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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龍圖大師

第四章     龍圖大師

「咄!」尖光一閃,艾美麗的匕首從左側刺來,陳語硯伸指一夾,竟將匕者定在離身半吋內,引得艾美麗出聲大叫:「好耶!」

田玉波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語硯,才幾天而已,她竟有如此進境,從準備上路開始,她就當了語硯的教授師,開始教她基礎武學,因為這小姑娘連攻擊和防衛的武術半點也不懂,這玩意兒是他們這些教授師五歲就已經學會的基本功。

陳語硯還是比她的親人先離開長安,但這次的告別已經沒有之前的傷痛,因為她娘認為她兩三年就會回利州相聚,反而是一再叮嚀要專心修法,大家才能早日相見等等的,於是她幾乎是帶著期待和興奮的心情上路的。

她們三人乘坐一輛大馬車,是由兩匹馬拉的,小小的空間正好讓她學習近身防衛之術,田玉波的教法一向是只示範三次,等她熟悉了招式後,就開始考驗她的反應,一開始小姑娘常常挨打,但幾天後進入四川時,連艾美麗的偷襲,她都能勉強應付了。

田玉波雖然人如輕雲流水,可教起學來是非常嚴格的,所以夜裡停宿休息時,小姑娘就要學拳法、掌法甚至腳法,艾美麗只比語硯大一歲,可已經是個高手,語硯問她排名第幾時,她翻翻白眼道:「就一百嘛!」

田玉波為了知道凌雲大軍的主實力,便指明這位排名一百的壯姑娘給語硯試招,可讓她一路樂得像在遊樂園,常常瞪著眼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出招和何時出招等遊戲。

艾美麗沒想到的是,自己只要現出這付尊容,陳語硯已經提高警覺了,所以出招變成允許偷襲,好讓刺激和危險增加,也讓田玉波見識到凌雲大軍確實有強大實力對抗魔教。因為艾美麗只被允許用語硯學過的程度來出招和偷襲,可是光看她的舉手投足就知其已將隱仙谷大法修得精純無比,然而她卻只能排名一百。

但更讓田玉波驚訝的是陳語硯的吸收和融匯貫通的能力,在馬車到達那叢山峻嶺的入口小棧時,連她都要絞盡腦汁想那基本功還有什麼沒教的,而這時陳語硯已經可以和艾美麗飛來高去的對招了。

「我們幾個老鳥之前提到妳可能要待超過兩年的學習時間,因為妳基本上什麼都不懂,可我現在看妳這種進境,我想不到兩年妳就可將大法練得像艾美麗這般精熟了。」

「真的?」陳語硯驚喜地問。

田玉波點頭道:「難怪凌單和武照都欣賞妳,難怪他說他無法看著像妳這樣資質稟賦的人在他眼前晃過,我想如果是我碰上妳,我也會傳妳大法的。」

「魏雍容姊姊呢?」

「哦!她會將妳祖上名單列成一排標上簡歷,難後將妳心性考查寫上千字,然後加上自己的看法兩千字,以便請求谷裡老人允許妳修法,因為我想連她也等不及那二十年的考查。」說著三人在留宿的小房間內笑成一團。

「語硯,看妳如此資質,我的建議是妳自己要撥時間去學我們智慧如海殿的武學藏書,那裡不止有我們隱仙谷的所有武笈,還有其他被選入的中原武笈,全都是精選之品,龍圖大師的要求常常是,一定要學完所有藏書才算出師,另外甘醇洞府裡也有一些另類的武學秘笈,妳也可以找機會去看,我保証一定讓妳大開眼界。」

書?讀書一向是陳語硯的嗜好,她嚮往地問:「比那石屋的藏書室還多嗎?」

「多很多!不過武照的藏書室確實已將中原武學收集不少,不過比起我們歷經八百年的收集當然是不如。」

「哇!」小姑娘只不斷發出驚嘆,恨不得立即就藏到書堆裡去。

「等妳學到如何運用身體的力量後,那些武笈會讓妳對自己更為了解,妳看著那些招式,一定要記住別一招是一招的記,而是要融入自己的頭腦中,然後將它用自己的方式展現出來,這才是習武最高之道,不然那些書會讓妳啃得頭昏眼花。」

「是!我們明天入山後,還要走多久才到隱仙谷啊?」

「大概五六天,這要看妳的腳力練得如何了,通常我們都是三天就到了,如果有急事不休息的話是一天半,不過這次為了妳,我要他們準備六天的食物和用品。」

「呃?這,這是為什麼?」陳語硯心想自己有那麼遜嗎?

「因為我要在這幾天內將中級武學教會妳,別一付受了傷的表情。」田玉波露出她那迷人無比的嘲弄微笑。

陳語硯唰地臉上飛紅,艾美麗則咯咯大笑拍手道:「太好了,我可以用到更多招式來對付妳了。」

就這樣次日,艾美麗用她的扁擔扛了兩個大籠子,田玉波和語硯則是各揹上一個大皮袋,三人飛身離開入口小棧,進入川藏高原裡。

陳語硯原以為爬山可以邁著優雅的步伐,沿途左觀右賞那險峻的高山風光,那知田玉波專門選那奇絕險要,驚心動魄的絕徑走,讓她光是移動身體就得專注無比,那能欣賞什麼山光水色了,晚上休息時,田玉波就傳法,隔天上路前艾美麗會和她試招,要不是擁有那充沛的內力能量,還真是會累壞她。

第三天,她終於忍不住問道:「妳們入山都走這條路嗎?」

「沒錯!這是捷徑,其實另外還有兩條這樣的路,都是我們自己找出來的,如果沿著其他人走的路,恐怕走上一個月也找不到隱仙谷。」

「還真能隱啊!」艾美麗叫道。

田玉波嘆道:「但是我們谷裡的建築師最喜歡蓋宏偉的廣樓高廈,好讓住那裡的人有事情可以用功精勤,這樣擴展下去,早晚讓外人給發現。」

「妳很擔心魔教會找到那裡?」

「不止如此,外人知道了那地方,谷裡還能維持寧靜安和的生活方式嗎?」

陳語硯理解地點點頭,田玉波停止閒話開始傳法,一夜平安渡過。

果然到了第六天近午時,她們就到達了隱仙谷口,田玉波發出一聲尖嘯,不多時,有人回了另一聲,艾美麗從小在江湖混大的,對陳語硯低聲道:「這時傳暗號!」

小姑娘緊張兮兮用眨眼回答,因為她終於得面對那個專門教導女教授師的龍圖大師了,也就是魏雍容的爺爺。

鳥鳴啁轉聲在四周歡暢悅耳迴繞,不一會兒,置身蓊鬱蒼翠的樹林間,空氣清新香甜得令人忍不住大口呼吸。

走進樹林,田玉波指著眼前一條小路,「這裡離師父的住處最近,所以我們都走這條捷徑入谷。」

山谷隱藏在樹海中看不見,但遠處山林間,有高大的殿宇城牆半掩於綠浪中,白石翠影美不勝收。

「那是什麼所在?簡直像皇帝住的地方?」陳語硯神情語調均不自覺地充滿驚異興奮。

「那是我們師伯的住處,也是男教授師的指導師父。」

「哦?你們是男女分開學習的?」

「是,最初五姓家族在逃離始皇帝的暴政時,原本只有男人才可以學法習武,但後來就漸漸也讓一些天資聰穎的女孩學習,結果發現女人並不比男人差,就開始男女平等傳授了。」

「那,那個龍圖大師就是我的師父嗎?」

「當然是!」田玉波閃動著笑意的眼神,故意就此打住不說,讓小姑娘一顆心始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三人腳步飛快地穿過樹林忽地進入一個小小的山谷,谷裡五彩繽紛,萬花齊開,燦爛奪目得無法形容,花叢溪澗與亭台樓閣相映成趣,一座廟宇般的木造大殿,聳立在谷中深處,那是她們的目的地。

