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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隱仙谷

第三章     隱仙谷

五人來到一樓時,發現那武照因身受重創又內力全失,還在凌單的搶救中,而一個身形和凌霄一樣碩壯修長的男人正抱著頭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那艾守一家三口則是滿臉憂急地站在大門口邊上,一看到陳語硯安然下樓來,三人全吁了口氣,對她微笑點頭。

那抱著頭的男人抬起眼來,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兩道濃眉和一對明亮的眼睛,可以讓他的臉顯得英揚跳脫,但也可以像此刻這樣完全低迷哀傷。

「雍容,玉波,我,我很抱歉!」他低聲說道。

「奇偉,這不是你的錯,你也被騙了是不是?」魏雍容回道。

田玉波對語硯介紹這個男子,讓她得知此人姓田,是田玉波的堂兄弟,也是他們隱修會重要的成員之一。

田奇偉對她點點頭致意,但他一付傷心人別有懷抱很快便完全疏忽她,他喃喃道:「我是被騙了,被騙了……」說著又抱起他的頭。

魏雍容一付很想問到底怎麼回事的表情,但馬上她就放棄了,只將兩眼盯在盤坐在兩張長椅中間地板上的武照和凌單。

陳語硯發現那所謂的凌單上師,雖然被這群奇人稱呼為「小師叔」,但他的年紀卻和他們差不多,看來都像年華正盛的二十來歲而已,這讓她吃驚地盯著他直瞧。

略微削瘦的臉,被那對劍眉襯出幾分憂鬱,挺直的鼻薄薄的嘴唇,構畫出迷人的俊美,她發現他和凌霄是有幾分像,但凌霄的氣質則和他完全不同,他們的臉透露出家族的特點來,讓她想到「也許他們家的男人都長得這般俊美和有好聽的聲音。」

她偷瞧著田玉波和田奇偉,發現這兩人雖來也是來自同一家族,卻大為不同,田玉波整個人讓人覺得遠觀和近賞都無法掌握那輕靈飄渺的美,而田奇偉卻是活生生實實在在的坐在那裡,而且也教你知道他正在傷心,當然重點是他們的相貌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過了好一會她才能將眼光轉到武照身上,這個他們口中的武皇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呀?她很懷疑當今皇后會現身此處,這真是有點荒謬不是嗎?可這武照真是容顏嬌美,秀麗絕倫,此刻雖然因重創而顯得憔悴萎靡,但也只減了幾分氣韻而已,陳語硯現在完全明白修行內蘊之功,會讓自己的容貌改變良大,看看身旁站著這些奇人就知道了。

可想而知幾刻鐘前的武照會是個傾城傾國的絕世美人,所以坐在她身後幫她調氣的凌單會迷上她,一點也不讓人懷疑。

陳語硯對於一天之內看到如此多俊男美女,不禁生出如夢似幻的疑慮,心想這一切是真的嗎?還是又陷入什麼幻境了?還好有艾守一家三口陪在一邊,讓她不致於越想越天馬行空,離奇詭異,她走向艾守一家站在他們旁邊。

艾守對她低聲道:「姑娘,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原來是要害妳,我以為她只是想對付……」他沒將話說完,但隨著他的目光陳語硯也瞪著魏雍容他們。

「哦!天啊!你們是對頭嗎?」她心裡震驚地想著,接著她就靈慧地想到,如果自己被迫要選邊站時,她該選那一方?無庸置疑的她會選艾守他們這邊,因為艾守是拯救她一家子的大俠,但是對方個個俊秀絕美,實在不像「壞人」啊?

「我不能以外表評判人,我應該小心點才是!」她在心裡告誡自己幾遍。

眾人在沈默中,聽著武照的呼吸由凌亂變成順暢,臉上的憔悴萎靡稍減些許,那凌單終於收功調息自己,一刻鐘後,他睜開眼站起身,環顧眾人一圈,特將目光多留了幾秒在陳語硯身上,令小姑娘一顆心怦怦直跳。

魏雍容用嘲諷的語氣開口道:「會長大人,你可以向我們解釋眼前的事了嗎?」

凌單緊緊臉色,現出倨傲神態,用他那低沈悅耳的聲音冷冷道:「眼前的事當然需要解釋,武照背著我和太乙教葛通天勾結,修學他的吸功大法,利用一顆長庚石想吸盡妳和玉波的內力,還按邪教行法儀式用活人獻祭,哼!只是她用錯人了,居然將主意打在我剛剛傳完功的小姑娘身上,結果反被小姑娘給壞了她的大事!」

「那麼事情和我們推測的並不離譜了?」

「我知道以你們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推得不離譜。」

「好!那麼問題是武照是一個背棄入谷修行,寧願追求世俗名利的人,為什麼她還是擁有我們的武學,還大喇喇的擺滿一架子?」

凌單對這件事卻不回答,只將臉轉向一旁,這態度讓魏雍容無法忍受當即怒道:「你身為隱修會的會長,自己卻一直在幹違反隱修會律法的事,這件事請你一定要解釋清楚!」

凌單仰頭發出一串懾人心弦的長笑,然後掛著冷酷的笑容轉頭瞪著眾人道:「律法!你們早該知道我對那套陳腐的律法有多厭倦,別拿那個來煩我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們隱修會那套律法,只會將你們導向滅亡!」那大唐堂堂武皇后幽幽開口說話了。

魏雍容對著她道:「武照,你十四歲時自己放棄入谷修行,今天卻又覬覦隱仙谷大法,妳以為自己可魚與熊掌兼得嗎?」

「我確實是這樣打算!有什麼人能說這不可行呢?過程雖然很困難,但我願意賭一賭,只是眼前我賭輸了而已。」

她那毫無畏縮悔意又理直氣壯的神態,令眾人舌結氣短,一時竟想不出話來駁回她。

鄭驚緩緩開口道:「妳為什說我們的律法會讓我們滅亡?」

武后冷笑道:「你們稱太乙教為魔教,叫葛通天為魔王,幾代以來隱仙谷就以滅魔為世俗大業,但是你們成功了嗎?我想是沒有,你們反坐大了所謂的魔教,原因在那裡?就在你們只願將大法傳給自家人,卻不願意教給外姓之人,而魔教卻是有教無類,只要願意學魔王就傳法,今天他們的人才濟濟,高手如雲,而你們呢?就你們幾個教授師是絕頂高手,在你們隱修會以堂皇渡世為名的傳授中,最高也只不過傳人中級的武學,而那樣的人跟魔教的人材比起來簡直少之又少,再這樣下去,你們不是滅魔,而是被魔給滅了。」

