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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之 卷(二)

    「媽,您怎麼了?」我驚醒喊道。

          一陣驚魂未定,方才回過神。母親乍地驚醒,才鬆了口氣,望著身邊酣睡的父親,始覺安心。彷彿剛剛那一切,只是平凡的惡夢,已經過去了。懸在半空的心,頓時也鬆懈下來。溫柔且輕鬆地吃笑,又像是在抽泣,難以分辯。

        視線隨即移至後邊的房間,我已站在門口,疑惑的望著母親。適才的囈語,已使我驚醒,手裡還緊緊的抱著一本《薛丁山征西》。

良久,母親才怯聲問道:「志清,還記的…今年是哪一年嗎?」彷彿這一切,錯置在一片時空錯亂之中。

        我微感困惑,隨意回道:「九二年吧。」旋即再仔細捏指又算過一遍,方才篤定說道:「今年是一九九二年。」

        終於,母親長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原來,那只是一場夢。」我趨前好奇問道:「是怎麼樣的夢?」母親並不回答,只是說道:「沒你小孩的事,快去睡吧!」正想再問,母親已然躺下。隨後,輕聲說道:「再不睡,就準備上學了。」聽見〝上學〞二字,就急忙想返回被窩,這又轉身鑽了進去。深怕剩下的那一點時光,悄悄的被歲月偷偷攫走。

         

        此時,已屆暖春,天氣仍頗微冷。空氣中,依稀凝聚一股寒氣。周遭的一切,彷彿還正因為寒冷,而顯得低調。一片鐵灰色中,隱約跳動著各種點點色彩。大地萬物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意圖掙脫這片枷鎖,邁向春天。

        待我再次醒後,已是十點多鐘頭。父親已經忙著活兒。母親也在收拾餐具。由得這麼一段寧靜時光,兩人之間並無言語,卻共同擁有這一刻靜謐。再過了一些時候,父親開始披上簑衣,冒著凜冽寒風,準備出門去田裡看水。臨行時,還顧自喃語,說道:「一年裡,總算過完冬至,春季就要來囉!播種插秧的日子到囉!」說罷,父親跨過門檻,出門去了。

       

        我起了身,吃了早飯。窗外已見隔壁住處的芳姨,大早已蹣跚來到院裡。自打從去年九月懷孕始,已許久不見她行動俐落過。大部分時候,還是經常同母親於院內攀談。

     

      「聽說了嗎?」芳姨表情略微緊張,不斷摸著肚子。

      「關於新放稻種的事嗎?」母親謹慎說道。

      「嗯…。」

      「傳言新的稻種,產量將會大有增加。這都是上面宣傳,可也從沒種過。」

      「你們家打算怎麼做?」芳姨問道。

      「暫且,還不敢貿然全換新品種,將就一點,是種一方。」此刻,母親亦倍感為此煩擾。又補說道:「這些事,都還得等建成回來,才能做商量。」

      「這樣也好!只是……上面這麼宣傳,已經誘使的村裡許多人心動。」

      「建華對這態度怎麼看?」

      「唉,我家那不明理的,還不讓鄉政府蠱惑的,這一聽見研發新的稻種,就已迫不及待的想全數更新。」

      「這樣……風險太大啊!」母親壓低音量說著。

      「這該怎麼辦才好?」芳姨開始顯的著急。

     

        母親見狀,趕緊安撫著,說道:「妳肚裡可有孩子,權且別動氣!這不是還沒開始嗎?一切尚在商量階段…。」

      「時間可不饒人,待時候了錯過,就得捱到明年。」芳姨顯得洩氣,說著:「我只怕建華是迷昏過頭了!」

        母親安撫道:「等會建成回來了,還讓他去妳家勸勸。暫時別把這事擱在心上,窮為自己難過。」

        芳姨微自抽泣著說:「這也不求如何發達,只是圖個安穩就好!尤其,現在有了孩子,就像是放不下的一塊石頭,壓的我…..什麼風險都不敢冒了。」  

      「沒事!沒事了!」母親握住芳姨的手,不斷安慰說著。

          芳姨雖覺稍微安心,不時又一陣心緒煩亂,說道:「這年頭,一窮二白的,哪能經受的住一、兩次打擊。論及平凡人家,一點風吹草動,就鬧的家破人亡。」

        一聽得〝家破人亡〞,母親似也不再言語,只是一陣低頭靜默,靜靜想著往事。

        許久,方才躡嚅說道:「什麼年代,又是什麼下場?唉,富貴直如浮雲,莫不如好好愛惜自己。」說罷,母親抬起了頭,正與芳姨打個照面。

        芳姨正覺笑著,有點尷尬的不知所挫。母親繼續說道:「好些年前,盧家兄弟,還是讓官兵折騰死的!尤其那個弟弟,沒能游過珠江,去到英租界的香港,竟還落的葬身海底,屍骨無存。」

    「都是些沒落的世族子弟遺孫,徒留的惹人口舌,真是偏遇著錯的時候。」芳姨感嘆說著。

      不遠處,不斷呈現一陣一陣燕子劃破天際,正欲歸來至屋簷底下,顧自吱吱喳喳地在巢裡鑽進鑽出。

     

      春天裡一片祥和,芳姨不禁感慨說著:「現在,可是真不一樣了。年代到底不同,文革那日子,早已成為過去了。」

    「過去的事了…。」母親神情恍惚的又復誦一遍。

        我在屋裡聽的明白。至於什麼是過去,有點不可思議,彷彿是遙遠的歷史。如同課本裡的故事,一頁翻過去一頁。那一切,不曾有關。母親更是在這裡,哪裡曾談的上過去?

        正覺沉疑,母親似心有感慨說道:「過去,才是真教人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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