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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陶瓷的人

此後幾天,日子過得稀鬆平常,也沒有什麼大事……不,應該說,對冷劍倫來說,並沒有發生什麼和他直接有關的大事。

在他和紀容鐵討論「紅骨」的第二天,國際間發生重大的綁架事件,一群自稱是回教聖戰組織的恐怖份子在巴黎挾持了一個和平使節團,要命的是,在使節團中,還包括了某西方強國的總統夫人。

這樣的國際恐怖綁架事件,算得上是嚴重的大事,造成的影響也不能說不深遠,但是這樣的硬碰硬事務,對冷劍倫來說卻是遙遠的很,老實說,也許發生了「火星王綁架了海王星的公主」,才會有輪到他出面的時候。

是以,雖然電視新聞中二十四小時盯著這個嚴重的國際事件,但是冷劍倫卻仍然悠哉游哉,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個事件會有動用到他這個「倒霉神探」的時候。

國際事務縱然緊繃,但是冷劍倫卻是過得輕輕鬆鬆,N‧I‧U裡的組員們更閒了,連在辦公室搞直銷化妝品的電腦密碼破解天才阿美也很少看見人影。

「呵……」

在沉靜的空調聲中,冷劍倫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打得連眼角的淚水都流了出來。

看看時間,卻已經快要中午了。

這一天,他很難得約了個老同學一起吃中飯,不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裡泡麵,也算是近年來少見的闊氣舉動。

約見面的同學,身分卻有點特殊。這人名叫雲森林,是冷劍倫當年在美國哈佛大學的同學。

別看冷劍倫現在一副姥姥不疼,爹爹不愛的模樣,當年他可是警方單位極為寄予厚望的未來領袖人才,進了警界不久便拿了最高額的獎學金,到美國的哈佛大學去唸書,而他的確也不辜負政府的期望,不出三年,就拿了犯罪學與變態心理學的雙料學位。

和雲森林就是在哈佛唸書的時代認識的,當時雲森林是個美國長大的華僑,唸的科系也相當冷門,叫做「海洋古生物學」。

後來,冷劍倫曾經有幾次和雲森林輾轉連絡上,知道他進了國際生物組織,長年在南極洲做研究。

前幾天,雲森林突然打了電話來,說人會在幾天後到這城市來,希望有機會可以和冷劍倫聚聚……

兩人約見面的地方,是市中心一處人潮相當洶湧的購物中心,冷劍倫這一次沒有遇上待產孕婦,也沒有看見馬路裸女,很順利地便找到了那家咖啡館,坐在落地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仰望天空,天空依舊蔚藍,這一天的氣溫彷彿比起前一天又要高上不少,只看見馬路上來來去去的行人揮汗如雨,有的人還吐出舌頭,彷彿這樣可以帶來幾絲的涼意。

也就是在這些穿著清涼,又一身暑氣的人潮中,當那個奇特身影出現的時候,更引起了大夥的議論紛紛。

那是一個中等個子的人,長相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在這個溫度計水銀幾乎衝破玻璃管的大艷陽天裡,這人居然是一式的極地探險厚裝備,腳上蹬著雪靴,帶著厚皮手套的手像是身處最酷寒環境一般,緊緊盤著,縮在脅下。

那人身上穿的,明顯是全副的毛皮罩頭厚外套,毛茸茸的獸毛四下冒出,讓人一看就熱得無法呼吸。

這樣的穿著,和一旁的炎夏打扮成了極度明顯的對比,彷彿他是個帶著魔法的人物,人群雖然洶湧,但是只要這個穿著雪裝的怪人走過,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讓出好大一條通道來。

尋常人在這樣的炎夏高溫中,只要罩著這樣的穿著大概不要三秒鐘就要休克了,但是這人卻像是身處最冷最冷的南極一般,不僅沒有休克,而且瑟縮地前進,好像在他四周充斥的不是熱浪炎夏,而是排天倒海的冰雪風暴。

看見這樣的怪人,冷劍倫想起那股子炎熱,整個人不禁也有些暈眩起來。但是,在眾人的睽睽注視下,那人卻走進了咖啡廳的大門,半掩在遮雪頭罩的眼睛四下看了一會,便往冷劍倫的座位筆直走了過來。