魏雍容冷笑道:「所以妳就背叛凌單,進而與魔王勾結了?哼!他就算有教無類,也只不過教出一些烏合之眾!」

武后對她微微一笑道:「魔王也能找到像你們一樣資質的人才,有那樣的人才加上眾多的烏合之眾,就非你們能單打獨鬥贏得了的敵手。葛通天是歷來最有野心的魔王,他計劃了一套聯攻之術來圍堵你們,他會將你們一個個個別消滅,他打算用千人來換你們八個人性命,好好想想吧!魏姑娘!隱仙谷沒了你們這些前鋒軍,谷裡像你們這樣的高手有多少,以我所知只要讓他找到隱仙谷所在,他就會發動五千之眾去圍剿,妳想他的勝算有多少?」

眾人聞言無不大驚失色,魏雍容更是氣焰消失,俏容由怒而憂。

武后用言語將眾人懾住後,轉頭以幽怨的目光盯著凌單,最後嘆口氣道:「凌單,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我以助你抗魔為由讓你不斷幫我,但我們確實發揮了互助的力量不是嗎?可我想到葛通天已經由西南向中原來了,而隱修會卻對此毫無能力阻止,站在我的立場,如果我想控制整個民間的密秘力量,和他交好豈不是更為有利?」

凌單背著手,整個身體像根冰柱一樣一動不動,讓人覺得由他身上發出冷氣團,會慢慢將整個廳堂冰凍住。

武后皺眉道:「好吧!我老實告訴你,我這怎做就是要讓隱仙谷轉而對付你,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如果今天我成功了,隱仙谷會饒了你嗎?到時你就喪失自己根源,只能靠我們手上這支凌雲大軍,你就會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失去你,你知道嗎?」

「愚蠢!」這冷酷的男人簡短地回道。

武后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怒道:「沒錯!女人有時就會因為固執的心思,做出自以為很圓滿的計劃,可是,你不可否認我差點成功了不是嗎?」

凌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冷冷問道:「現在妳想怎麼做?」

「我要看你要怎麼對我。」

「斷絕來往!」

武后忍不住搖晃了一下,但她很快鎮定住,驚訝道:「你就這樣斬斷我們十幾年的情誼?」

凌單帶點疲倦地道:「如果妳的戰友在陣前和敵人勾結,妳會怎麼對他?」

「如果她並不是存心要傷害你呢?」

「傷害已經造成了!」

武后兩眼黯淡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只把我當成一個戰友而已?」

凌單對這個問題相應不理,只讓自己更像根冰柱而已,讓旁觀的人都感心寒。

武后見他已不可能回答自己的問題,幽怨之色油然而生,但她漸漸讓自己恢復那一國之后的本色,她冷笑道:「看來你也聰明不了多少,好吧!這件事確實是我做錯了,所以我會看在十幾年來你對我的情分上,隨你的意思去做,我會將我們建立起來的一切交給你,我不會再參與你所謂的抗魔大業!」

那一直抱頭坐著的田奇偉突然跳起身大叫:「凌單!你不可以讓她就這麼走!」

「在她做了這些事之後?」凌單的聲音冷得像冰塊,讓小姑娘忍不住打了個悚慄。

田奇偉悲傷地抖著聲道:「我們已經挽回錯誤了不是嗎?沒有人受到偒害不是嗎?而媚娘她,她也遭到報應了不是嗎?她已經喪失了所有內力了!」

那魏雍容氣得臉色煞白地怒道:「奇偉!你瘋了你?」

「我沒有瘋!如果我們想對付魔教,就不能失去媚娘!」

凌霄大怒道:「我想你是為了另一個理由不想失去她吧?別忘了她根本不是我們的人,別忘了她對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將你玩於手掌上。」

田奇偉混身顫抖著,哀聲道:「那又如何!她的看法才是對的!」

魏雍容怒喝道:「什麼看法!」

「把那套陳腐的律法丟開,我們需要大力培養人才!我們不能只將大法傳於谷內族姓,我們要吸收外姓之人。」

「像她這樣會隨時為了自己利益出賣我們的人是不是?」魏雍容激憤地問著。

田奇偉一時語結,他激動地用袖子擦乾眼角的淚水,又頹然跌回長椅,痛苦得全身緊縮顫慄,陳語硯不禁為他感到難過。

武后看著田奇偉,眼神裡卻沒有任何表情,這樣為她死心蹋地的人她看多了,她要的是那永遠抓不到的,她連一句話也沒對他說,只開口叫道:「語硯!」

小姑娘原本就被她的氣勢和言詞懾服,被這樣一叫可驚得全身顫慄,驚慌得不知該如何才好,一雙大眼睛透著害怕,一雙腿想遵守該有的禮儀般跪下,卻因為現場所有人都沒行這禮儀而猶豫著。

「妳沒做錯什麼不必害怕,反倒是我有心害妳自然理虧,可是我確實曾動念頭不想害妳,因為妳實在是個難能可貴的人材,但是時間緊迫,我無法另找他人代替妳,我將這棟石屋和半個凌雲大軍的指揮權賠償給妳,希望妳好好成就自己。」說完她再回頭看了凌單一眼,見他還是沒有反應,便滿臉幽怨地嘆口氣,往大門口走去。

這時那田奇偉突然又跳起身大叫:「媚娘!媚娘等等我!」

武后轉回頭對他嬌媚一笑道:「你能讓我等什麼呢?奇偉!」

田奇偉張口結舌,吱吱唔唔道:「我,我能送妳回宮,在這種時候妳需要人保護妳。」

武后微笑道:「好吧!」轉身走出大門,而田奇偉則是跟了出去。

陳語硯直到這時才想起先前自己一直覺得疑慮之處,原來是武后的聲音,她想起自己還被困時,有兩個人在外面談話,那個男的無疑就是凌單,女的就肯定是武后了,只是那時她的聲音是柔和嬌媚,而後來在她面前假裝上師時,卻是威嚴冷靜,但總是同一個人發出的不同聲音,所以讓她老覺得那裡怪怪的,現在她對田奇偉也發出那有點嬌媚的聲調,立時就讓她想起整個原由了。

