脆響,我倒沒注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聽上去,像是蹄鐵踏在石板地所發出的聲音,哪來這麼長一段石板路?

阿泰一挺身,爬到門簾邊,正想揭開看看,馬車卻停將下來。

「我們到了!」周大哥站起身,先走下車。

詹姆士尿急似的匆匆下車,阿泰扶著婉玲出去,我最後才走。

「哇靠!」剛下車,就聽到那個尿急的在大叫,說:「這實在太誇張了吧!」

真不是普通的誇張,我都給驚愣住。

只見我們置身在一片寬大的廣場上,就像滄海一粟般渺小;眼前一望而去,樓閣巍峨,猶如層巒疊嶂,不見邊際。所見之景象,唯能用杜牧《阿房宮賦》中──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來形容。

往身後看,來處是一面高聳的城樓,五扇赭紅大門,約莫有兩層樓高,上面的門釘應該比我拳頭還大。

這裡就是八岐城?真是壯觀啊!

就在我和詹姆士大感驚嘆之時,有位十歲出頭的小男生,一副古裝打扮,沿著長長的步道,朝我們飛奔過來。

「震岐君大人,您回來啦!」他恭敬地衝周大哥鞠躬行禮,後者嗯了一聲,問說:「另外七位大人都回來了嗎?」

震岐君?

「七位大人都已返城。」小男生說著,偷偷在我們身上瞄一眼。

「小童,你帶他倆回廂房。」周大哥指示說:「通靈、詹姆士,隨他去吧!」

「那我們……」我話才問一半,就被他打斷,說:「先安心睡一晚,事情明天再說。」

「阿泰,你扶著婉玲隨我來。」說完,周大哥逕自往前方走去。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轉頭看了詹姆士,聳聳肩。

「二位請跟我來。」

小男生領著我倆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周大哥這是要去哪?

為什麼不帶我和詹姆士一起去?

小男生會知道他去哪嗎?

天知道!真的只有他自己和天知道!

我扭扭頭,甩去無聊的念想,根本沒什麼好想的!

把心思放在流覽城中景貌,反倒更有意思些。

八岐城實在太大!經過幾條迴廊和長廊,穿過幾座花園和宅院,我已對來時路線亂了套,分不清南北東西。而且,每一次廊迴路轉,眼前都會豁然開朗,令人眼界大開、嘆聲連連。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才來到一落宅院中,正對的是大廳,左右是前廂房,廳後還有四間廂房。小男生帶我倆走進左側廂房,房內陳設十分簡單,對門就見一張方桌、四張方凳,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兩旁各懸一柄長劍,四角置放著飾瓶和盆栽。左右一看,圓拱雕框往內,幾個木製的櫥櫃,還有一張床。

原來,這是間雙人房。

該不會……

「這便是二位的房間。」

詹姆士睜大眼睛,一臉寫著不滿意。

「難道院子裡沒有單人房?」

「有是有,不過,是留給女客住的。」

詹姆士眼睛一亮,急忙問:「所以,現在有沒有人住?」

小童有點被他的臉嚇到,退了兩步,說:「沒…沒有。」

「那就對啦!等真的有需要,我在搬……」

「詹姆士!」我打斷他,說:「不要為難人家小朋友好嗎?又不是要你跟我同床睡,怕屁啊!不要耍娘啦!」

「這不是耍什麼,好……」詹姆士似乎沒那麼堅持,只是強調說:「這不是耍娘!Ok?」

我露出一副不予置評的表情回應他。

「那二位就在此稍做休息,待會兒再將晚飯送來。」

「麻煩你了!」我衝小童微微一笑。

小男生推門出去後,詹姆士選擇右邊的床位坐下,開始撥弄起吉他來;我在左邊的床位躺下,本打算聽聽音樂,休息一下,卻沒想到睡了過去。醒來時,詹姆士正在桌前吃飯,天已暗下來,屋內的燃起了燈。

「起來啦?」

我點點頭,在他對座坐下。

今晚的菜色不錯!滷牛肉、麻婆豆腐、炒空心菜、荔枝肉,外加一碗蛤蠣豆腐湯。兩個人對上四菜一湯,確實嫌多了些,代表主人待客盛情。詹姆士不知是胃口大開,還是餓得慌,連吃了好幾碗飯;我覺得是菜做得好,自己也吃了不少。

用餐時,我和詹姆士閒聊了許多。別看他一副二賴子、憤世嫉俗、常常狀況外的模樣;其實,在聊過之後,發現和他挺談得來,有股莫名的親切感,就像是已經認識很久的麻吉,可以互相揶揄、調侃。

吃完飯,小童正巧過來,他說澡堂的水已備好,可以去沐浴。

說著,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盤,我動手幫他,卻被拒絕。

「二位是客人,由我來收拾就好。趁著水熱,趕快去洗澡吧!」

好吧!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

和詹姆士來到大廳旁側的澡堂,裡頭有四個大澡桶,其中兩個已放了八分滿的水,白色的熱氣裊裊騰起,澡桶邊的小板凳上,還放著換洗衣物。

真是照顧周到!

不過,款式好古裝喔……

梳洗完畢,夜已深沉,回到房間,詹姆士盤腿坐上床,又繼續彈起吉他。

不知是傍晚睡過,還是某人的吉他聲太吵,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最後實在忍不住,猛地坐起身。

「我說大哥!睡覺好不好?三更半夜彈什麼!」

詹姆士愣了一下,隨即,握起拳頭,顏色猙獰起來。

「好!好!」他的猙獰頓時塌陷,露出一臉掃興樣,很艱難地將木吉他擺放床邊,心不甘、情不願地拉起被子,把頭悶住。

「我要睡單人房!」起身吹熄蠟燭,我聽見某人在被子裡吶喊了一聲。

呵!

回到床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仰身躺下;呆呆地望著頂上的瓦樑,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依舊毫無半點睡意。

是不是該叫詹姆士起來繼續彈?

算了!他大概沒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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