「我們的谷叫花團錦簇,這座智慧如海殿,是我們學法修習的地方。」

進入大殿中,面前雖設有供壇,上面卻空無一物,連一尊小小的神像也無,但鮮花素果,沉香明燈,卻樣樣齊全,殿內杳無人蹤,寂靜優雅,清香繞樑。

田玉波要艾美麗等在大殿上,她好進去跟師父解釋為何此行多了一個人,雖然她早知魏雍容一定已經飛鴿傳書傳達消息了。

陳語硯跟著田玉波往右側偏門進去,進入一道繞著魚池假山,綠松青草景觀的迴廊,小姑娘覺得自己真的進了仙境。

迴廊盡頭有兩道拱門,她們依然走右側,門內一座茅屋飄著仙氣,屋外有大石製成的棋盤,黑白兩色的棋子正偃旗息鼓地睡於兩個木盒中,傍邊有煮茶的火爐和茶具。

田玉波走到茅屋前,輕聲道:「師父!我們來了!」小木門悄聲打開,屋裡只有一張木桌,兩張高木凳,和一張床舖,舖上坐著一團白光。

陳語硯得定睛細瞧,才分辨出在白眉毛和白鬍子中的那對淡灰色而神釆弈弈的眼睛,而這對眼睛正和善地望著她。

田玉波叫語硯等一下,自己走上前,低聲和那白髮白鬚和身穿白長袍的老人說話,兩人的低語聲,讓小姑娘如何努力豎直耳朵,也聽不清楚,令她頗覺怪異。

談話進行了好一會兒,田玉波才回到語硯跟前,眨眨眼笑道:「我得走了,妳好好修法,我會來探望的!」說完即拍拍她肩頭,走出木門離去。

陳語硯張望著那背影,心中依依不捨,又回頭瞪著那老人,忐忑不安道:「師父您好!我叫陳語硯!」

老人的白鬍子現出微笑的嘴形,「徒弟您好!我叫魏龍圖!別站那麼遠,拉張凳子過來坐下。」

這種親切的招呼,令陳語硯的緊張消除大半,看了凳子一眼,心想坐在上面,可就比師父高了,那可不成體統,便走上前,跪坐在床舖前。

魏龍圖兩條白長眉往上一挑,笑道:「啊!是個不聽話又有主見的孩子,妳這樣坐舒服嗎?」

陳語硯立刻面紅耳赤,嚅囁道:「我不能坐得比您高,我,我如果腳麻了,可以改成盤腿坐著。」

魏龍圖笑道:「那妳先盤腿坐好,再告訴我,妳來這裡最想要的是什麼?」

陳語硯忙改為盤坐,謹慎地問:「我能解脫成佛嗎?」

「不能!」這直接了當的回答令她錯愕。

「萬物不是都有佛性?」

「是啊!萬物都有佛性,獨獨妳沒有!」

陳語硯不自覺地提高聲音:「為什麼呢?」

「因為妳問了嘛!問了就沒有!明白嗎?」

不大明白卻又好像有點明白,語硯聰慧地了悟一些真理,安下心來靜等師父開口指導。

魏龍圖靜默地打量了她一會兒,才問:「妳對內力能量突然跑到自己身上,有什麼感覺呢?」

「覺得不公平,覺得很害怕,不知道怎麼辦!」

「咦!這麼好的事,為什麼讓妳覺得不公平?」

「因為這不是我自己修來的,何況裡面還有武皇后原先擁有的內力,我想她現在一定很生我的氣,雖然這一點也不是我想要的。」

魏龍圖呵呵笑道:「好一個敦厚的看法,但是妳要知道,如果讓她吸功大法成功,她立即便落入魔道,她以為那樣便可所向無敵,唯一獨尊,卻不知自己已離成道境界越來越遠。」

「那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怎麼辦?」

「什麼都沒有了,才能讓她回頭檢視自己的過錯,這正是她開悟的大好時機,就看她能不能有這悟性。」

「師父!既然如此,您怎可說我白白得到這能量是一件好事,您應該幫我把它去除掉。」

「呃?妳只要解脫不要內力能量是不是?」

陳語硯聞言大喜,心想:「師父就是師父,完全明白我內心深處的想法。」忙道:「是!」

「解脫需要內力能量。」魏龍圖淡灰色的眼睛突然閃出精光,「妳不能跛著一條腿踏上解脫之道。」

「那武皇后怎麼辦?她沒了能量如何開悟?我寧可自己修自己的,也不要佔用別人的。」

「她曾經擁有,曾經失去,擁有和失去對她可以沒有距離,所以她有機會開悟。妳擁有了卻不知珍惜,跟沒得到一樣,所以開悟解脫離妳還遠得很。」

陳語硯沮喪羞愧地低下頭,「那我該怎麼做?」

「先學會擁有,再來跟我談如何解脫,一個人如果不知道黃金有多貴重,是沒有資格談捨棄的智慧。」

「是,我一定努力學習,請師父教誨。」說著她改為跪地,恭敬地拜了三拜。

魏龍圖滿意地點點頭,「首先妳要了解,運用力量的方法就是印法,它能召喚內在和外在的一切力量。它分為四部即守、成、變、意。守分為封印和滅印,是用來阻止和銷亡對象用的,成分為增印和施印,是用來加強和成全用的。變分為幻印和化印,是用來變化自身和變化外界用的。意分為無印和空印,是用來空自身和空一切用的,這八種印法,是妳必須先研習熟悉的教法。」

陳語硯聽得滿頭霧水,心想「這怎麼和那些武學武術完全不同,這武術不是劍法、掌法、和拳法什麼的,這會兒怎麼突然跑出印法,這又是什麼武功了?」

魏龍圖看她臉露迷惘,即笑道:「這是開宗明義第一篇,一般書上都寫上引言兩個字。」

陳語硯吞了口口水問道:「這,這印法是什麼武學?」

「印法是任何武學至高境界,這是以心印萬物的心法,上面所講的八種印法就是所有武學大法裡的追求境界,講簡單點就是妳如何從有練到無,再從無練到有,然後能達到有無自如,這樣妳就能透過我們的大法修至生死解脫的境界。」