眾人待在原地不發半言,過了良久鄭驚才用佩服的聲音道:「真是個人物!」他兩眼有點惋惜地看著凌單。

魏雍容走到凌單面前對著他嚴厲問道:「武照說的什麼凌雲大軍?這是什麼東西?」

凌單轉過身不願對著她,但開口回道:「他們不是東西,是一支強壯的生力軍,每個人的武功只比你們略遜一疇,資質好的可能就會比你們略勝一籌了。」他說著對著陳語硯微微一笑,讓小姑娘的臉立時飛紅起來。

「你,你竟然背著我們傳授別人武學秘法!」

「隱修會到目前為止收了幾個門徒?」

「兩千多個!」

「好!其中有幾個能和魔教柏冥鬼王決鬥?」

魏雍容怒道:「柏冥鬼王算是他們的高手,當然有我們對付他,但聽你語氣,好像你那凌雲大軍人人能和他鬥了!」

「沒錯!」凌單指著艾守一家,微笑續道:「眼前這三個就可以讓那鬼王變成死鬼。」

魏雍容大驚失色,瞪著眼半天說不出話來,凌霄結結巴巴道:「小叔叔!你這樣,這樣是背叛谷裡的規矩,你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凌單冷哼道:「我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我當然就是不想讓你們礙手礙腳而已。」

鄭驚皺眉道:「凌單!你這也太為所欲為了吧?」

凌單嘿然而笑,邁步走向大門,魏雍容怒叫:「你還不可以走!」

鄭驚一晃像座塔似地擋住門口,可是才一剎那他又回到原位,兩眼驚奇地瞪著艾守,因為就那麼一剎那艾守已連出三招將他逼回。

凌單繼續走向大門口,對陳語硯道:「跟我來!」

小姑娘正想抬起腳,卻發現周身都是劍尖,三把長劍不知怎地就到她身邊將她團團圍住,她連怕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人拉進客廳正中,連拉她的人她都沒看清楚是誰。

等她在兩張長椅間將飛到九霄雲外的魂找回來回頭看時,只見艾守已在大門外和鄭驚以一雙肉掌激鬥著,而艾皎和艾美麗則是一個手握短棍,一個就拿著前晚用的那根扁擔對著手持長劍的凌霄,而這位大俠卻沒有動手,只滿臉驚奇的瞪著她們。

魏雍容將長劍收回腰際,站在凌單身前厲聲道:「你不能帶她走!」

陳語硯這時才聽到身邊長劍插入劍鞘的聲音,轉頭就看見田玉波正站自己身邊,顯然剛剛是這輕靈仙女拉開自己,那過程只能用快如閃電來形容,喔!不,是比閃電還快才對。

凌單站在大門正中,嘲諷道:「怎麼!她不姓魏、不姓鄭、不姓田、不姓凌也不姓張,是你們排斥的外姓之人,我為什麼不能帶走她?」

「她的情形就像十幾年前的武照一樣!我一定要回報谷裡來決定這件事,你一定要為一再犯這種錯而得到處罰!」

「錯?雍容,人材就在我眼前晃著,這樣的根骨就等在那裡,我無法忽視這樣的人,我無法像你們一樣因為什麼律法,讓這樣的人平平凡凡渡過一生。」他說著伸出手,一付要魏雍容將人遞給他的神態。

魏雍容將手又握在劍柄上,一付絕不再讓他為所欲為的堅決表情,陳語硯只看得兩腳發軟,希望他們不要因為自己而打了起來。

這時一直沒有加人爭論的田玉波開口道:「凌單!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這件事鬧得太大了,我和雍容可以放下武照對我們所做的事,因為生死本就是我們修道人應該放下的大關,可是,這件事真的鬧得太大了,請你體諒我們必需回報谷裡的老人來決斷這件事。」

陳語硯一臉佩服地望著身邊的美女,再回頭滿眼盼望地覷著凌單,一時之間竟忘了他們是在決定自己的去處,只想著不要打起來這句詞。

「我想妳們不想十幾年前的事又重演一次吧!」

「哼!我想你就是希望十幾年前的事重演一次!你打的主意就是逼谷裡的老人對你讓步!別以為我料不到你的打算!」

陳語硯原想凌單恐怕要對魏雍容這些話生氣,不意他竟露出迷人的微笑,還有點讚許地看著這挽髻美女。

這時門外的激鬥,漸漸引起屋內的人注意,尤其凌霄不但看得嘖嘖稱奇,連自己握著長劍對著艾氏母女都忘光光,兩眼只盯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轉。

那鄭驚出掌時,艾守就以掌回擊,出拳時就換拳搏鬥,兩人速度越來越快,原本是五分力氣試招,接著增強至七分力道,此時已是盡全力過招,引得周身飛沙走石,草翻葉飛,氣流滾竄,到絕妙處凌霄即忘我地大聲叫好,可不知他稱讚的是那個。