等到他走近了一些,冷劍倫這才失聲叫道:

「森林!」他的聲音夾雜著歡喜與驚訝。「是你這老小子!」

這個在大熱天穿著全套雪裝出現的怪人,果然是冷劍倫的老同學雲森林。只見他的臉色蒼白,嘴唇還有些青紫,在這樣的大太陽天穿了重度的禦寒裝,居然一點也沒有炎熱的神情。

在冷劍倫驚訝的眼神中,雲森林倒也沒有什麼不對勁之處,只是有點哆嗦地坐在他的前面,一邊露出慘然的微笑。

「當然是我,要不我約你幹什麼?」他笑笑道。

女侍帶著絕對的驚疑神情過來點飲料,這樣的大熱天,雲森林居然點了一壺「越滾燙越好」的中國茶。

冷劍倫瞪大眼睛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問他:

「你……沒事吧?難道南極住久了會變得怕冷?」

雲森林又是慘然一笑,那種笑容卻令人感到極不自在。

「誰說的?在那種冷地方住久了回到正常世界,應該更怕熱才對,哪會像我這樣怕冷?」

「本來就是這樣吧?」冷劍倫皺眉道。「那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難道有人會在南極得瘧疾嗎?」

「如果是瘧疾,我倒還不擔心呢!」雲森林搖搖頭。「畢竟這樣還算有個原因,不會像我這樣,一頭霧水,卻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出了什麼狀況?」冷劍倫奇道。「是在南極得到的毛病嗎?」

雲森林還沒回答,整個人卻眼睛睜大,臉上一股深綠的色澤突地湧了上來。

那種深綠的顏色極為可怕,像是最濃稠的顏料陡地潑灑在臉上,只見雲森林瞪大眼睛,連眼白都是綠的。

冷劍倫大驚,張著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但是那深綠顏色來得快,去得也是極快,大約只有三五秒的時間便迅速退去,退去之後,雲森林的臉色又轉回蒼白,翻著白眼,只是呼呼喘氣。

冷劍倫驚魂未定,望著雲森林,沉聲說道:

「你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雲森林慘然地看著他,點點頭。「我的臉變色了?對不對?」

「對,而且是非常可怕的顏色。」

「這一次是什麼顏色?」

「什麼這一次?」冷劍倫失聲道。「難道從前還變臉變過其它的顏色嗎?」

雲森林不答,只是有些遲緩地掰著手指細算。

「白色,赤色,黃色,黑色……」他輕輕地說道。「眼看就是最後一種顏色了……」

「說什麼啊?」冷劍倫急道。「什麼白色赤色的,難道你的臉還變過別種顏色嗎?」

「我沒變過,但是別人變過……我們觀察站裡的同事變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冷劍倫有點發急,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卻被雲森林輕巧巧避開。

不僅如此,他還「虎」的一聲,猛然站起身來。

「小冷子,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雲森林低聲說道。「我本以為還有時間的,所以才來找你。但是我沒時間了,我不想連累你,真的,我不想連累你……」

說著說著,他緩緩轉身,便踉蹌地向咖啡廳門口離去。

冷劍倫聽見他的說話,卻聽得沒頭沒腦,眼見得他就要揚長而去,一個箭步起身,便想把他拉回來。

「森林!」他大聲說道。「什麼事都好談,你不要這樣就走啊!」

一開始,雲森林的奇異裝束便已引起了咖啡廳內眾人的注意,有幾個人便不時地偷眼看他。

等到雲森林陡地起身,轉頭就走,冷劍倫在後面叫喚,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一名反應快的侍者看見這樣的情景,他湊巧正站在大門旁,便好意伸手拍了拍雲森林的肩。

「先生,」他好脾氣地笑笑。「你的朋友在叫你……」

便在此時,驚人的變故就突然發生了。

那侍者拍肩的動作絕對沒有任何突兀之處,只是極為平常的輕輕一拍,但是雲森林卻像是受了最可怕的重擊一般,整個人像是受了電擊一般,絕望地狂嗥起來。

只見他的身體劇烈抖顫,身上像是灑了跳豆一般不住躍動,而且在他的四周還可以看得見灼亮的電流。

那個拍了他肩膀的侍者嚇得呆住,不曉得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平淡無奇的一拍會造成這樣可怕的後果。