陳語硯一聽這段引言,忍不住露出讚嘆的微笑,心想隱仙谷大法果是不同凡響,是能讓自己修成得道的大法。

魏龍圖見她喜孜孜的模樣,也笑開了嘴道:「外面那個小姑娘雖然已經修完大法,但是她對籠罩其中所有武學武術的印法卻還沒悟透,所以我對妳就來個反面而行,讓妳先了解這至深的道理,然後,再一步步玩回來。」

「玩回來?」小姑娘真個是愣眼愣頭了。

「是啊!妳不覺得妳本身就很有趣嗎?別人是一步步照著程序先學走路才學會飛天,妳是一步登了天,卻還不會走路,所以我看了外面的小姑娘的問題,為了不讓妳變成她那樣,決定來點另類教法。」

「呃!師父,你不是還沒見到艾美麗嗎?」

「呵!如果我說我已經看過了呢?妳信是不信?」

這個啊?如果武后都能讓佛像開口說話,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陳語硯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以又趕忙止住。

「艾美麗可以留在這裡嗎?」

「她已經來了嘛!所以我也沒她辦法是不是?」魏龍圖故意露出苦惱的表情,讓小徒弟忍不住又咯咯笑了出來,所有對這龍圖大師的疑慮和擔心全都被忘了,只覺師父是世上最可親最有智慧的人。

就這樣她踏上了她的學法之路,每項印法由魏龍圖傳授後,即讓她自行在花團錦簇谷內研習,所以她和艾美麗能自行安排時間將谷內的山光水色遊覽一番,還發現智慧如海殿內,有大量的藏書,想到田玉波的話,也想到這些已學成的教授師一定已將寶庫熟讀於心,加上生性就喜歡看各種各類的書,她於晚上便夜夜挑燈奮戰。

可是艾美麗看到書就想睡,除了大法還勉強自己研讀一下,其他時間則是勤練大法裡那些武功招式,不像陳語硯將大部分時間用來理解了悟那些文字。

在隱仙谷習法三餐都有人準時備來放在有餐桌上,洗澡有溫泉解決,令她大感快意,嚐嚐快樂似神仙的滋味,偌大的花團錦簇谷只有兩個小姑娘和龍圖大師三人,雖寂寥無比卻讓她專心一志,別無旁騖。

不過三四個月之後,艾美麗就常常失蹤,自己跑出這個小谷到隱仙大谷探險去了,有時一去就幾天,回來後則津津有味細說這隱仙谷裡還有什麼風光和人物。

讓陳語硯覺得隱仙谷並不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樣,會排斥外姓之人,所以她也心生遊歷的想法,可是她又想到自己可不是來玩的,而是來修法的,所以還是乖乖的練功要緊。

等八種印法修完時,藏書已被她啃了一半多,魏龍圖將她找來,說道:「大法學成,可以學些花俏的,妳自己看了那麼多法本,喜歡什麼花俏的功夫?」

陳語硯正經八百道:「師父,我不了解,我們大法裡的八大印法下已經有了高深的掌法、劍法、拳法、腳法、指法、刀劍棍棒的武學,為什麼還要修學其他各門各派的武學?在我看來那些武學並沒有我們的精深?」

魏龍圖呵呵笑道:「我說小徒弟啊!妳是先吃了大餐,所以看那些小菜不上眼,妳窺破武學天機後,再來看那些本子,就會覺得怎麼如此簡單,這樣妳就知道我們玩對了吧?」

陳語硯露出大大的笑容,笑道:「師父果然高明!」

「啊!如果妳不高明,我也就高明不起來了,好啦!說說妳喜歡什麼特別的功夫。」

陳語硯偏著想了想笑道:「師父,您看我學那種好?」

「啊!妳這可問倒我了,因為妳學什麼都可以,劍是谷裡的人必備的武器,另外…」老人陷入沉思。

經過一番考量,魏龍圖從床舖底下找出三樣東西,一條繩索,一把長劍,一把短匕首,開口:「每個徒弟,我都會給三樣武器,這把劍叫誅執劍,是我最後收藏的寶劍,另外這條繩索叫垂手可得索,是蠻不錯的玩具,我想妳會喜歡。」

陳語硯喜孜孜接過三樣武器,劍要如何使用,她早已熟悉,但現在她覺得自己終於正式出師了,可以用上精淬練製的寶劍了。

「這把小匕首是彈鋼精練,可以貼身放著,它的用處是妳手上所有武器都失去後,還有最後一件法寶可用,所以妳最好永遠不要用上它。」

語硯忙將小匕首放進口袋,一手拿著長劍,一手拿著垂手可得索,等著師父傳授。

魏龍圖又從床底下摸出兩本書,「一本是劍,一本是索,妳自己慢慢研究,有疑問再來問我。」

陳語硯接過書,恭敬地從茅屋告退後,直到兩本書修完,都沒去麻煩過師父,她還因一法通萬法,開始修學藏書中的十八般武藝,她執意將藏書看遍,以便自己能趕上田玉波、魏雍容等人的程度,等她看完最後一本書時,她漫步在書架間,細細思索整合這段時間所學的各項教法,她在研習過程中,不斷利用歸納和比較的方法,整合她所學所知,所以學來得心應手,非常有系統的了了分明,讓她很有踏實感。

然後她想到入谷前田玉波的話,什麼甘醇洞府有些特別的武學,她想「甘醇洞府是豁朗殿的藏書,不知道那智閑師伯是不是准許女孩進去看書?」

來到這裡後,她從龍圖大師口裡知道隱仙谷有兩大師父,一個教男的,一個教女的,那傳授男孩的師父叫田智閑上人,不過她沒有機會拜見,反而是艾美麗常常跑那兒找人試招和聊天,也不知道那裡這會兒會有什麼人願意這樣陪她玩的。

一天,她正打坐修習,以便讓自己所學教法,進入更深更廣的境界,忽感應到師父傳喚,忙收心下座。

「奇怪!不是有人找他下棋嗎?他一向叫我閃得遠遠的,深怕我醜得見不了人,今天怎麼忽然叫我去?」

半信半疑間來到茅屋外,看見棋桌傍除了師父外,還有兩個飄逸英挺的人物,正與魏龍圖對弈的人,身形修長,五綹長鬚和道髻烏黑光亮,面色紅潤皮膚光滑,黑眉修長,雙目如星,俊朗得如中國圖畫中的神仙。