凌單回頭望了望,又正視著不時將雙目投到門外的魏雍容道:「艾守是個非常謹慎的高手,他還不是凌雲大軍裡的第一高手,所以再過五十招會就落敗。」

「五十招?」魏雍容吸口氣,這樣的人還不是凌雲大軍裡的第一高手?她百味雜陳,不知是該痛罵凌單,還是稱讚他訓練成這樣一支大軍。

魏雍容收回她那盛氣凌人態度,溫言道:「和我們談談吧!凌單!你不能一直這樣對我們不理不睬。」

凌單嘆口氣道:「雍容!只要律法還罩在你們頭上,我就無法和你們談半句。」

魏雍容差點又發作,但這次她忍住,只咬了咬牙沈聲道:「我們可以先撇開這個議題,你現在可以讓我們得到谷裡的回答後,才對語硯的將來做決定嗎?」

凌單忍不住又露出那會氣死人的嘲諷微笑,說道:「妳想妳爺爺會做什麼決定呢?」

魏雍容怒道:「你總是要贏的不是嗎?」

凌單又仰頭發出一串長笑,搖搖頭道:「我並不想贏谷裡那些坐在蒲團上的老傢伙,妳可別以我一心只想這件事,我想的是另一個大家應該好好考量的問題。」

「你想的是如何斬盡魔教幾千人的性命,你完全忘了那是多大的殺戮!」回答這句話的是田玉波,她一雙美眸精冷地瞪著凌單。

凌單吸了口氣冷冷回道:「如果是我們被魔給滅了呢?」

「根本不可能,因為我們的大法會一代代傳下去,那就會有人可以從中渡過生死大關而得到解脫,凌單!你別為了打擊魔鬼,而讓自己變成魔鬼!」

不知怎地田玉波冷靜的話特別會激怒凌單,反而魏雍容那些怒言嘲語對他完全沒作用,他吸了口氣活像接下來他必需用很大的耐心來把持自己似的,他開口道:「你們很清楚葛通天為什麼非找到隱仙谷不可,為的就是想學大法,他的先人從張角那裡不過學到我們中級的武學,所以葛家立志非將大法學全不可,如果當時主持隱仙谷的老祖宗們頭腦清楚點,就應該將他們招募進谷,不應該因為他是張角徒弟而排斥他,那麼就完全沒有今天的問題了。」

「我們是要救世濟人,渡人修道,而不是要把大法傳給那些只會誤用它的野心人士。」魏雍容氣沖沖道。

「是!可是人家學不到我們的大法,一樣有那天賦學到南苗邪法,進而修到今天的成就,轉而成為我們的隱憂,妳說這是得還是失?」

魏雍容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凌單則續道:「我們抱著救世濟人渡人修道的宏願來到中原,結果幾代下來我們在做什麼了?只是培養一些能讓我們谷裡居民能有好日子過的下屬而已,你們來這裡傳人法門,卻往往只止於中級武學,無上大法卻死抱著不傳人,難道你們就沒碰過資質好的人材?」

魏雍容怒道:「我們當然碰過,只是律法,」

她還沒說完,凌單就大聲道:「對!就這是套陳腐的律法讓我們的宏願只變成一個形式,根本就不能渡人修成仙!」

「起碼它可以教人為善,清靜過日子!」

「有什麼用?能教魔王不來中原嗎?武照剛剛為了讓我回心轉意不放棄她而透露的那些秘密,可不是信口胡說!爍石和鄭元待在西南南詔城沒有感到什麼危機嗎?」

魏雍容不得不同意道:「他們確實常常覺得很危險!」

「那你們在幹什麼呢?繼續培養管事的、跑腿的,讓他們修點法以為自己可以成仙,只要好好效忠你們即可?依我說,連你們也腐朽了!」

魏雍容滿臉通紅,氣得不知該怎麼頂嘴,田玉波回道:「我們腐朽了,這點我同意,但是凌單,你這是用武力來對付,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想用其他方法來解決我們和魔教的衝突,你覺得殺戮是唯一方法嗎?」

「殺戮也許不是唯一方法,但眼前的葛通天是這樣打算,我們就得有因應之道,不能抱著大法以為葛通天就會就範!」

「你把大法到處亂傳,就不怕出現第二個張角!或者第二個武照來?」

  凌單氣沖沖道:「雍容!妳自覺自己才能比武照如何?」

魏雍容脹紅臉,略一思索即道:「當然遠遠不如!」

凌單回道:「武照的才能連我都自覺不如,所以我才無法放棄她,所以我讓她繼續修法,不管她身在那裡,但她野心越來越大,想將隱修會和魔教掌握在她手中,以便成為她控制整個朝政的暗棋。但她有一個我覺得很正確的看法是,如果你想和對手談判或者制服他,那麼你手上就得有比他多的棋子,決不能和他一樣多,你們聽懂了嗎?」

魏雍容怒道:「把大法到處亂傳,就是你增加棋子的方法,你這做法和魔教有什麼差別?」

凌單不再說下去,而是轉身走出大門,讓大夥兒趕忙全跟了出去。

門外激鬥的兩個人因為凌單的出現,而慢慢收回手,鄭驚發出洪鐘般的笑聲道:「了不起,了不起,艾先生已將大法練得純熟無比了。」

艾守後退揖手道:「不敢,半路出家,十幾年改修隱谷大法,至此已是無法突破的盡頭了。」

鄭驚嘆道:「盡頭每個人都會碰到,能不能將有止盡變成無止盡,有時真的得看個人天賦異稟了。」他說著看了一眼凌單,見他臉色不大好看,又問道:「你決定將語硯留給我們了嗎?」

凌單沒有回答他,而是逕自走向陳語硯對她道:「如果谷裡那些老人決定收容妳,那妳就到谷裡拜我們主持者為師,如果他們昏了頭排斥妳,那我會回來傳妳武學大法。」

陳語硯知道他要走了,即神色驚慌黯然地點點頭,緊扭著雙手問道:「我,我得讓你們拉來拉去,或者推來推去的嗎?」

凌單想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問,當即長笑道:「好!現在由妳來決定,妳要跟誰走?」

「我,我,我……」陳語硯努力想著自己想跟誰,她從聽來的一段段言語裡推測,兩邊好像都跟她原先的設想不一樣,所以她回道:「我要跟艾大俠!我我,我可以回家嗎?」

「吭?」凌單將兩道劍眉聳高,不悅道:「看我做了什麼啦?我花那麼大力氣栽培妳,結果妳是這樣對我的?想乖乖回去找個人嫁,生幾個孩子,然後等死?」

陳語硯淚花紛飛地搖手搖頭道:「不不,我要修的,我不嫁人,我要解脫生死,我,我只是覺得和艾大俠在一起比較安全而已。」

凌單恢復微笑道:「好!我讓他們從現在開始就陪著妳,可以了吧?」

陳語硯感激地點點頭,又吱吱唔唔道:「我可以去看看我娘和我哥嗎?我絕不會跟他們去利州的,我發誓!」

「在谷裡的回答傳來之前,妳可以做任何妳想做事!」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那魏雍容突然大喊道:「等等!那八個小孩呢?凌單!凌單!」

但是他竟是不回頭,幾個起落已隱去蹤影,眾人知道無人可以追上他,個個只能恨恨頓足,魏雍容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艾家三口用奇怪的眼神互望著,讓鄭驚問道:「你們知道小孩的下落?」