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冷劍倫也目瞪口呆,看著雲森林像是觸電一般的模樣,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雲森林的身體不住抖顫,在狂亂中,他轉過頭來,聲音似著魔般的淒厲。

「小……小冷子……救我,救我……」

冷劍倫快步向前,隨手找了張木頭椅子,便向雲森林撥過去。

這樣的處置方式,如果是遇上了觸電的受害者也許有用,但是此刻雲森林雖然一身電流,卻沒有接觸到任何電源,雖然椅子撥著他的身體,卻對眼前的可怖景象於事無補。

只見雲森林的身子抖顫越來越厲害,身上的電流光線也越來越明亮……

突然之間,千真萬確,冷劍倫在雲森林灼亮的身影中,發現從他的身體各個部位居然出現了靈動非常的觸鬚!

那觸鬚數量極多,像是發散光線的光體一般,從雲森林的身體擴散開來,彷彿讓他的身形大了數倍,變成一個膨膨鬆鬆的巨人!

在觸鬚中,雲森林的聲音依然慘厲,依稀可以聽見他在叫著:

「……叫他們不要去……不要去……阿蒙松……」

這無窮無盡的觸鬚雖然可怖可畏,但是卻像是電光火石一般,剎眼即逝。觸鬚消失,說也奇怪,雲森林身上的顫抖、電流也隨之「颼」一聲陡地消失。

然後,他的身子一軟,整個人便跌倒在地上。

咖啡廳中的眾人看見這樣一幕奇異的情景,雖然從開始到結束時間並不長,但是過程實在太過驚心動魄,人人便像是泥塑木雕一般,沒有人能夠立即反應。

雲森林跌在地上的時候,並沒有像一般人一樣,發出「噗咚」的重濁聲響,他跌下去的聲音,居然是「叮」的一聲,清脆不已。

冷劍倫回過神來,一邊向那嚇得呆住的侍者大喊:「快!快叫救護車!」,一邊跑過去扶起雲森林。

一碰上他的身體,冷劍倫就察覺不對,因為此刻雲森林的身體已經冷硬,看看他的臉,神色猙獰,但是伸手一摸,卻像是摸在冷硬光滑的固體之上!

那種觸感,有點像是陶瓷的觸感,為了求證,冷劍倫還輕輕地在雲森林的臉上以指節敲擊,發出來的居然是「鏗鏗鏗」的響聲。

就在這短短的片刻,雲森林居然成了個陶瓷也似的死人!

冷劍倫彷彿是陷入了一場絕無可能的迷幻奇幕之中,一時之間,不曉得自己所見是真是假,是夢是幻?

他在懷裡抱著雲森林,發現他連整個身體都硬成了陶瓷般的模樣,正在有點不知所措時,耳際便傳來了救護車的鳴笛聲。

「砰」的一聲響,兩名身穿白衣的大個子救護人員便抬著擔架走了進來,冷劍倫正要交待,卻看見兩人小心翼翼地將雲森林的屍身抬上擔架。

其中一人向冷劍倫點點頭。

「警官,這裡就交給我們了,我們會立即送他到醫院。」

冷劍倫還來不及答話,那兩名大漢彷彿是最熟練的搭配者一般,連擔架也不用換方向,兩人前後互換,便直直地從大門出去。

來如閃電,去如驚鴻。

看著窗外救護車的閃燈,冷劍倫雖然陡逢變故,心中卻已經隱隱出現不對勁的感覺。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但就是這一耽擱,等到冷劍倫終於醒悟,飛身衝出門外,卻發現那部救護車已經像是屁股著火一般,蛇行閃躲地揚長而去。

中計了!

