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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骨真相

紀容蓉的另一絕技便是如同風火雷電般的車速,坐上她的紅色小跑車,幾乎是一眨眼就衝出市區,來到郊外的廢工廠。

下車的時候,冷劍倫只覺得心臟和手指都隱隱生疼。心臟疼是嚇出來的,手指疼是因為他得死命抓住車內的把手,否則很可能會在大迴轉的時候被紀容蓉丟出車外。

遠處的廢廠此刻蹲踞在平野之上,其時已近黃昏,夕陽的光華照在荒涼的廠房,一陣帶著沙塵的風吹過,更增詭異的氣息。

在廢廠的前方,此時便靜靜地停著那臺載走雲森林屍身的救護車。

冷劍倫深深吸了口氣,雖然並不習慣,卻還是將手鎗抄在手上,和紀容蓉小心警戒地走向廢廠。

在廠房大門後方,此時卻有一排鐵皮的巨大棚架,其中有一座大棚居然透出淡淡的光線。

有光線,表示裡面很可能有人。

冷劍倫和紀容蓉對望一眼,兩人的行止更是小心,向那發出光芒的大棚走去。

那大棚的旁邊是一大片鐵皮牆,牆邊有幾個窗戶,就著窗戶望進去,只見裡面一片明亮,然而卻是空無一物,只有在正中央有個大約一人大小的平臺。

遠遠望去,只見平臺上有具覆著白布的屍體,白布只蓋到胸口左右,看看面目,雖然相距有點距離,但卻看得出來依稀是不久前離奇死去的雲森林。

過了一會,有幾個人走了進來,站在雲森林的屍身前低聲交談,談了一會,其中一人背對著冷劍倫和紀容蓉,卻像是後頭長了眼睛似地,開始哈哈大笑。

「老朋友果然到了,冷劍倫,你果然找到了我們這裡!」

那粗粗的聲音聽來有些熟悉,但是驟然出現,冷劍倫和紀容蓉都是一驚,就在此時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一轉頭,才發現後頭已經無聲無息出現了一群面無表情,身上穿著一式黑色西裝的大漢。

大漢之中,有東方人有西方人,每個人雖然神情木然,但是紀容蓉凝神細看,發現有的人身上鼓鼓的,顯是帶有重火力的武器,有的人雖然衣衫正常,但是手上卻像是老樹盤根一般,突出極粗的青筋,顯然是武學技擊的高手。

這樣一群裝束奇異的大漢無聲無息地出現,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事。紀容蓉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暗自警戒,擺出隨時要開打的姿勢。

突然之間,兩人的身後響起一陣略帶沙啞的笑聲。

「故人前來,不勝歡喜,未曾遠迎,恕罪恕罪!」

看見這人的樣子,紀容蓉皺了皺眉,只見那是一個身材中等的粗壯男人,臉上神情堅毅,一雙濃眉像是深墨一般聚在額上,額頭高高隆起,一雙鳳眼又大又長,眼神極度銳利。

側頭一看,卻看見冷劍倫輕輕吁了口氣,彷彿和這人已是舊識。

古書上,曾經對這樣的長相有過詳細的描述。

蜂準,長目,摯鳥膺,多豺聲。

虎口,日角,大目,隆音。

這人的名字叫做銀正鷹,曾經和冷劍倫交過手,也一同經歷過一場傳奇的冒險。

因為某些玄奇的因素,這個銀正鷹是一個跨越數千年歲月古怪計畫的完成品。

在這個計畫中,培植出了許多古代著名帝王、英雄的複製人,像是「一代女皇」武則天,「大漠天狼」成吉思汗,都在幾千年後出現了與他們一模一樣的複製人,只是身分已完全不同而已。

而銀正鷹的基因,便來自歷史上聲名最為卓著的「秦始皇」嬴政。

那也就是說,如果你回到兩千多年前的戰國末期,看見當時名聞天下的暴虐帝王:「秦始皇」,他便會和銀正鷹長得一模一樣。

銀正鷹的笑聲有些沙啞,卻豪邁爽朗,他看看手上的鑽錶,搖搖頭。

「花了你兩個多小時,冷劍倫,你的功力有些退步了吧?我本來以為你會更早找上門的,」他說著說著,又上下打量了紀容蓉幾眼。「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位想必就是那位有名的『容子』紀容蓉檢察官了吧?我是銀正鷹。」