艾皎回道:「我還照顧過他們,可是,可是他們被武皇后帶進宮裡去。」

「凌單知道這件事嗎?」魏雍容怒問。

「不,凌大俠接到八個小孩後,就將他們安置在凌雲坊,要大家試試他們的功力,然後才能向你們交待如何訓練他們,可是他一向非常忙,可能就疏忽這件事,有天武皇后就將小孩帶走了。」

天啊!凌霄怒道:「武照要那八個小孩幹什麼?拿來威脅我們嗎?」

魏雍容寒著臉道:「我一定要找到凌單,我一定要他將這件事交待清楚,他不能一直這樣對待我們,這樣對待隱修會的大事!」

鄭驚搖頭道:「沒用的!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也許他還認為這問題根本不用回答。」

「為什麼!」

「武照拿八個小孩幹嘛?很簡單就是拿他們換魔王的吸功大法!」

魏雍容全身大震,顫聲道:「可是,小孩才來一月個而已呀?」

「小孩雖然現在才來,但早在三年前大家都知道隱仙谷已選好八個資質優異的人材,準備送到中原來學習各樣本事,好讓他們讓繼承我們當教授師了。」

「不,我要進宮去問武后!」

田玉波卻同意鄭驚的推測,她冷冷道:「讓她有個機會再嘲笑我們拿她沒輒嗎?」

魏雍容卻還是氣呼呼問道:「你為什麼就武斷的這樣認為?」

鄭驚回道:「武后說她要讓隱仙谷反過頭來對付凌單,以我們谷裡那些老人的脾性,光是妳和玉波喪失所有內力,還不足以讓他們敵視凌單,但加上八個精良的後人就不一樣。」

這些話終於讓魏雍容猛喘氣同意這推斷,她忿忿道:「我要去問她小孩在那裡?」

鄭驚長嘆道:「她會跟妳說實話,那就是她也不知道!」

大家又陷入沈默中,魏雍容的火氣終於降溫,她看著艾守三人開口道:「你們的凌雲大軍有多少人?」

艾守回道:「真正要用來對付魔教高手的人材有整整一百個人,呃!應該是一百零一個。」他看著陳語硯露出笑容。

隱修會幾個高手忍不住傻了眼,凌霄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問:「你的意思是像你這樣的高手有一百個?」

「是,我還不是裡面最好的,只排名第六,我妻子還排名還在我之前呢!」他非常驕傲地看了艾皎一眼,夫妻倆相視而笑。

魏雍容簡直無法理解凌單是如何培養出這樣一百人,她問道:「你們都被他用金針渡氣栽培起來的?」

艾皎忍不住輕哼出聲道:「姑娘,這怎麼可能,除非我們有那個資質,像陳姑娘和我們女兒,其他大部分人就像我們則是早已學過其他武學,但信服凌大俠的澄清天下的理想,決心放下以前所學而跟著他修習大法,他會幫我們用另一種方法調服內力能量,以便讓我們更快入門上手,凌雲大軍內讓他用金針渡氣傳法的人不到二十個。」

「二十個?他真是瘋狂?」凌霄驚叫道,但他忽又想到自己這個堂叔本身就是奇蹟,被谷裡的老人稱為幾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天賦異稟,所以他這樣瘋狂的運用自己的內力能量,卻一點也沒有精氣流失的現象產生,他嘆口氣閉上嘴。

「我那天聽他說,這二十個全都比不上陳姑娘。」艾守說得自在自如,小姑娘則是脹紅臉低下頭,不知道該用左腳支撐身體還是右腳比較好。

鄭驚笑道:「難怪他會將武照的內力打進語硯的身體了,因為他知道她承受得了,一點也不想浪費自己之前花在武照身上的能量。」

魏雍容連吸幾口氣,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她又開口問:「除了這百人高手,還有其他人嗎?」

「有!那是些資質平庸,但是努力上進的人,他們是修學大法也無法發揮最大力量的人,但他們個個天天精進,期待有天能突破關卡達到最高境界,這樣的人有二百三十五個。」

太震驚了,魏雍容得只覺自己頭暈了起來,她顫聲道:「你是說凌單將所有大法也傳給這些人?」

「是,他一視同仁,師父請進門,修行在個人,人人可學到大法,但是功夫就靠個人的精進程度了,不過他當然是一步步來傳授的。但是凌雲大軍目前的人都已經學到大法了。」

「所以是三百三十五個人。」

「三百三十六!」艾守又看了陳語硯一眼,「我們一直是三百三十六個,但現在武皇后已經退出了,加上陳姑娘,我們還是三百三十六個,凌大俠的意思是希望找滿五百個,人人可以一敵十殺盡魔教。」