冷劍倫楞楞地站在門口,望著那救護車在車潮中逐漸遠去消失,心下十分懊惱。

過了沒多久,遠方又再傳來了救護車聲響,聽見那穿徹雲霄的警笛聲,冷劍倫突然覺得全身沒有了力氣,只覺得想要軟倒在地上好好地翻翻白眼。

「你給我翻白眼也沒有用啊!人又不是我丟掉的,還能怪誰啊!」

大約半個小時後,這家鬧區的咖啡廳好不熱鬧,小小的店面中擠滿了警察、鑑證人員……

大聲說話,說起話來又有點像罵兒子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短髮美貌女子,在場的警方人員們看見她的神態舉止,一夥人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賊兮兮神情。

站在美貌女子面前,任她罵個狗血淋頭的,便是警界上上下下,人人聞風色變的「倒霉神探」冷劍倫。

但是可不要被眼前的假象給唬住了,別以為這女子罵人罵得這樣凶,就表示她和「倒霉神探」有什麼累世冤仇。

正相反,因為只要是對她有點瞭解的人,都知道這位年輕女檢察官「容子」紀容蓉,心中最牽掛的,也是這個看起來傻不隆咚的「倒霉神探」冷劍倫。

聽見她的「訓斥」,冷劍倫搖搖頭,有些無奈,卻也不和她回嘴。

事實上,方才在咖啡廳內發生的狀況,他的確是要負一些責任的,就因為舊友在眼前離奇死去太過震撼,使得他的警覺性出現了漏洞。

什麼醫院的救護人員,會來得那樣快?

那兩名救護人員速度之快,快得的確十分離譜,咖啡廳侍者打電話叫救護車後不到一分鐘,救護車就來了,當然,這絕對不是城市醫院的救護車效率高,而是人家早已在一旁等候,等到出了事,便立刻將雲森林的屍身帶走。

而救護人員和冷劍倫說話的時候,其實也是有破綻的,因為冷劍倫這次記得把吊在頸上的工作證收好,所以身上並沒有任何識別標誌,而那救護人員一進門就知道他是警官,分明也是大有問題。

只不過,等到冷劍倫終於發現破綻的時候,他們早已帶著雲森林的屍身揚長而去。

但是,現在問題來了。

他們要雲森林的屍身做什麼?

難道他們早就知道雲森林會在這裡死於非命,早就在一旁等著了?

還有,畏寒、變色、發電、觸鬚,雲森林死前那麼多奇奇怪怪的狀況,又是什麼原因?

紀容蓉絮絮叨叨地數落了冷劍倫一會,但是看看他已經陷入思考,說了幾句便覺得沒趣,便住了嘴。她與這個木頭神探認識時間並不算短,知道這呆頭一專注起來,便是天仙美女出現在面前也視若無睹……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是平常意識清楚的時候,對女人心思這碼子事也是模模糊糊……

一念及此,胸臆間不知道為什麼,便湧起了某種近似心酸的情懷,卻又在其中滲了幾分猙獰的殺氣……

那殺氣一定是瀰漫了一些出來,因為正當紀容蓉「惡向膽邊生」時,一旁的警員們不自禁地毛骨悚然,紛紛倒退了幾步。

所幸這時候,咖啡廳的自動門「呼」的一聲打開,有個警官走了進來,行動迅速地將一疊資料塞在她的手上。

紀容蓉瞪了冷劍倫一眼,搖搖頭,便開始翻閱手上的資料。

看了一會,她明艷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奇怪……」她喃喃地說道。「他的身體檢查怎麼會這樣……」

說也奇怪,那彷彿神志陷入浩瀚宇宙的「倒霉神探」冷劍倫此時像是獵犬一般陡地警覺起來,只差沒有在頸子後面豎起一排鬃毛,尾巴「登」一聲彈個筆直。

「什麼身體檢查?」他急急地問道。

「雲森林的身體檢查報告,看來他抵達後這幾天,都是在醫院接受檢查。」

冷劍倫將那疊報告接過來,急速地翻動,越翻臉上的神情越是凝重。

紀容蓉看看他的神情,聳聳肩。

「如果你剛剛說的,雲森林臨死前的情形不是你發了神經的話,那他這疊報告就真的很奇怪了。」她皺眉道。「如果照你說的,他在臨死前有電流、怪觸鬚、抽筋、畏寒,這份報告就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報告了。」她彷彿是要再次肯定一次似地,又翻了翻那疊資料。「根據所有醫院的資料顯示,他的身體狀況一切正常。」