另一個看來年輕很多,中等身材比例勻稱,漆黑精亮的雙眼和高挺的鼻子,襯著修整光滑的方下巴,令人覺得英氣勃勃,他正是之前在石屋內見過的田奇偉,他正侍候兩位長者茶水。

陳語硯像見到老朋友那樣心生歡喜,忙上前向師父行禮,等著被介紹。

但那留著長鬚的長者卻先開口:「哎呀!果然是個嬌美聰慧的小姑娘,我信服了,我信服了!」

這話讓魏龍圖捻著白鬍子,得意地呵呵笑著,卻令陳語硯羞紅雙頰,恨不得能掉頭就走。

「語硯!這是智閑上人,快叫師伯!」陳語硯上前行拜見禮。

「這個是田奇偉,我想妳已經見過他了。」

田奇偉兩眼直直盯著語硯瞧,活像今天才見到她似的,讓小姑娘心裡感覺怪怪的。

怎奈智閑上人接著卻開口道:「很好,很好,兩人真是天生一對,門當戶對!」

陳語硯心中怒意漸生,暗想「誰跟他門當戶對,天生一對,恐怕他心裡只有武皇后吧!」

熟料,魏龍圖竟站在另一邊,幫著對方開口:「語硯,別整天窩在谷裡修法看書,讓奇偉帶妳去別處逛逛,熟悉隱仙谷境內別的地方。你呀!別一直倒茶了,我們一向自己來,快帶我小徒弟出去玩,別打擾我們了。」

田奇偉應了聲是,轉身道:「語硯,我們走吧!」

陳語硯雖老大不願意,還是跟著出去,心中嘀咕:「誰允許你直接叫我名字的,好像跟我很熟了。」

兩人尷尷尬尬地一直走到谷口,田奇偉見語硯始終靜默不語,即道:「去豁朗殿逛如何?那是我們男教授師學法的地方。」

原本悶悶不樂的陳語硯忽然想起機會來了,立刻興致盎然的問道:「你們那裡有書庫吧?我聽說是叫甘醇洞府是不是?」

田奇偉道:「有,我們的書庫是叫甘醇洞府,規模和這裡智慧如海殿差不多,之前我曾到這裡的書庫參觀過,發現藏書大部分都一樣,只有一小部份不同。另外隱仙谷還有一處法本收藏的地點是大化廳,但那裡只有修至最高境界的人才能進去,我們是不能進去的。」

陳語硯聞言大喜暗道「居然還有什麼大化廳,田姊姊為什麼沒告訴我呢?」忙開口:「那我能去甘醇洞府嗎?」

田奇偉笑道:「當然可以啦!非常歡迎。」臉上神情似乎對碰上一位愛看書的女人,覺得很欣慰。

兩人飛身移步到豁朗殿,陳語硯對那白石砌成的宏偉大殿,精刻細雕的石柱牆壁,雖讚嘆不已,心裡還是希望快快隨喜完畢,好進甘醇洞府。

終於進到甘醇洞府時,她問道:「你曉得這裡有那些書是智慧如海殿沒有的?」

田奇偉道:「最後一排書架,我想大概二三十本而已。」

太好了,到底什麼書田玉波說能叫自己大開眼界的,她衝到那裡查找,結果竟是南苗北原和域外武學,裡面甚至有一本就叫吸功大法,她隨手抽出來一看,盒子正面書名下寫著凌單兩個字,真是令她眼睛一亮,心想這部法應該是凌單不知道怎樣偷學到人家的法門,然後將它寫下,好讓谷裡的人修學的。

她原想拿了書就找個位置看書,接著突然想到這對田奇偉會不會太那個了?因為就是這吸功大法,讓他從此無法再接觸武照,自己還是別太開玩笑了,於是她將書放回,抽出其他書來坐著看。

從此,她改為白天看書,晚上修法,天天到甘醇洞府報到,而田奇偉總是陪著她看一整天的書,絲毫無抱怨的神色,看來兩人均喜歡保持這種一起追求知識的交誼。

等比較熟了,陳語硯才問:「你已經不在隱修會裡工作嗎?」

田奇偉嘆口氣道:「雍容只允許我暫時回來靜心一段時間,她不希望我辭了教授師的執務,可是我卻喜歡待在這裡不想回去。」

「為什麼?」陳語硯衝口問道,接著立即暗罵自己「妳這大笨蛋,妳明知為什麼的,為什麼還問!」

田奇偉苦笑道:「我想妳知道為什麼?兩位師父希望我能藉著接觸妳而改變心思,但我真的已經心死,還好妳對書比對我感興趣多了。」

陳語硯瞪眼道:「呃!我希望這沒再傷害到你,我,我認為應該是你對我不感興趣才對。」

兩人因為這句話相視一笑,拉近一些距離,田奇偉微笑道:「妳來這裡快滿兩年了,應該已將所有大法學會了吧?」

什麼?快滿兩年了?陳語硯只覺自己才來幾個月而已,沒想到時間竟是不知不覺地已過了兩年了,她想到那另外四個相識的教授師,還有自己的親人,自從一頭鑽進教法後,她幾乎忘了他們,此刻鄉愁猛然勾起,心濤揚起波瀾,再也看不下書,即故做冷然道:「我要回去了,我想起還有事沒處理。」說著她假裝要將書放回書架,卻是偷偷藏進那本吸功大法在懷裡,然後頭也不回地溜出甘醇洞府。

田奇偉見她忽然神態變得不自在,以為是自己說的話那裡得罪她,連忙追出來問道:「語硯!我說錯了什麼嗎?」

陳語硯冷淡地說:「沒有,對不住,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娘而已,謝謝你了,我們明天見!」轉身施起曼妙輕功飛向智慧如海殿。

留下一臉驚愕的田奇偉,但他怔怔想了片刻,即笑著搖搖頭,包容這突來的反覆無常。

回到花團錦簇谷時,陳語硯心潮已平息,想到自己沒時間鬧情緒,眼前最重要的是將所有教法研習成就,以達心法一體,運用自如,然後趕快看完甘醇洞府的書,再想辦法進大化廳看看那些只有修到最境界的人才能看的書,才算不虛此行。

三個月後,甘醇洞府的書已被她啃得只剩不到十本。這天,田奇偉到別的地方去了,而魏龍圖也出門去訪友,連艾美麗都失蹤兩天了,陳語硯帶著從甘醇洞府偷來的書,輕鬆悠閒地泡在谷中戶外一處林木扶疏花果清香的溫泉中,正一邊看書,一邊享受泡澡。

突然間,一陣從未有過的警覺顫慄傳遍全身。

她迅速抬起頭,看見溫泉邊的怪石上,坐著一個面貌俊逸神情冷酷的男人,這人身材修長,黑色長髮紥成一束在腦後,身穿黑色長袍和斗逢,坐在怪石上宛如黑豹般蓄勢待發。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但半秒間她已恢復冷靜,想到自己光溜溜的,總不能跳出水池趕人吧,而且此人如此大膽無禮,必定來者不善,所以她裝作不在意地將書放進草叢中,空著雙手捏出掌訣,才開口:「你是什麼人?」