「王大俠是嗎?」陳語硯忍不住問道。

艾守微笑點頭回道:「是!他是排名第三的高手。」

天啊!小姑娘忍不住心生嚮往,心想自己也是他們一夥兒的了,這讓她心情頓時開朗起來,露出從下樓後第一個燦爛的笑容。

魏雍容喘口氣問道:「我們能見見這些人嗎?」

艾守回道:「凌大俠不在,我們現在就只聽陳姑娘的,因為剛才武皇后已經將她手上的指揮權交給陳姑娘了。」

陳語硯一聽就倒吸口氣,睜眼看著艾守,一付他在開玩笑的神情,但艾家三口臉上卻是顯露無比正經的表情。

那鄭驚略頓一頓忽然大笑出聲道:「真妙啊!難怪他可以這樣揚長而去!」

魏雍容怒道:「什麼意思!」

「雍容啊!他存的心就是要將凌雲大軍併入隱修會,他已經贏定了!快將消息傳回谷裡吧!」

他這一說連田玉波都笑起來,搖頭道:「真是個狡滑傢伙,還一本正經跟我們辯解半天,其實心裡早在打算沒了武后的支援他怎麼維持他的大軍?當然就只有隱修會了。」

艾守清清喉嚨道:「沒了武皇后,我們日子是會過得苦一點,但是我們自己有營生,還是可以勉強支撐到和魔教決戰的時刻。」

魏雍容正色道:「我想凌單不是回谷裡去陳述他的罪過如何有理由,就是去找那八個小孩,我就不相信他會放著不管這件事,我要親自回去報告這件事。」

凌霄忙道:「我陪妳回去。」

鄭驚則道:「我會留著!」

由於田玉波沒有聲音發出來,魏雍容便對她道:「玉波!妳也留著陪語硯。」

田玉波點點頭,他們幾人雖身份平等,但是隱隱然就是魏雍容在發號施令,她又對鄭驚交待一些長安城內的事情,然後便和凌霄飛身離去。

這時,陳語硯跑向艾守道:「你剛剛是在開玩笑的對不對?」

艾守搖搖頭道:「不是!」

「天啊!我可不可以不要?」

「那妳得去找武皇后,叫她把指揮權交給別人。」

「可是,可是她在皇城裡,我怎麼找她?」

艾守聳聳肩道:「那我也沒辦法,因為一向都是她來找我,我也無法去找她的。」

陳語硯急得團團轉,忽然頓足道:「我要先回家!」

艾守揖手道:「是!幾天內他們就可以離開了,地已經買好了,就等著找人幫著種田。」

「真的?謝謝了!」

「不客氣!」

田玉波上前道:「我陪妳回家!」

陳語硯驚奇道:「我不能行動自由了嗎?那魏姊姊是要妳來監視我的嗎?」

「她是有點怕妳跑到利州去了?」田玉波眨眨眼故意開開小姑娘玩笑。

陳語硯拉下臉欲哭無淚道:「我才不會!」

艾守離開去備馬車,鄭驚則上前問道:「語硯!妳要這屋裡機關全留著嗎?」

陳語硯瞪著眼,先是不了解他為什麼要問自己這問題,接著才想到武后已經將屋子給了自己,她張口結舌道:「我,我不知道。」事實是她連屋有什麼機關也不知道。

鄭驚道:「裡面有些東西依我看很不適合留下來給妳用。」

「呃!對對,尤其是三樓那怕的陣形。」

鄭驚微笑道:「我想我可以幫妳解決這問題。」

陳語硯馬上理解地大點其頭,同意道:「那就麻煩你了,一切按你意思辦如何?」

鄭驚哈哈大笑道:「當然好!」心裡對小姑娘增了些欣賞,因為她真是善解人意,而且反應還不差咧。

陳語硯一顆心已經飛回家了,那還管這棟石屋要怎樣改建了,可是艾美麗卻湊上來問道:「姑娘!菜園可以再種菜嗎?」

「為什麼不可以?」她看看這片廣大的菜圃,心想為什麼之前不種了,要讓它這樣荒廢著,於是便問:「以前為什麼不種了?」

艾皎回道:「三年前武皇后忽然不要我們來這裡種菜了,她的理由是要大家好好練武,別浪費時間種菜了,不然這裡原本是我們大軍裡的果菜來源。」

鄭驚道:「我想那時她要避開你們的眼目,好讓魔王來佈下三樓裡的陣形。」

艾美麗插口道:「對!從那時候起,我們除了叫喚,誰也不能進屋,二樓三樓更是禁地,而她每天則是自己會來待上一個時辰。」

這時艾守已備來馬車,田玉波和陳語硯和鄭驚告別後登上馬車,小姑娘對能再見到親人真是高興得連連擦淚,這三天對她來講,真是恍如隔世。

她一直盯著外頭的景致,想著自己的心事,馬車進城後才回過頭,卻發現旁邊坐的不是田玉波,而是一個面貌平庸的中年婦女,這真活活嚇了她一大跳,差點驚叫艾守快停車。

田玉波的聲音笑著道:「這是我們的易容術,平時我們都會這樣變容,這樣才比較好辦事,我是想讓你的親人以為妳身邊現在個婦人在照顧,他們會比較放心。」

「喔!」陳語硯還是震驚地瞪著眼,田玉波則是從口袋裡再拿出一張人皮面具給她看,並教她如何運用,如何利用短時間來變裝,小姑娘直到這時才發現人家連身上的衣服都換成一套麻布衣衫,原先那套輕飄飄鵝黃長衫已經不見了,她對這工夫立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到達家門前時,她才又想到那個老頭,然後她想這人會不會是凌單這樣變身的?如果是到底又是誰在外面同武后說話?如果不是又為何有那麼強的內力能量來替她灌頂?

這問題一見到親人就被她拋之腦後,陳夫人和陳語書自是喜之不勝,見她還有個陪隨果然更是對那上師謝不絕口,天色早晚了,田玉波陪著她睡她的房間。

小姑娘躺在床上睡不著,便開口問:「田姊姊,妳是住在那兒的?」

「揚州!改天我再帶妳去那兒逛逛,那兒挺不錯。」

「揚州?很遠嗎?」

「不算太遠,我們可以搭船去。」

「哇!搭船!」陳語硯高興得睜大兩眼,接口問道:「如果要去隱仙谷也可以搭船嗎?」

「是可以,但是路途就遠一點了。」

這樣啊?還是不要好了,陳語硯略頓一頓問道:「妳想他們會讓我去嗎?」

「如果十幾年前沒發生武照的事件,他們立馬會答應。」

「那現在呢?」

田玉波嘆口氣道:「現在,我想他們也會答應,因為妳的情況和武照大不相同。」

「他們會給我考試嗎?」她想起武后對自己的考試來,希望別又來個第三關了。

田玉波輕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為什麼大法不傳給外姓人?」

「大法不是不傳給外姓人,而是對外姓人限制更嚴厲一點,不像谷裡的五姓家族,只要是生在那裡的人,人人可隨便學到。」

「那,那為什麼凌,凌單說妳們都不傳人最高的大法呢?」

「我們還是有,但人數稀少到他認為沒有。」

「多少個呢?」

「大概不到五十個吧!」

「那麼那套律法,就是對傳法的嚴厲限制囉?」

田玉波露出笑容讚許道:「沒錯!」

「那妳認為應該那樣限制嗎?」

「我個人的看法是,應該有限制,但是不用那麼嚴厲,要將個人祖宗八代都查清楚,還得二十年以上的心性考察,落得凌單罵我們只是在收集管事的跑腿的。」

二十年?一個人的青春歲月不就沒了?陳語硯也覺這太過份了,她突然道:「一個人想背叛的話,一定不會在二十年裡想,他會在二十年後遇上機會時才會想的,我想武皇后也不是一開頭就想背叛凌單,而是三年前她忽然遇上魔王,而對方給了她這個機會的。」