冷劍倫楞楞地看著她,良久,才輕輕地說了兩個字。

「正常……」

「嗯!」紀容蓉點點頭。「你這個老同學,在這幾天幾乎做遍了人類生理學領域中的所有檢查。結果顯示,很少能找到一個像他這樣健康的人了,不只無病無痛,連一顆青春痘都沒有。」

冷劍倫回想了一下雲森林生前的神情,發現他除了動作怪異之外,臉上有些蒼白,但是除此之外,的確看不出有什麼氣色不好的地方。

紀容蓉瞪著他的臉,歎了口氣。

「你這人雖然有些變態,但我卻知道你並不是瘋子,你也許是個怪胎,也可能是個討厭鬼。發電、抽筋、變色的臉,最後還變成陶瓷……這樣說法也許不會有人相信,但是我卻知道,只要是你說的事情,便是百分之百發生過的事。」說著說著,她纖長美麗的手指一掐,算了幾下。

看見這位美女檢察官的動作,冷劍倫忍不住有點頭暈了起來。

認識「容子」紀容蓉的人都知道,這位聞名的女檢察官除了行事如火似風之外,她的算命玄學功力也是天下第一。

或者應該說,她對這類玄學領域著迷的程度,天下第一。

只是這「倒霉神探」冷劍倫,乃是世上第一無可救藥的科學至上主義者,對於玄學一事,採取的是「我看到了,我聽到了,我無法解釋,所以我還是不相信!」的鴕鳥態度。

一山不容二虎的精深至理人人都懂,但人人都懂並不表示它不會發生。

兩個「第一」碰在一起,不爆出氫彈級的火花那才是怪事。

更傷腦筋的是,自從兩人認識以來,世紀性的對決發生了幾次,而在紀錄上,冷劍倫擁有的卻是極度完美的全敗紀錄。

不曉得是八連敗還是九連敗,總之是從來沒贏過。

沒贏過,並不代表他就學到了教訓。

學到教訓的話,連敗紀錄大概就會停留在第二次或第三次,而不是現在的九連敗。

紀容蓉自顧自地掐指算了一會,喃喃地說道:

「嗯!木火相沖,日支有點問題,如果他的生肖屬牛、屬虎,或是屬雞,那就……」

看來,紀容蓉已經開始從天干地支的角度來分析整個問題了,但是每當這個時候,就會出現一個宇宙無敵世界大笨蛋,像是唐吉訶德一般地,無怨無悔向那自我毀滅的巨大風車走去。

笨蛋……不,冷劍倫,縱使此刻腦中那制止的聲音從來不曾放棄,苦苦哀求他不要去惹紀容蓉這樣的特大馬蜂窩,但是如果冷劍倫聽得見自己心中的理智呼喚,也許「倒霉神探」這頭銜早就可以送到外星球去了……

笨蛋……,不不不,我們的意思是說,冷劍倫此時深吸一口氣,打算開口說話,卻冷不防咖啡廳的自動門再度「呼」一聲打開,走進來的,卻是一個紅光滿面的老頭。

這老頭便是紀容蓉的頂頭上司,總檢察長藍百江。

或者說,是讓冷劍倫少創一次連敗紀錄的救命恩人。

老人藍百江走進咖啡廳,略一環視,便看見了紀容蓉和冷劍倫,看見這兩個長相稱頭的年輕男女,老人不禁覺得有些暈眩,想起他們之前牽連過的怪事奇案,心境有些複雜,也有幾分唏噓,甚至還想唉聲歎氣一番。

長得這樣斯文好看的兩個傢伙,為什麼捅出來的漏子會這麼多?