這人呵呵長笑,站起身在原處踱步,「了不起,了不起,妳真是徹頭徹尾變了個樣子,不但機警靈通,還美得令我不想移開眼睛,真是用功,真是努力。」

這笑聲和說話聲陳語硯一輩子也忘不了,令她震驚得忘了自己正準備反擊,她一把拉來傍邊擦身的大布巾,先包住自己,再跳出水池鑽入花叢中。

凌單叫道:「喂!看到老朋友,是這樣打招呼的嗎?」

陳語硯拉過自己的衣服迅速穿上,忍不住生自己的氣,因為自己居然第一眼沒看出眼前的人,是那個自己常常想到人,她故意怒道:「你是怎麼打招呼的!」

凌單見她滿臉不悅,手握劍柄,走回水池另一邊站定,反而更露出讚賞的眼神,「我怎麼知道妳會在泡澡呢?我不過來探望一下老朋友而已。」

陳語硯這才看清自己沒第一眼認出他來,是因為他略為增胖了點,眼珠子的顏色又好像變淺了點,她知道有些修法的人境界越高眼睛的顏色會改變,而且在長安時他將頭髮束髻,此時卻紥在腦後,整個人變得更為狂放幾分。

「你這兩年都在隱仙谷嗎?」

「我如果說是,妳會怪我沒來看妳嗎?」

陳語硯點點頭嘟著嘴道:「你怎麼可以到現在才來看我呢?」

凌單微笑道:「是因為到了現在妳才值得我來看妳!」

「為什麼?」

凌單沒回答她的問題,這好像是他的一貫作風,不過,這次他不是背轉過身,而是雙手如爪飛身從水池另一邊撲了過來。

陳語硯練到今天的程度已能從四周的空氣和氛圍裡覺受到任何異樣,凌單才凝神運勁,她就已經察覺,知道他要試自己敵對的能力,所以他撲身飛來的速度雖然還是令她覺得不可思議,可她早已經準備好了,唰地長劍出鞘一閃又回到鞘內。

那凌單已退回原位,彷彿他從沒離開過那兒,活像那地方裝了個彈簧將他飛速地拉了回去般凖確,他輕笑道:「還不錯,但有必要這麼用力嗎?」

陳語硯知道自己剛剛那招因為太緊張,所以用盡了全力,確如他所說的太用力了,不是正確的敵對方法,她一張俏臉立即飛來紅暈,混身透出小女兒羞澀之態,但全身還是警覺地戒備著,這可是有了艾美麗那樣的修法伴兒訓練出來的。

接著凌單藉著水池上一根小樹枝,竟是踏水過來,而小樹枝那小小的浮力竟可支撐他出掌的力道,陳語硯從水池邊飛退,用劍柄劃圓化解那掌風,可是凌單已進入她的地盤,她只好盡全力抵擋他的攻勢,她棄劍換掌,雙手飛快一招招化解撲向自己的強大力量。

兩人這一過招看來不過片刻,卻已連出十四招,陳語硯才被那掌緣掃中,倒跌入草叢中。

凌單走上前,伸手將她拉起,微笑道:「這招是因為我算定妳要落敗了,故意將掌勢偏了偏,妳看出來了嗎?

陳語硯一顆心還打急鼓似急跳,但她點了點頭,一時間還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凌單續道:「妳明知這是試招為什麼還那麼緊張?萬一對手是敵人怎麼辦?」

「是,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會緊張是因為你呀!」陳語硯在心裡抗議著,但沒敢說出口來,只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瞧著身邊的男人。

「不過依妳眼前的實力,可以在我手上過五十招而不敗,這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哇噢!不知道師父和他過招會是如何結局?」小姑娘在心裡閃著這念頭,但還是沒敢說出來,只低聲道:「五十招就落敗,還能是什麼了不起的成就?」

凌單呵呵長笑,笑道:「能出谷去當教授師的學徒,能在我手上過上一百招,他們就覺得是大成就。」

陳語硯終於忍不住瞪眼道:「那我師父呢?」

「哦!龍圖老爺只要站在我面前,我就會逃之夭夭。」

「為什麼?」

「因為他會從嘴裡吐長篇大道理,那比什麼招式都厲害。」

小姑娘終於被逗笑了,凌單站著好好打量她,一付越看越滿意的神情,這讓他很暢懷,他笑道:「從明天開始,妳每天巳時到谷外的小樹林,我會親自教妳如何用妳身上所學的所有武學來打敗我!」

陳語硯聞言大喜,急道:「你會教那個,那個算出人家幾招就會落敗或打贏的方法嗎?」

凌單大笑道:「小姑娘,這眼力雖然要靠對大法的了悟的程度,但確是從經驗中累積出來的能力,知道我十五歲出谷當教授師到現在已經過多少戰役了嗎?」

「十五歲?你比別人早了那麼多年?」陳語硯對隱仙谷的作風已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一個被選定當教授師的小孩,在十歲或九歲學完基礎武學到中級武學時,就會被送出谷去學外面世界所有該學的其他東西,然後被留在外面的教授師繼續教導修成大法,那時通常已十八九歲,然後再回谷接受谷裡老人的融貫所有武學境界的指導,通常就是將谷內所有收藏武學學完,融匯貫通後才能再出谷去接任教授師。

凌單那銳利的雙目露出幾許滄桑和孤寂,他回道:「我的情況和妳一樣是很特殊的。」

陳語硯卻想著「可我這特殊是你造成的呀!」,但她只是好奇地問:「有多少戰役?」

「一兩千次吧!我天天找人架哩!二十幾年來就累積這麼多經驗。」

「二十幾年?那你現在是多少歲啊?」小姑娘在心裡估算著,但怎麼也無法確定,因為眼前這男人好像不會老,永遠是那付二十初頭的迷人模樣。

「那八個小孩找到了嗎?」小姑娘見凌單獨自出神想一會兒,身形微動一付就要離開的模樣,她急忙接口問出這問題。

「沒有!」凌單轉頭望著她,一付奇怪她會關心這件事的神情。

「沒有?兩年了耶!」陳語硯大驚失色,心想真是老天,那些小孩現在還活著嗎?如果活著變成什麼樣了?

凌單冷冷回道:「我知道!」他轉過頭看著遠方的花團緊簇。

陳語硯有點受傷地希望他別把自己當成魏雍容,她下定決心不再問這個問題。

凌單突然嘲諷道:「我沒想到武照會為了吃妳的味,而決定將佈置下的陣局付諸行動。」

「吃我的味?」這話真教她花容失色,震驚駭異。

「她和我一樣常常會為未來佈下一些行動方針,但都備而不用,她是和葛通天接觸沒錯,也接受葛通天吸功大法的建議,但她只是先佈好局,並沒真的打算接受葛通天的條件,因為她有她自己的算盤,但那時我注意到妳,那時妳父親剛過逝,從那時開始我就想盡辦法要將內力能量傳給妳,終於找到機會利用個老和尚引妳入殼,後來我常常會去考查妳的進度,也會在她面前提起妳的資質,沒想到這讓她因為吃味,而決定答應執行葛通天的條件,而且對於陣內要用的犧牲祭品也打著主意要算在妳頭上。」

「真的嗎?」陳語硯只覺天地暗淡下來,她兩腿發軟地坐到一張石椅上,茫茫然頓失方寸,腦袋只轟轟響著原來八個小孩會落入魔王手中,是和她有著牽連的。

凌單盯著她道:「妳覺得是自己惹來的麻煩嗎?別傻了,這只是武照和我之間的糾葛,和妳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了不讓妳被那莫名真妙的道德感打擾,我可以告訴我已經找到線索了。」