聽見銀正鷹自報了姓名,紀容蓉眼睛不禁睜大,當日冷劍倫與「公司」的幾名成員前往中國內地盜墓時她並沒有一同前往,卻也聽過銀正鷹和幾名同伴的名頭。

「是你!」她失聲道。「你就是那個秦始皇的複製人?」

「不就是我嗎?」銀正鷹輕鬆地笑笑。「請到裡面說話。」

三人走到大棚裡面,銀正鷹向一旁的幾個看來是醫護人員的交待幾句,其中一人便將雲森林屍身上的白布掀開。

只見他的臉色蒼白,但是身上卻是完好如初,連一點傷口也沒有。

銀正鷹走過去,伸手敲了敲他的腹部,發出「鏗鏗」的硬物聲響。

早在雲森林剛剛死去的時候,冷劍倫便曾經摸過他的身體,發現他的肌膚已成了陶瓷觸感的硬物。

銀正鷹在一旁觀察著冷劍倫的神情,臉上露出陰鬱的莫測高深神情。

「你的朋友,他在死前發生的狀況,是完全無法可解的。這點我想你也看得出來。

「我這邊已經動用了最精銳的醫學專家,他們將雲森林的屍體檢查過,發現他的所有組織是以一種我們絕然無法瞭解的方式,轉成了另一種物質。

「這種物質,我們也已經化驗過,是一等一的精細陶瓷,是做隔熱引擎的上好材料,至於為什麼活生生的人體組織會轉化成陶瓷,卻是我們無法理解的現象。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現象,你知道嗎?」

冷劍倫想了一會,搖搖頭。

「不知道。」

銀正鷹點點頭,悠然道:「但是你卻是他臨死前曾經見過他的人,你願意告訴我,他在臨死前的時候,發生什麼事嗎?」

冷劍倫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和銀正鷹的交往並不深,而且這個來歷不凡的詭異奇人籠罩著一身的未知迷霧,但是冷劍倫卻對他有著信任的直覺。

所以,他便將雲森林臨死前的怪異狀況描述了一番,銀正鷹聽得極為專注,後來還將外頭的幾個醫學專家叫過來一起聆聽。

聽完之後,銀正鷹長長地吁了口氣。

「果然沒錯,同樣有畏寒、抽筋、放電的狀況,和阿蒙松基地那些人的發病情況幾乎一模一樣。」

「阿蒙松基地?」紀容蓉忍不住插口道。「那不就是雲森林工作的單位?」

「嗯!」銀正鷹沉吟道。「這樣說來,倒真有點古里古怪了……」

「阿蒙松基地,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冷劍倫問道。

銀正鷹凝神看他,眼神中又露出了那種銳利的鋒芒。

「我想,告訴你也沒關係的,縱使這是世界上最機密的檔案之一,但我信得過你,也知道有你一起推理,必然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事情的開始,要從六個月前說起。

六個月前,在南極大陸上的阿蒙松基地,發生了一項很奇怪的事。

南極大陸是世界上最冷的地點之一,但是在南極有著世界上最厚的冰層,最不屬於地球的天候,因此也是各國科學家做研究的一個絕佳地點。

六個月前有一天,在阿蒙松基地裡,突然有一個科學家走失了,走失的確切時間,並沒有什麼人知道,但是當時阿蒙松基地的人檢查了一下基地內的裝備,發現他根本只帶了一套禦寒的裝備,沒有帶保溫裝置,也沒有帶食物,當時在基地的外圍,還有時速高達一百多公里的風暴。

因此在確定他並不在基地後,大夥雖然乾著急,但是卻沒有什麼辦法,只得在基地內枯等,等待風雪暴過去,才能夠出去搜救。

這一耽擱,便是一個多禮拜,等到風雪暴終於過去,大夥已經對他的生還不抱任何希望,最好最好的結局,如果能找到他的屍體,那已經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事了。

但是天放晴的時候,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因為不曉得怎麼地,這個失蹤一個多禮拜的科學家卻再次出現在基地前,神色茫然,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也說不上來,只知道在失蹤之前,他想趁著風暴未到的時候,到基地外圍去取回一些器材,後來卻不曉得為什麼,整個人一陣昏沉,等到再一次清醒的時候,才知道已經是一個多禮拜過去,自己在最惡劣的雪暴中,沒有食物,沒有禦寒的裝備,已經失蹤了好幾天。