素有「倒霉神探」之稱的冷劍倫也就罷了,反正他是個手上陣亡過無數警界高層的慣犯,「罪大惡極」,自不待言。但是這個「容子」紀容蓉本來還算可以,自從和冷劍倫混在一起之後,讓長官揹黑鍋的功力也頗有雄霸一方的態勢。

想到這裡,老人無奈地搖搖頭,向紀容蓉和冷劍倫的方向走過去。

「長官好!」紀容蓉笑道,一邊用手肘頂頂冷劍倫,示意他也要注意禮數。

「算啦!算啦!」藍百江搖搖頭。「就別來這些無聊的禮數啦!現場的狀況怎樣?」

紀容蓉看了看四周,聳聳肩。

「還可以,只是件暴斃的案子,不過有點麻煩的是屍體不見了,有人先行過來把屍體拿走了,」說著說著,她大聲叫道:「小明!小強!」

她叫聲一出,兩名警員立刻大聲回應。

「到市內各殯葬地點查查,看有沒有來路不明的屍體,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藍百江便伸手一阻,搖搖頭。

「小明小強!等一等!不用去查了。」他轉頭向紀容蓉說道。「我今天來,就是要交待妳這件事妳別查了,別的單位已經接手。」

「別的單位?開什麼玩笑?」紀容蓉怒道。「這裡是我的管區,誰敢不問我就帶走屍體?」

藍百江苦著臉,露出無奈的神情。

「我說容子啊!這件事妳就別管了好不好?」

「怎麼能不管?」紀容蓉秀臉含霜,忿然道。「人家都踩到頭上了,難道要任人欺負嗎?」

「不是人家啊!是咱們大老闆的意思,」藍百江皺眉道。「總之叫妳別管,就別管了嘛!」

「怎麼可以這樣?」紀容蓉急道。「按照司法慣例,我們……」

老人藍百江眼睛一瞪,大聲說道:

「第六區紀容蓉檢察官!」

紀容蓉一怔,楞了一會,才氣沖沖地說道:

「幹嘛?」

「這個案子,別的單位已經接手,妳不要再管了!」藍百江正色道。「這是命令。」頓了頓,他又說道。「還有,國際綁架事件又有新進展了,有僑民到大使館抗議,妳到那邊去盯一盯。這也是命令!」

紀容蓉杏眼圓睜,有一剎那間,老人藍百江還有些背脊發涼,生怕她惡向膽邊生,出手狠揍他這個年高體弱的老頭子。

所幸這位據說能打倒三個大漢的女檢察官並沒有出手,只是一跺腳,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藍百江暗自吁了口氣,一轉頭,卻看見冷劍倫正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他。

那種眼神,看得人有些發了毛起來。

比起紀容蓉的火烈殺氣,這名聞遐邇的「倒霉神探」要更令人膽戰心驚。

「長官,」冷劍倫靜靜地說道。「這個案子並不太單純。」

藍百江點點頭。

「我來的時候,聽過相關的簡報了,這也是我自己要親自來一趟的原因。」

冷劍倫露出不解神色,藍百江淡然一笑,說道:

「不懂?發生在你同學身上的怪異命案,一個人會發電,會發觸鬚……還有,為什麼他要去做那麼多身體檢查?他到底在南極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什麼單位要急急地帶走他的屍體?」

這些都是冷劍倫方才百思不解的問題,老人將它們再重覆一次,臉上卻露出期許的神情。

「容子是我的手下,我們幹檢察官的,都有一堆的法令和程序要遵守……但是你沒有。

「你是警察,而且是直屬總統管轄的警察,有很多事情,你不應該做,但是如果做了,只要手腳夠乾淨,卻沒有人能夠找你麻煩︱︱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冷劍倫一怔,隨即瞭解了老人的真正用意。

這個奸詐的老頭,從前便常常用這一招,有時明明是在和你說話,卻假裝是在自言自語,最後還會加上:「我只是在和自己說話,可沒有告訴任何人啊……」

果不其然,接下來,藍百江便又開始了他的「自言自語」。

「嗯!這個案子被接手了,什麼樣的單位,才能跳過檢察官直接插手呢?那幾家雲森林做身體檢查的醫生,會有什麼樣的看法呢?雲森林工作的機構,會不會有什麼消息……」他「自言自語」說了一會,露出狡猾的神情。「嗯!人老了,總是喜歡這樣嘮嘮叨叨,還好沒有別人聽見我在說什麼呀……」

說著說著,老人便信步搖頭晃腦走了出去,看樣子,日後有人問起,他大概還會否認來這裡,說:「我鄭重聲明,我『絕對絕對』沒有到過現場。」

冷劍倫沉思了一會,將整件事前前後後想了一遍,腦中靈光一閃。

一念及此,他舉目四望,便在咖啡廳的天花板上看見了他想要找的東西。

監視錄影機!