陳語硯精神一振道:「真的?是什麼?」

「在舊谷的藝林瓌寶村,我想魏雍容會派人去調查,因為我也將這訊息傳給她了,所以,   沒有妳的事了吧?」

「是!」小姑娘沉重地點點頭,心裡可無法這麼快就將這碼事拋諸腦後。

「好!記得明天的約定,這才是妳眼前最重要的事!」說完這酷得不得了的男人嗖一聲不見了。

陳語硯望著他剛才的立足點發怔,心想武后那樣氣勢宏偉,深謀遠慮的人,居然會吃她一個小小平民的味?她以女人的直覺又想到凌單這種個性難纏的人,居然會讚美自己的容貌,即將目光轉到水中的倒影上,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外表不斷在改變,但她知道這是修法的正常結果,她常常在書中看過有很多面貌平庸的人修行後均變得貌比天仙,何況自己以前可不是個醜得不能見人的人。

但想到魏雍容和田玉波絕美的容貌,她那心中生起的得意,立即消失無踪,「不管怎樣變臭皮囊就是臭皮囊,變得漂亮又如何呢?離開悟還是十萬八千里。」

所以,她的注意力又轉到別的地方,「藝林瓌寶村?舊谷?這好像在地圖輯上看過!」她立刻收拾好帶來泡澡的東西,往智慧如海殿跑。

等魏龍圖回來,她即問:「師父,藝林瓌寶村是什麼樣的地方?什麼人住在那裡呢?」

「哦!那裡算是個複雜的地方,原是我們安置從魔教洗心革面轉為正道的人,裡面有的很快超脫到更高境界,是令人佩服的開悟者,但也有的管不住習性的考驗,又墮落回魔道,後來我們搬遷了,卻沒將它一起搬過來,因為大家覺得不大妥當,經過這幾百年變化,它還是存在著,變成裡面有我們一些外姓修習大法的人在,也有一些從魔教歸化我們的人在,他們大多有一些技藝藏身,所以就作起生意來,製造出各種各樣的手工藝品來出售,不但賣給我們,有的也賣給外面的人,那裡說好玩是好玩,但位在舊谷外,離這裡好幾百里遠,位在雲川邊境上,妳如果想去就叫奇偉陪妳去逛逛比較好,別一個人去。」

陳語硯點頭答應,心中大打邊鼓,「原來真是個挺複雜的所在,可是怎麼八個小孩的下落會跟這樣一個地方有關呢?」她很想問師父,但不知從何問起,因為她可說一無所知。

但這也讓她想到谷裡排斥外姓的事,於是她問:「這是谷裡不讓外姓人進來,而將他們安置的地方嗎?」

魏龍圖道:「谷裡當然有外姓人在,不過都是已經修成大法,完成畢生功德累積,可以好好退隱專心求破生死大關的人才能住進來。但是藝林瓌寶村卻大半是魔教歸化我們的人,那些人我們當然不大放心,但也不能放著不理,所以才設置那樣一個村落,鼓勵他們做正當營生,才會演變成一個專門為我們製造手工藝品的地方,後來有教授師將製品拿到外面賣買,發現銷路很好,是個可以賺錢的生意,所以就有一些隱修會的成員搬到那裡,一邊修行一邊照顧著生意,我會說那地方複雜是因為它已經漸漸被外人知道,而且已經有外人會親自到村裡訂貨,雖然人數稀少,不過日子久了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德性了。」

原來如此,但她還是想不透這和八個小孩有什麼牽連?但是那裡有魔教的人,雖然是已經洗心革面的魔眾,也許問題就在這個點上。

「舊谷還是我們的地方嗎?」

「當然是,我們雖然遷離那裡已經三百五十多年了,可是那地方除了魔王知道外,對其他外人來說還是非常隱秘的地方。」

「還有我們的人住那裡嗎?」

「有,有一些藝高人膽大,不怕魔教騷擾的人在,那地方其實真的挺不錯的。」老人說著怔怔出起神來。

陳語硯終於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將魔教一網打盡,然後不論舊谷新谷我們都可以去住,這不是很好嗎?」

「啊!妳知道這會造成多大殺戮嗎?我們是要救世渡人,可不是要去和什麼魔教拼個你死我活,住的地方怎能比一大堆人命更值錢呢?」

陳語硯因為同意這話而羞紅臉,她低聲道:「我是說,我是指可以將魔王一家制服啊。」

「葛家現在到底有多少人存在呢?這我們也不知道,雖然聽說他們常常為了爭大位自相殘殺,尤其現任魔王葛通天更是殺盡自家兄弟登上教主寶座,可是總有其他姓葛的人存在,妳要將他們通通殺光嗎?」

「呃!不,我是說可以不讓他們再當魔王興風作浪啊!」

「只要權利慾望在,就會有其他姓氏的魔王出現,到時妳要怎麼辦?」

「呃!這,這該怎麼辦?」

「修好妳自己的道業,做好落在妳眼前的功德,讓更多的人了悟,人終究難逃一死,但生命短暫卻又可貴,因為道業是可成的,而這世界是個幻鏡,它帶給人的永遠是無法達到滿足的失落,那麼人心就會漸漸澄明,天下可望有天能夠太平。」