即使是有著最完善的設備,要在那樣的環境中存活下來,也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

回到基地的時候,基地的醫生自然給他做了多項的檢查,卻發現他身體狀況極佳,連一點點最輕微的凍傷也沒有。」

聽到這裡,冷劍倫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這種「狀況奇佳,連一點最起碼的小問題也沒有」的描述,基本上便和雲森林生前一模一樣。

銀正鷹會意,也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正當大家還在嘖嘖稱奇的時候,幾天後,這個科學家突然又失蹤了,這回他的屍身卻被發現冷冰冰地倒在裝備室裡。

發現的時候,就和雲森林一樣,全身沒有什麼傷口,肌肉組織卻全數化成了陶瓷。

過了沒幾天,另一椿失蹤事件又發生了,這一次消失的,是基地裡的另一個物理學家,同樣離奇失蹤,而且也是失蹤了好一陣子之後,又出現在基地前,同樣毫髮無傷,同樣對發生過什麼事茫然不知。

這一點,醫護人員就對他的狀態留上了心,開始偷偷注意他,結果發現在第六天的時候,他突然發作了抽筋、放電的情況,而且至少有四個人親眼目睹他的身體放出無數的觸鬚……」

聽見「觸鬚」二字,冷劍倫忍不住呻吟一聲,想起雲森林死前全身觸鬚箕張的可怕情形,仍然心有餘悸。

「不過他發作時的觸鬚和你看見的有些不同,因為那些觸鬚並不是一閃即逝,而是實實在在地出現,還纏在目擊者的身上,像是活物一樣的蠕動。

當然,最後物理學家也死了,而且屍體一樣化為陶瓷。

同樣的失蹤事件,後來接二連三的發生,雖然小細節略有不同,但是發生的狀況卻大同小異。

因此,在發生了第六次失蹤事件之後,阿蒙松基地的主管便下令所有的科學家撤出基地,等到找出真正原因的時候,再行回到基地。

但是這個撤離計畫宣布的時候,其實已經走掉了不少科學家,因此真正撤離的科學家人數不過是原來的一半。

問題就出在這裡。

在撤離前兩天,基地的主管開始對照科學家的名單,卻發現找不到你的老同學雲森林的蹤影,但是那一陣子基地裡進進出出的情狀極為紛亂,基地的人也無法肯定他是先行離開,還是找不到人。

基地人員在整個營區找了兩天,最後仍然找不到他的蹤影,只好先往好的地方想,假設他已經先行離去。

但是撤到轉接站,紐西蘭的基督城的時候,才知道雲森林並沒有回到紐西蘭,或至少在紐西蘭找不到他入境的紀錄。

這時候,要再回去南極找人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因為最後一個人離去的時候,已經將整個基地的系統停止,在南極的冰天雪地裡,要將阿蒙松基地再次弄得能讓人居住,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是大概一個月前發生的事了,但是沒有幾個人知道,雲森林沒有結婚,父母也早過世了,因此他也沒有親戚來替他擔心。

一直到幾天前,才知道他到了這裡,而且還和幾個老同學聯絡上,也到許多醫院做過最詳盡的檢查。

正如同你們知道的,他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什麼問題都沒有。

但是今天下午,他卻眼睜睜死在市中心的咖啡廳,死前的症狀,死後的樣子,和所有失蹤案件的受害者一模一樣。」

「不,」冷劍倫搖搖頭。「沒有一模一樣。」

「沒有?」銀正鷹奇道。「為什麼你這麼說?」

「你自己不是提過嗎?那些在南極出事的人,身體發出的觸鬚是有形的,但是雲森林死前的觸鬚近似幻影,而且好像只有我看得見。」

「喔……」銀正鷹讚許地點點頭。「不愧是你,連這種小破綻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依我和醫學專家們的意見,我們認為觸鬚的狀態可能和溫度有關,因為在南極的溫度和這兒可以有近七八十度的落差,是一個差距極大的因素。」

容子在一旁仔細傾聽銀正鷹的敘述,良久沒有出聲,聽到這裡,她突然問道:

「這些事當然很怪,但是有件事更怪,不曉得你肯不肯告訴我們。」

「什麼事?」銀正鷹奇道。

紀容蓉神情嚴肅,斜瞄了一眼冷劍倫。

「這種事情,就像你自己說的,屬於最機密的案件,而且你這種人平日參與的事,說難聽點就是一不小心就要惹上殺身之禍的大事業,」她的個性極為直爽,說起話來毫不轉圜,銀正鷹聽見她話中頗有不快之意,卻還是極有風度地聽她說下去。

「而且我相信你們的人裡面,多的是能力高明的專家高手,為什麼非得扯上他呢?」她瞪了冷劍倫一眼,看似不悅,卻很微妙地有著很深切的關懷。「這種專門讓人揹黑鍋的傢伙,又能幫到你們什麼?」

聽見她這樣說,銀正鷹也不以為忤,只是好脾氣地笑笑。

「說老實話,我找冷劍倫來,真的沒有什麼陰謀,只是因為他的推理能力好,特別是遇上這種不可解事件,總想聽聽他的意見。再說,事件中的受害者也有冷先生的同學,」他拍拍冷劍倫的肩。「如果你不想聽,可以隨時告訴我,我一定閉嘴。」

這一招相當有效,冷劍倫眉毛一揚,沒有說話。

那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告訴銀正鷹別再說下去」。

紀容蓉「哼」了一聲,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是氣鼓鼓地瞪了冷劍倫一眼。

銀正鷹乾笑一聲,對著冷劍倫說道:「現在,我把我所知道的說完了,接下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冷劍倫翻著眼睛,將所有線索想了一遍,長長地吁了口氣。

「我沒有什麼意見。」

「啊?」銀正鷹張著嘴,一時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冷劍倫沉聲道。「如果是一般的刑事殺人事件,因為是人想出來的東西,一定會有關鍵性的一些訊息,但是這次發生的狀況,雖然彷彿有著許多的蛛絲馬跡,但是卻都是死胡同,每次一卡上固定的關鍵就沒搞頭了。」

「什麼關鍵呢?」

「這個關鍵,就是所有失蹤者都會失蹤好幾天,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去了什麼地方,都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來。」冷劍倫說道。「就好像猜謎一樣,如果是刻意想出來的,一定會有答案。但如果是自然生成,和人無關的謎,就不一定有答案了。」

「所以你覺得這個事件並不是一個陰謀,而是一個真正的不可解的玄奇事件?」

「至少我並不覺得幕後有什麼人在策動,因為沒有動機,也找不出搞這種怪事件有什麼好處。換言之,失蹤這件事不像是有人牽扯其中,倒像是自然現象,或者說,是不可解的自然現象。」

「包括讓人放電,最後還變成陶瓷?」

「你也說過,這是不可解事件嘛!除非你還有別的內幕還沒有告訴我,要不我只能說,以現今所有的資料,並不足以推理出一個結果,連方向也很糢糊。」

聽見冷劍倫說「別的內幕」,銀正鷹有些遲疑,神色有些閃爍。

紀容蓉察言觀色,冷冷地一笑。

「如果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就別說了,」她的口氣有些嘲諷,更有點「致命一刀,絕不手軟」的凶狠。「我早說你平日碰上的事動不動就要死上許多人,不說就別勉強了,我想沒有人會怪你的。」

「死上許多人嘛!那倒未必,」銀正鷹仍然不動氣,仍是一臉好脾氣的笑容。「只因為我自己也不肯定,所以才有些難以啟口。」

「你說說吧!」冷劍倫笑道。「你隨便說說,我隨便聽聽。」

銀正鷹點點頭,想了一會,彷彿在想該如何措辭。

「好吧!我想大概就從這件事開始,」他沉吟道。「我們先從前幾天,發生在『老鼠』酒吧裡的事開始談起……」

紀容蓉奇道:「老鼠酒吧?那是什麼地方?」

冷劍倫微微一驚,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要知道紀容蓉正是「神偷老鼠」紀容鐵的親妹妹,雖然如此,但是「神偷老鼠」的掩飾能力天下第一,除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之外,他也極為刻意地讓兩名妹妹紀容蓉、紀容靈遠離他的冒險事業,是以紀容蓉不僅不知道「神偷老鼠」便是自己的親哥哥,而且還當上了立志逮捕「神偷老鼠」的檢察官。

要命的是,此刻銀正鷹卻將幾天前冷劍倫與紀容鐵在酒吧遇襲之事提了出來,眼見就要當場穿崩。

然而這銀正鷹卻是個極度精乖的角色,他一見冷劍倫的神色有異,略一推理,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於是當機立斷,立刻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變。