然而,向咖啡廳經理詢問之後,得到的卻是令人失望的答案,原來剛才和「救護人員」的到場幾乎同一個時刻,就有神秘的政府官員從後門走了進來,趁現場仍一陣紛亂的時候,便將監視錄影帶順手帶走。

因此,錄影機內是空的,拍到剛才發生狀況的錄影帶早已經不翼而飛。

冷劍倫不死心地舉目四望,走出咖啡廳,看了一會,臉上不禁露出神秘的微笑。。

在遠遠的對街上,有幾家珠寶店,一般來說,這些珠寶店因為店內的貨品價值較高,也都會裝上防盜監視錄影機。

他正要過街,卻看見對街一根柱子的後方,紀容蓉鬼鬼祟祟地藏在那兒,對他招招手。

而她的手上,正拿著一盒黑色的錄影帶。

「我在法學院的時候,教授就說過我會是個和長官大有問題的不良檢察官,」紀容蓉冷冷地說道。「抗命,不聽長官號令,隨你怎麼說,」說著說著,又晃晃手上的錄影帶。「不過,不讓我一起調查的話,你就休想看到這捲錄影帶。」

大致上來說,冷劍倫和紀容蓉的關係有點像是一對母子,母親嚴厲而霸氣,兒子卻沒什麼出息,不敢吭聲,又有些戀母情意結。所以冷劍倫當然只有點點頭,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兩人並不耽擱,繞個一圈便到了市中心較陰暗的另一個商店區,在這個區域賣的大多是電腦相關的商品,但是在商圈中一個隱密的所在,卻是「駭客瓢蟲」冰琪的根據地。

在冰琪的店裡,她將那捲從對街拍的監視錄影帶輸入數位影像,再以先進的模擬修補軟體修正,過不多時,便已經找到了冷劍倫和紀容蓉想要的圖像。

那是一幕救護車來到咖啡廳門口的情景,兩名大漢穿著救護人員的制服走進自動門,不多久便抬著擔架出來,將雲森林的屍身送入車內,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便揚長而去。

前前後後,花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便已經將雲森林的屍身帶走。

「等等!」看了一會,紀容蓉突然叫道。「在前面一點的地方。」

「駭客瓢蟲」冰琪熟練地操縱數位剪接盤,將影像定格,一格格地向前回推。

「放大那人身上的衣服。」

在影像上,兩名救護人員之一的衣服上有著識別繡章,放大之後一看,知道是市中心「柏克醫院」的制服,上面寫著「安德生‧劉   一六三三」的字樣。

而那輛救護車,經過影像處理之後,發現也是柏克醫院的專屬車輛。

「駭客瓢蟲」冰琪的電腦功力果然獨步天下,在她充滿最先進電腦設備的工作室中,她很輕易地便侵入柏克醫院的主電腦系統,調出系統內所有資料,不一會兒,便查出這個「安德生‧劉」確有其人,但是卻正在放假,長相和出現在咖啡廳的大漢也不盡相同。

但是柏克醫院的車輛卻有一種特殊的裝置,在每一部救護車上,醫院都裝了衛星座標顯示系統,配合城市的電子地圖,很容易便找到了那部救護車的所在位置。

「城郊的廢置鐵工廠,」紀容蓉沉聲說道。「那兒的地主現在正和政府打官司,所以很少有人會去那個地方。」說著說著,她突然深吸一口氣,有點豪氣干雲的味道。「知道在什麼地方了,那還等什麼?」

她雖然不是警察,但是行動起來卻只有比警察更猛更驃悍,當日在「附體殺人」的案件中,便是她和冷劍倫獨身闖入神秘組織「天行」的根據地,才破了那件古怪的名人殺人事件。

看見她活力十足的身影,冷劍倫不自覺地握了握懷中的手鎗,心想千萬要十二萬分的小心,千萬別讓鎗支流落到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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