田玉波咯咯輕笑道:「要是雍容能像妳腦袋這麼開通,我們和凌單也不會鬧成這樣了。」

陳語硯突然揚聲道:「其實你們大部分都像那個田奇偉一樣對不對?贊成凌單的抗魔大業對不對?」

田玉波笑道:「妳這小姑娘還真是不簡單,沒錯,我們大部分人是有這念頭。」

「那為什麼魏姊姊沒有呢?」

「她不是沒有,但她爺爺現在是谷裡的頭,也就我們隱修會幕後的主持人,所以她無法公開反對這件事,這是她的觀念。」

爺爺?那麼眼前的律法可能就是這老頑固訂下的囉?那凌單竟然還要自己去跟這樣的老頑固學法?她忍不住憂心忡忡直皺眉。

「妳想什麼呢?」田玉波見她良久不語便問道。

「我,我想你們這律法是誰訂的呢?是魏姊姊的爺爺?」

「當然不是,這套律法從三國時就傳下了,只是幾代以來逐漸增加那嚴厲的條件,那張角原是我們五姓家族之一,他見朝政被宦官把持,天下民不聊生,就帶了他的弟弟出離隱仙谷,去外面以大法誘惑了三四十萬眾起兵叛亂,最後還是沒有成功。他的一個姓葛的徒弟,逃到西南苗,知道隱仙谷當時的地理位置,便帶了殘兵敗將來谷裡要脅隱仙谷交出大法,因為他本身並沒從張角那學完大法,張角就病死了,但是谷裡不但沒有答應,還將他打跑了,但是那時隱仙谷還是因為這件事做了一次艱難遷徙,就是不讓葛氏再找到隱仙谷,也因為這樣那時人人激憤外姓徒弟居心叵測,所以開始嚴格要求收外姓徒弟的條件。」

「那姓葛的人後來為什麼成了魔王了?」

「當時的葛西關並沒有這個勢力,但他逃到現在的南詔城,在那裡靠他的本事落腳下來,他的後人又四處求法學法,現在的葛通天之父是個像凌單那樣天賦異稟的人才,他精進融貫苗疆各門各派各種心法,竟修成他自稱的太乙大法,一心想與我們的隱仙大法一別苗頭,因為他把當年祖先求法不成看成奇恥大辱,到了現在的葛通天聽說精通各種奇門邪法,才兩代下來就將太乙教壯大成令我們頭痛的魔教。」

「葛通天既然已經那麼厲害,為什麼還要搶隱仙谷大法?」

「語硯,人的貪心是無止盡,武照已經修成大法,為什麼還要奪取我和雍容的內力?當然以她來說奪取內力不過是次要的目的。」

陳語硯輕嘆一聲,低聲道:「我並不想修什麼隱仙谷大法,我只想好好精進唸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田玉波問:「語硯,當初是什麼原因,讓妳開始學佛,追求解脫之道?」

「因為佛理深得我心啊!我覺得經典句句說中真理,確實可以指引人離開執著痛苦,達到解脫。」

「好!妳對解脫的道路,認為只有一條嗎?」

「當然不!八萬四千法門條條通向解脫,可是以人的能力壽命,只能選擇一條路堅持下去,否則三心二意,一定毫無所成。」

「那麼一個人在選擇解脫方法時,必會受他環境因緣的影響,這點妳能同意吧!」

「是,我想是大有影響!」這話一出口,陳語硯敏感地覺察到自己的退路已堵死了。

田玉波微笑續道:「看看今天降臨在妳身上的因緣,如此激烈衝突,如此迅雷猛暴,妳能轉頭當作沒發生嗎?妳既然是個追求解脫的人,就應該有勇氣迎接所有教誨和考驗,怎麼反而選擇退縮?這讓妳看來不像個意志堅強的人,讓我懷疑妳怎麼可能熬過那一夜能量強行灌體的折磨。」

這些話令陳語硯從原本轉來轉去只在一個小圈子的想法,突然跳了出來,可是她還是問:「可是,我看了半天,妳們那大法並不是什麼解脫之道,而是一些掌法、劍法什麼的,這和解脫之道又有什麼關係了?」

「這些武技與天地通,樣樣可以幫妳對解脫之道了悟更深,妳得學了才會知其奧妙。」

「哦?是這樣啊?可是妳們學了卻得去和什麼魔教打仗。」

「有正面必有反面,就像有陰必有陽,除非妳能跳脫陰陽造化之力,這也是讓我們修養心性的壇場,就算妳好好過著日子,總也有不順心的事發生來考驗妳,隱修會和魔教的宿仇,一向是谷裡老人要我們參破的重點,他們認為沒有救世利人的功德,就不會有成就,而從張角傳下來的這一支卻是認為只要我行,天下就得完全聽我的,這樣的觀念導出的行為就會是自私自利,和我們完全衝突,但是我們絕對能在衝突中讓我們了悟生死大關,這妳能了解嗎?」

是嗎?陳語硯無法理解,但這聽來就像那大道理一樣讓她無法反駁,她幽幽道:「我不過不想被綑縛,我只要自由自在過日子而已。」

「妳覺得以前的生活,真的自由自在嗎?還是這個牢籠已讓妳習慣到看不見?這問題又回到是什麼原因讓妳踏上解脫之路了,難道妳不是發現只要生為人,就不可能自由自在,就天生有種種限制,就像有個家,就有必須去處理的家務事,所以妳才追求解脫不是嗎?」

這美得像輕靈女神的女子,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即機鋒銳利,比魏雍容還能抓住語硯的毛病,尤其那對勾魂攝魄的灰黑眼眸,正是摧人頑固的利器。

陳語硯心下一片茫茫然,感到以前的生活方式真的已強行脫離自周身,不過幾天前她不是早決定放下舊有一切,邁向新的人生了嗎?怎地現在卻又那裡反反覆覆?