「沒錯,『老鼠』『酒吧』當然是一家酒吧,但是一般人並不太知道,因為那是我們這些冒險人物聚集的地方。那一日,在老鼠酒吧中,咱們同行有幾個人在一起喝酒,突然之間,卻來了個不速之客,毫無預警地,便向冒險界中最富盛名的『神偷老鼠』攻擊……」

「神偷老鼠?」紀容蓉皺眉道。「我早知道你和這傢伙是一夥的。」

銀正鷹聞言,眼睛一瞪,佯怒道:

「為什麼妳總是這麼多話呢?沒有人要妳在這兒,我想聽的是冷劍倫的意見,不是妳的廢話!」他陡地發難攻擊紀容蓉,當然不是因為真的動怒,而是藉由發怒轉移她的注意力,將話題不著痕跡地挪開,讓「神偷老鼠」與紀容鐵兩個名字儘量不連想在一起。

紀容蓉被他這樣一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是鐵青著臉,回眼瞪著冷劍倫。

冷劍倫知道銀正鷹的用意,心下感激他的遮掩,如此一來,當然只能將紀容蓉要求支援的眼神視若無睹,於是也粗聲說道:

「是啊!人家說得正精彩,為什麼妳總是要打斷呢?拜託妳好好聽,不要再插嘴了,好不好?」

紀容蓉無法置信地看著這個不講義氣的負心男子,杏眼圓睜,眼見就要凶性大發。

銀正鷹看著這兩名歡喜冤家的模樣,心下不禁好笑,臉上卻正色地點點頭,輕咳了一聲,繼續敘說下去。

「那個突如其來出現的傢伙,其實也不是和『神偷老鼠』有仇,他真正想要攻擊的,是一個代號。這個代號,就叫做『紅骨』。

「只要是在冒險界名號響,身手高超的人,這個怪人都會被推測他很可能是『紅骨』,也會找不同的機會去攻擊人家,試試到底誰是『紅骨』。

「就連我,也被他攻擊過,雖然他並沒有得手,但是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讓人覺得驚險。」

「又是『紅骨』?」冷劍倫失聲道。「你也被那個紅骨怪人攻擊過?」

「嚴格來說,他並不是『紅骨』,而是一個想要找出『紅骨』的人。」

「紅骨、紅骨……」冷劍倫喃喃地說道。「又是紅骨,卻沒有人知道,什麼是『紅骨』。」

銀正鷹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誰說沒有人知道?」

此語一出,冷劍倫和紀容蓉都是一震,當日冷劍倫和「神偷老鼠」紀容鐵親身經歷那個怪人的攻擊,對於這個一心要找出「紅骨」的高手自然印象深刻。而紀容蓉平日也常常接觸電腦網路的資料,對於那篇引人好奇的文章:「紅骨」也有很深刻的印象。

「你知道什麼是『紅骨』?」冷劍倫失聲道。「那是什麼東西?」

銀正鷹笑道:「紅骨不是東西,是一個人……不,應該說,『紅骨』是一群人的通稱。

「事實上,真正的名稱是『骨會』,是一群黑暗世界成員們的通稱。

「『骨會』是一個幫會的名稱,最早最早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春秋戰國時代的刺客集團。

「經過多年的演變,這個『骨會』當然和古時候的性質不一樣了,在古代他們是為帝王、貴族所用的暗殺集團,但是到了現代,他們卻成了和特遣部隊有關的集團,任務也比當年的暗殺要廣泛許多。

「關於『骨會』的真正情形,一直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內部詳細情形,連人數多少,如何連絡,有沒有領袖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們和近代史的許多事件息息相關,有許多歷史上的大事都隱隱有著『骨會』介入的痕跡,有許多歷史上的著名人物,甚至被懷疑根本就是『骨會』的人。

「這一點,和著名的『青幫洪門』有點類似,不過不同的是,青幫洪門以人數取勝,有時會員幾達成千上萬,但是『骨會』卻是極度的精兵主義,事實上,有人認為在某些時代裡,『骨會』甚至只剩下個位數的成員。

「因為要成為『骨會』的人,條件嚴苛到無法想像,除了身手、智力、決斷力之外,據說還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入會條件,幾乎和進入傳說中的『非人協會』難度一樣高。」