「是!」這道理真是太正確了   陳語硯心服口服的告退。

幾天後,她一邊接受凌單的教學,一邊與最後六七本剩下的法本奮戰,一隻小白鴿翩然降落在她身邊,抬起綁有圓管的小腳爪。

生平第一次收到隱修會方式的信息,令她十分驚喜,忙解下小圓管,輕撫一下小白鴿,拿來自己正在享用的水果犒賞牠,然後從圓管中抽出小紙片。

上面是田玉波傳來的信息,寫著恭喜她已學完所有印法,並說大家都很為她欣喜,而田玉波本人則於五日後,會到隱仙谷的洞天福地水鏡臺,希望她能來相會。

陳語硯歡欣鼓舞,立刻找來那隱仙谷專用薄如蟬翼的小紙片,回信說自己五日後一定赴約,交由小白鴿帶回給田玉波。

「原來他們都沒忘記我,還一直注意我的進度,希望我不會令他們失望,真希望能立刻見到她們,還有我娘和哥哥。」

想到這點她嘆了口長氣,甩甩頭繼續埋頭啃教法,希望五日內將甘醇洞府的書塞進腦袋裡。

但苦熬三日後,她決定將教法撇到一邊,抓來地圖研究洞天福地的路線,卻發現一個叫哭窮地的怪地名,忍不住大感怪異,「隱仙谷也會有哭窮地?」

於是,她決定早兩日出發,先到那個哭窮地看看那裡為什麼哭窮,再前往洞天福地赴約。

向師父報告後,她回樓閣帶了些必備物品,趁著星月朗空的夜色用起增印下的輕功絕學凌空踏雲飛身往目的地,心中不斷奇道:「洞天福地傍有個哭窮地?真是奇哉怪也!」

她故意放緩速度,以便欣賞隱仙谷的夜景,由於艾美麗的仔細描述,加上對地圖的詳加研究,她一點也不偏離方向,她知道隱仙谷佔地廣大,而且在不斷擴建中。

旭日初昇時,她來到目的地,便停腳漫步,見四周林樹蒼翠,野花遍地,其中有些花果甚至是她在花團錦簇谷內沒見過的,不禁更覺怪異:「這那裡是窮地?簡直是富庶的福地。」

走不多遠,卻見兩男一女正在路邊樹下掉淚,看他們臉上和身上的氣蘊即知是修法的人,「啊?難道住這兒的都要哭一哭?這真是太奇怪了?難道地會被他們哭窮?」

由於太好奇了,便上前行禮打招呼,「各位好!我是花團錦簇谷的陳語硯,見你們在此掉淚,能問原因嗎?」  

那女人細眼圓臉,面貌十分慈祥,兩個男人均體格壯碩,英明勇武的模樣,竟然也陪著女人掉淚。

三人見她非常有禮貌,忙收淚回禮,女人回道:「我們是從舊谷來的鄭家人,現在那裡的地因為長期利用已經貧乏了,就快種不出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只種出會毒死人的五穀水果了。」

陳語硯聞言大驚:「這怎麼回事?」

女人長嘆道:「因為魔教趕不走我們就這裡那裡的在水源施毒,土地會慢慢變成有毒的土,當然以後就會種出有毒的東西來。」

「那應該快去想辦法解毒,為什麼坐在這裡哭呢?」

「我們知道大穀神不但有解水源和土地之毒的良方,而且也有那種植的秘法,所以回來向這裡的大穀神請求賜下解決良方,怎奈他認為這不過會便宜了魔教,一點小方法也不肯傳授給我們。」

「他的方法能讓貧脊的土地恢復生機嗎?」陳語硯感到一股氣從丹田冒了上來。

「他的方法甚至能讓凍土長出食物來,只可惜他只忙著痛罵魔教,回收舊谷裡快絕種的種植,存心讓舊谷天天哭窮,我們真的常常來哭給他看,但一點也打動不了他。」

陳語硯恍然道:「難怪這裡叫哭窮地。」

「三十幾年來不斷有舊谷的人回來跟他求法,而他卻嚷著讓他們去哭窮吧!所以慢慢這裡就叫哭窮地了。」

陳語硯一股氣已升到胸臆,這世上竟有如此毫無悲憫心的人,舊谷的人還是他們五姓族人,而且是不怕魔教騷擾的勇敢人物,這大穀神竟然還能堅持不傳下良方,實在令她嘆為觀止,忙問:「這大穀神住那裡?我也想去求他看看!」

女人長嘆一聲,意思是沒有用的,但多一個去求,總多一分希望,便指指前路,道:「他就住在前面。」

陳語硯向三人道別,往大穀神住處前進,心裡計算著,「看來求是沒有用,搶的太暴力,只有用偷的,或者騙的,嗯!先去看看他是什麼德性。」

正思量間,身傍忽傳來那低沉悅耳的熟悉聲,「偷的騙的也沒有用,那種人只有用恐嚇的才有用!」

她吃驚地轉頭看見凌單悠閒地站在路傍,嘴角掛著嘲諷的微笑,「怎麼,看來妳在這裡學不少東西,連偷跟騙一併算在教法裡?」

「你怎麼知道我想偷和騙了?」

「光看妳現出那賊樣兒就猜得出來。」

陳語硯臉紅過耳,強辯:「我看過很多傳記,裡面的人為了善意,也會偷跟騙,這叫善巧方便。何況法門本來就是要傳給大家學習的,怎可握在一個人手中,據為己有,自尊自大,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啊!看來妳也快辯才無礙了!」凌單看看前路又道:「知道那傢伙是什麼人嗎?他是我的堂兄,他手上那套種植法門,是我們凌家的獨門絕學,卻是他最喜歡研究的方向,這幾年聽說他又開創了更多方法種植,讓他得了大穀神這個外號。」

「那你肯定也知道這些法門了,你為什麼不傳給幾個人,讓他們去拯救舊谷?」

「魔教為什麼要用這種雕蟲小技趕走舊谷的人?為的是想佔領那地方,如果好方法流到那裡使用,最後受益的可能是魔教的人。」

「難怪你的堂兄是這付德性,原來觀念就是你教的!」陳語硯氣沖沖掉頭就走。

凌單卻跟上來,「我告訴妳,他最怕他種植的東西長不好,這有辱他身為大穀神的名聲,妳以此恐嚇他,他必定乖乖交出法本。」

陳語硯大聲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因為我的方法最有用,也沒有後顧之憂,不然他往上報到那些老傢伙耳裡,就算不會讓妳去墾地,只怕也有令妳難受的懲罰,那多不值得。」

陳語硯奇道:「你既然想幫我,為什麼不直接去跟你堂兄要法本來給我,儘在這裡出餿主意!」

「因為,第一呢,這是妳想做的事,不是我想做的事。第二呢,不錯,他的觀念都是我教的,才演變出他那付吝嗇蠻橫的態度,我怎麼好意思再去指責他呢?」

「我的老天!」這聲驚呼卻是陳語硯被眼前的奇景,震驚得發出的,在她面前出現一片整理得非常漂亮的菜園,不但藤架上的瓜果個個碩大肥美,菜圃上種植的蔬菜葉葉翠綠鮮艷,每株均比外面常見的蔬菜大上三倍,無怪乎她要驚呼出聲。

等她回過神來,凌單早不見蹤影,不禁令她暗罵一聲狡滑的傢伙,她見菜園後的空地上,建有一棟磚造的樸實農舍,所有門窗均緊閉著,門上還掛著「謝絕訪客」的木牌,一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像凌單這種不可一世的個性,他的親人一定怕他怕得要死,要恐嚇當然拿他的大名來最有效,哼!閃得那麼快,我偏要讓你脫不了干係。」

可是如何達到目的?她想到凌單剛剛的提示,這大穀神最怕他種植的東西長不好,於是一個主意就油然而生,只有讓這傢伙認為自己再也種不出好東西來才能達到恐嚇效果。

有一門武學的偏門叫攝心術,通常不是修法人會用的方法,但他們卻要知道江湖上有這偏門存在,尤其她最近才熟讀的南苗武學,裡面有更多這樣的法門,她一個人待在谷裡修法,一點也不知那些玩意兒到底有沒有效果,眼前正好拿來一試,如果不成只好用搶的,後續如果會被懲罰她也甘心。

主意一定,她即沉下紛飛的思緒,對準整個菜園專注凝神,觀想一團藍色的光罩住菜園後,那些瓜果蔬菜迅速萎縮枯乾,不一會兒,整個菜園完全走樣,生機盎然變成死氣沉沉,她將整幅畫想得非常生動逼真後,就將它牢牢記住。

