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的幾日，家家戶戶漸漸忙了起來。各自在山區導引水源，企以灌溉在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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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凍得龜裂的田地，漸漸注滿了水。許多未注水的田地，開始正在佈置穹廬似的薄膜以培養秧苗。父親常說：「村民們在這個時候，就決定要種植什麼樣品種的稻穀；此後種植作物的分配，也在這時候要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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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時候，反倒令村民們煩惱的，莫過於繁亂的肥料和農藥。惟獨這兩項物品，須得向合作社購買。這些事情，都不是難事，可關係著莊稼的收成，馬虎不得。因此，格外擾的村民難以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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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回到家裏，翻了一下碗櫥，揀些剩菜冷飯，坐在板凳上吃了。母親也坐在近旁，輕聲說道：「飯、菜，都涼了！」父親回道：「不打緊！只是揀點吃！」再欲問時，父親已起身，準備泡點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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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茶葉已經沒了。」頓了一頓，相繼問著：「有打算……再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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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商貨，暫時不急。先看看吧，這些穀子經過茶葉泡後，不知道發酵如何？」母親聽得一陣詫異，只道是自己聽錯。母親再問：「你是說……拿茶葉去……發酵嗎？」父親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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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已自惱的不悅，低聲說著：「怎麼都……做這些荒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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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聽了，辯駁回道：「哪裡荒唐？秧苗培育，是國家重點！這也是為了消除貧窮與飢荒，政府已經竭力以科學的方法，進行品種雜配。」母親微慍說道：「別人說風就風，說雨即雨。這些事情，虧你也相信？我還正想請你去勸說一下建華。怎麼連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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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氣的難以言語。父親趕緊說道：「路上已同建華談了，這一方面，聽他說起過，我已經跟他疏通疏通，試種一小部分就好。至於……，也就是試試，不打緊！成功了！拿不定還可以問政府要賞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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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母親聽後，不覺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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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政府，早已不當作一回事了。都說，沒有國，何嘗有家？現實生活裡，國與家，家與國，那又是兩回事了。有國，還不一定有家。母親只是忿忿說道：「就相信政府！這改朝換代，皇帝也拿他不得，什麼都是說不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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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新中國，可不一樣了！只要努力的幹！生活就會變好！怎麼說，國家還是有王法，不會亂來的。」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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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有幾個錢，王法之下，豈有完巢？沒看見此前，可是窮人當道。」一想及此，母親不禁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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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陳年舊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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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道：「俗語云：『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雖沒讀過多少書，卻也不想在陰間跟孤魂野鬼搶錢。好生日子，就這樣一般度過，不是很好？偏要發這意外之財？再說，這田、這地，都是國家的，還不遲早得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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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聽我說，我瞧！體制是會變的！鄧主席也說過，慢慢開放。」父親緩頰，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這做大事，於三軍未到之時，立奪先機。待錯過了時候，覆水難收。我們，也總不能這樣碌碌無為，一輩子作農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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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你，可沒想過什麼將相王侯，什麼功成名就的事。那對我來說，太遙遠了。只要你別在外面闖出什麼禍事，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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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做，還不希望兒子能脫離我們這一代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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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聽罷，心中微感震驚。緩緩說道：「這一轉眼，志清準備要去城裡唸高中了。若是沒有考上，也就罷了！即使考上，還不曉得是哪一所高中！學費、住宿費、膳食費，林林總總讓人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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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先別為了這些事情煩惱！」說罷，父親埋起了頭，繼續吃著剩下冷掉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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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正欲離開，父親接著說道：「假使，真考不上，若他願意……讓他去做個軍人……起碼生活有個保障，也不至於挨餓受凍。」話音未斷，母親凜凜的說：「軍人！那都是些嗜血的人，終有一天會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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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聽罷，趕緊說著：「哎唷！太平日子的，我還真會把兒子送去戰場呀！無非不就讓他去軍隊裡混混，等時候到了，再去城裡某個一官半職，也未嘗不好。」母親並不爭辯，卻道：「只是不出什麼禍事，也是好的。」說罷，即轉身去廚房裡頭打點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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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整片大地已漸漸暗了下去。一切，也從光影底下黯然消失。逐漸的，朦朧依稀尚可辨識的形體，逐漸失卻該有的稜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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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芳姨家的煤油燈點著了。隨著夜風不断吹襲，煤油燈搖曳不定。喧囂的人聲，漸消漸落。偶爾，尚聽見小孩的嬉笑聲。然而，再過些時候，連小孩的嬉笑聲也沒了。只剩下偶爾之間，那一刻說書的聲音，娓娓道出許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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