她想著想著瞌睡蟲終於爬上來了,最後喃喃告訴自己:「反正人家也不見得要我啊!」

在艾守的幫忙下,利州的地和農莊,包括佃農等等要事,都一一處理妥當,但陳夫人和陳語書卻一直不肯準備離開,只因捨不得家裡的閨女,但陳語硯幾天來漸受田玉波那成就功德大業和了悟生死大關的思想影響,反而好言好語勸親人趕快準備。

也在這時,那魏雍容和凌霄趕回長安了,他們傳來的消息是要陳語硯立即入谷學法,這消息讓大家都覺釋懷,魏雍容雖然對凌單的詭計又得逞感到不平,可是隱修會多了一個個性單純天真,資質稟賦卻非常優異的幫手,卻是讓她非常高興。

谷裡的老人行事一向隨順外在環境,所以他們決定讓那所謂的凌雲大軍併入隱修會,而且就照武后的意思,交給陳語硯來管理,只是小姑娘還沒學會管理技術之前,就交由魏雍容和其他教授師管理,他們處罰凌單的方式就是將他調回谷裡修心養性,裁了他隱修會長的執務,並且不准他將大軍增至五百人,也不准他再掌握這支凌雲大軍,這等於是將整支大軍都預定在陳語硯學成後交給她來管理了。

這真是個重責大任,陳語硯只聽得兩眼發昏,但她以為谷裡老人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因為他們連凌單那樣的人物都敢對之下達成令,而她一個小姑娘又算什麼了,她只能將身體縮成一團來抵抗。

魏雍容從隱修會副會長升為會長,鄭驚則接任她副會長的執務,其他則一切照舊,其實這根本算是沒什麼改變,因為以前凌單就從沒管過隱修會的事,只一心幹自己想完成的理想,所以之前隱修會的執務一直就是魏雍容和鄭驚在處理,而眼前只不過是多三百三十六個凌雲大軍而已,這些人雖然讓魏雍容頭痛,但也不是無法解決的事。

艾守一家卻堅持要遵照凌單之前的命令跟隨在陳語硯身邊,這是魏雍容無法答應的,雙方才要併在一起就開始有衝突發生了,最後田玉波做了人身保証,讓艾美麗一個跟去,才讓艾守和艾皎接受這協議。

魏雍容遵照那律法守則,將隱修會的情形一樣樣細說給陳語硯知道,光這樣就說了一整天,可是陳語硯卻像聽神話故事般,聽得專注無比驚嘆連連,因為隱修會不像一間間傳道的佛寺那樣等著信徒來朝拜求法,而是各行各業無不經營的機構,舉凡鹽、糖、五穀食糧、木材、石瓦,加上外來的香料、金、銀和顏料礦石,另外還有客棧、酒館和錢莊,這些全由二千個入會學法者管理著,而他們全聽命於八個教授師和會長,不過從凌單當會長後,他們只能聽命於八個教授師了,因為這位大俠根本不管他們。

「八個教授師妳已看到五個,就是我和玉波、鄭驚、凌霄和田奇偉,另外三個一個叫田照水待在金陵,她是鄭驚的妻子,另外兩個待在南詔城,鄭元是鄭驚的妹妹,一個是她丈夫叫魏爍石,是我的堂兄,以後他們一定會來見妳的。」

「我們八個教授師分別有固定地方待著,像我和凌霄就待在長安,鄭驚和照水就待在金陵,玉波和奇偉就待在揚州,鄭元和爍石待在南詔城,不過,我們經常四處遊歷巡察和傳法,如果當初玉波好好讓奇偉留在揚州,沒有縱容他長期待在長安,也不會讓凌單將他介紹給武照,然後讓他鬼迷心竅的淪落成這樣子,現在他的情況不太好,谷裡的老人可能會將他調回去,然後換那張浩出來。」

提到張浩的名字,陳語硯明顯地感到這個新會長滿心的不悅,但她不知原委,只能瞪眼默不作聲,小姑娘在心裡想著這可能和那已經作古幾百年的張角有關。

「妳三天後,就由玉波陪著由關中入川,然後穿過四川到川藏邊境,接著入山到深處的隱仙谷,那裡地勢雖然險惡,但難不倒我們習法之人,由於在深谷裡,反而四季如春環境絕佳。」說著魏雍容露出微笑,讓小姑娘心想她如果常常微笑,媚力肯定不輸那武照。

「好了,大致就這樣了,因為妳是突然加進來,不像我們從十歲起就在中原學習熟悉隱修會的各項事務,不過妳學成後是要專門管理那凌雲大軍,對妳對我們都是新事務。」

陳語硯驚訝問道:「呃!妳們十歲就修成了大法了?」

「不,我們出谷時不過俱備初級到中級的程度,來這裡是要繼續修行和學習,等這裡的教授師將我們教導到修成大法後,我們還會回谷裡再接授兩年教導,然後正式出來接掌隱修會,妳現在的情況就有點像我們當年回谷再修習的樣子。」

「兩年?」陳語硯無法相信自己兩年能學成什麼,所以滿臉震驚。

「語硯!妳的情況非常特殊,妳身內蘊藏著我們當年回谷再精進時所比不上的內力能量,但是妳對我們從小就熟悉的武技武術卻半點不懂,其實學那些非常容易,難的是內力能量的積蓄提升,而妳一夜就成就了我們要二十年才達成的目標,當然妳之前修有兩年基礎禪功,這套方法是凌單融貫所有武學典籍,甚至包括魔教的吸功大法悟出來的方法。我對它毫無所知,我不知道這速成得來的內力能量會有什麼不同,不過萬一有什麼問題,谷裡的老人一定會想辦法解決,妳不用擔心,只要好好學習即可,我們可是對妳寄以厚望哦!」

「是!」陳語硯想兩年加上一夜的苦熬,換來人家苦修二十年的能量內力,這是太速成了點,但陳語硯一點也沒有魏雍容的擔心,因為她對凌單充滿信心,也信任艾守夫妻,因為他們也讓艾美麗這樣入門的嘛!

「凌單丟掉的八個小孩就是你們的繼任者?」

提到八個小孩魏雍容就一臉愁緒,但她點頭道:「沒錯!妳不用為這煩心,我們會處理,妳只要好好學習懂嗎?」

「好!」陳語硯站起身,心想這新會長雖然抱著律法不敢放,而顯得太嚴肅了,但人其實真的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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