然後她凝神定氣走近那棟農舍,伸手敲起門來,裡面立時一陣乒乓作響,農舍大門碰一聲打開,衝出一個鬚髮俱張,狀如野人的男子。

這人本是滿臉橫肉,混身怒氣,但一見眼前站的是個嬌滴滴的美姑娘,立時怔愣住,就在這一剎那,陳語硯抓住他的眼神,施起攝心術來,那男人的毫無抵抗力,令她知道此人根本就只練些基本功沒修過大法,她施法後開口道:「你的菜園已經毀了,你看看你的菜園變成什麼樣子了?」

那男人回過神轉頭看向菜園,現在在他眼裡的菜園已經不一樣了,他瞪著震驚的突眼看著菜園的慘狀,立刻像那些枯萎的瓜果蔬菜般萎縮下去,滿臉像死了兒子似地悲傷驚駭,好半晌才將眼睛對準抱著雙手站在大門口,一臉笑吟吟俏生生的陳語硯。

「妳這臭娘們!妳對他們動了什麼手腳!」大穀神恢復怒氣,隨手抓起一把鋤頭。

「大穀神先生閣下,我不過奉命來讓你報應一下,別將怒氣發在我一個小女子身上。」

「報應!我該受什麼報應!」

「你那堂兄弟凌單,認為你當上大穀神後,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舊谷的地越變越壞,你卻不知加以救援改善,一點也不想著你的祖先是從那兒來的,所以他就打算讓你再也種不出好東西,讓你也嚐嚐舊谷的苦果,報應一下你這位毫無同情心的人。」

大穀神全身一震,「什麼!」略頓一頓後吼道:「凌單才不會做這種事!妳胡說八道!」

陳語硯見他真的嚇到了,知道自己所料不差,即道:「他以前不會這麼做,但現在可不同,他曾到中原在隱修會擔任會長,這你總該聽說過吧?他還和當今的武皇后相親相愛,這你也聽說過吧?他打算把舊谷獻給她,好讓那魔王詭計不能得逞,最近他又叫三個舊谷的人回來求法,而你卻一直不知變通,只希望舊谷上的物種快快滅絕完,這已引起他的怒氣啦!」

大穀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混身開始簌簌發抖,這些事他全聽說過,尤其武后和凌單交往親密的事蹟,更是常聽別的隱谷人津津有味地描述。

「現在凌單決定站在舊谷居民這邊,我們將天天來拜訪你的菜園,施點小方法,讓它再也長不出東西,你要是不服氣,那就往上訴苦,反正凌單說啊!他已經被懲罰得很習慣,但是呢,你以後走路就小心點別讓他碰上。」

陳語硯說完這番話,裝模作樣地轉身踏著大步要離去,那大穀神發了三秒呆,突然尖叫:「等一下!等一下!」氣喘吁吁跑到到菜園門口,「那武后不是已經和他斷絕往來了?」

陳語硯裝出一付你連這都不懂的表情,「天啊!你沒聽過耦斷絲連嗎?那種感情大半沒有說斷就斷,最近可能又死灰復燃了。」

大穀神見她轉身又要走,欲哭無淚地頓足道:「你們要讓我種不出東西來,那我還算什麼大穀神,這事總有解決的方法吧?別讓我一世英名掃在地上。」

「你這裡叫哭窮地啊!叫得連地圖都標上了,你還有什麼一世英名?」

大穀神抓狂地道:「有,怎麼沒有!」

陳語硯壓住心中狂喜,她沒想到才第一次試這攝心術,就真能嚇唬這男人,便故作為難地道:「不過我身為舊谷人之一,也不忍心見你如此難過,我可以阻止人家繼續來整倒這菜園,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就是把你的種植法本拿給我看,看完就還給你,這樣我回去就告訴凌單,說你終於肯將方法讓我看一遍,讓他別再生你的氣。」

「妳就在這裡看嗎?」大穀神心想看一遍能記得多少,這樣不但免得凌單發怒,這小姑娘又不會帶走太多好方法,讓外面那些蠢笨人種糟蹋。

「當然!」說著裝模作樣走進菜圃裡伸出兩手不斷發功,然後走回那個一直瞪著眼看得迷迷糊糊的男人面前,伸指一彈,讓對方連眨了好幾次眼,才一付醒過來的模樣。

陳語硯小心翼翼道:「好了,在我發功下,你看看你的菜園變成什麼樣了?」她有點怕解開這催眠會將前面灌進他腦袋的話也給解掉了。

大穀神見滿園恢復綠意,就像看到自己的小孩安全歸來,欣喜得直抓一頭亂髮,但又計較道:「妳只能從頭到尾讀一遍,而且我是不做任何解說的。」

陳語硯暗吁口氣笑道:「可以,你只要拿來給我看就可以了。」邊說邊往農舍傍拉過一張舊藤椅,又說:「但你這些瓜果蔬菜外表看得令人食指大動,不知吃起來有沒有比看起來好,你可以讓我試試看嗎?」

大穀神驕傲道:「這些是用來吃的,絕對吃起來比看起來好,妳先坐在這裡等一下。」說完走進農舍。

陳語硯聽屋裡一下滑啦響,一下砰碰響,心想「如此粗魯的人居然能種出這麼漂亮的東西,靠的還不是有好方法!」她靜心細察周遭,沒發現凌單的蹤跡,又想「他如果聽到我那番說詞,一定要捶胸頓足!」

大穀神終於拿出一本薄薄的法本,和一盤淋了醬汁的瓜果蔬菜,她先接過法本,再拿過盤子,邊吃邊看點頭道:「嗯!果然吃起來比看起好!」

那本書雖然薄,字卻非常細小,她運起快速記憶的法門,一字不漏地過目強記,一邊利用領悟力組織自己的句法,將法本用自己的句子,寫在腦子裡。

大穀神在她身傍忙東忙西,走來走去,一點都干擾不了她,直到太陽過了正午,又走到傍晚,她才吁口氣,抬起頭,伸伸懶腰。

「看完啦!」大穀神盯著法本,一付急著拿回去的神情。

陳語硯將書還給他,站起身道:「謝啦!我該走了。」

「妳記住了多少?」大穀神雖一臉懷疑,但對一個小姑娘能一動不動坐著看一整天書,還是挺佩服。

陳語硯故作神秘笑道:「不太多也不太少。」

「希望妳能將記住的東西放在腦子裡,別教給那些只會糟蹋好東西的人,那些人應該讓他們嚐嚐哭窮的滋味,才會知道他們曾經擁有多好的土地。」

陳語硯正色道:「這些法門只有需要的人才會求,如果不需要的人,你就算跪著求他們學,他們也會不屑一顧,你身為一個修法的人,應該知道這樣的法門更是該廣傳救世濟人。」說著不再理會他掉頭離去。

一離開大穀神的住處,她即想:「你不想讓別人學,我偏要將它公開給想求的人知道,看看能不能氣死你。」

她沿著往洞天福地的方向漫步行進,一邊思忖如何公開在腦中還新鮮生活的法門,前面忽然傳來潺潺水聲,吸引她尋聲找去,一條小路帶她來到一處山壁崢嶸,流水清澈湍急的溪澗前,而對岸一片平整光滑的山壁,令她雙目一亮,拍手稱道:「好所在!就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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