「非人協會?」冷劍倫奇道。「真的有這個機構嗎?我總以為那是茶餘飯後的小說題材。」

「似真似假,如假似真,就因為他們的身分是絕對的神秘,所以才會那麼難找出他們的資料,」銀正鷹笑道:「像我,像『神偷老鼠』,如果我們打定主意不在你們面前露出真實身分,基本上,你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就是『銀鷹』,而『神偷老鼠』更只是存在於你們想像中的一個人物。」

冷劍倫點點頭,知道銀正鷹又在「消毒」了,這樣的說法,可以將方才說溜嘴的意外再一次彌補過去。

果然,紀容蓉冷冷「哼」了一聲,說道:

「這世上沒有永遠不落網的盜賊,只要『神偷老鼠』繼續犯案,總有一天,還是會有人把他抓了起來。」

「我相信是這樣,」銀正鷹笑道。「不過解決『神偷老鼠』之前,我們先來弄清楚什麼是『紅骨』吧!

「在『骨會』裡,成員們都是各有等級的,雖然進入骨會已經難如登天,但是在骨會中卻有著不同的等級,據我所知,曾經為人所知的骨會排行等級有七種,以顏色和實力來分,分成枯骨、白骨、玄骨、藍骨、黃骨、紫骨,最後才是紅骨。

「以實力來說,枯骨的層次最低,逐次遞升,所以,在『骨會』之中,最可怕的高手便是『紅骨』。」

「為什麼是『紅骨』呢?顏色有任何意義嗎?」紀容蓉問道。

「當然有,」銀正鷹點點頭。「不同顏色的骨頭,代表不同的殺人技巧,當你殺掉的對象只是一堆枯骨,那當然沒有什麼好高明的,為什麼最高手是『紅骨』呢?因為活人的骨頭是桃紅色的,將活生生的敵人消滅,這才是最高級的技巧。

「但是這只是一個象徵意義,不要誤會,因為只要是進得了骨會,即使是枯骨,也是一流的高手。

「接下來一級便是白骨,白骨比枯骨新鮮一些,所以難度也要高上一些。我曾經聽前輩說過,基本上,骨會中的成員,每差一級實力就差上許多,像『枯骨』的成員,雖然有著一流的實力,但是遇上了『白骨』,便是有十個『枯骨』聯手,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去。」

紀容蓉冷笑道:「這樣的分法,倒也好笑,每差一級就是十倍的實力,你說有七種不同顏色的骨會成員,那不就是說,一個最高級的『紅骨』,實力抵得上十的六次方,一百萬個枯骨嗎?你當是漫畫《龍珠》,戰鬥力指數高達幾百萬嗎?」

她不僅在算命玄學上的造詣不凡,連數學推算能力也極為出色,轉眼間便算出了正確的數據。

被她這樣一搶白,銀正鷹抓抓頭,想了一下,也不禁好笑。

「說的也是,這樣的算法好像有些問題。不過總而言之,妳只要知道,『骨會』中的成員能力深不可測,而且最高一級的『紅骨』,絕對是極為可怕的暗殺者,那也就夠了。」

「這個紅骨……」冷劍倫沉吟道。「就是在網路上流傳那篇文章中的『紅骨』嗎?」

「只怕是的,」銀正鷹點點頭。「光是那種一個人殲滅四百人的能力,雖然匪夷所思,但的的確確是可能做到的。如果那人是真正的紅骨。」

「而那個攻擊老鼠……呃!攻擊『老鼠酒吧』的怪傢伙,又是什麼來歷呢?」冷劍倫問道。

「這個傢伙,嚴格來說,應該也是『骨會』的人。

「有一點我忘了告訴你,雖然說『骨會』曾經是雄霸一時,實力極強的組織。但是早在三十年前,發生過一些沒有人知道的嚴重變故之後,『骨會』就已經式微了。

「據說在那些變故中,『骨會』的成員大多死傷殆盡,後來就沒有人再聽過『骨會』成員的消息了。只輾轉聽說過,江湖上有幾個年輕的後進出現,他們的手法、能力和當年的『骨會』有點淵源。根據推測,這些人很可能就是『骨會』倖存下來的人教出來的弟子。

「我一直在懷疑,傳說中的『神偷老鼠』搞不好也和『骨會』成員有關。

「而這個攻擊老鼠的傢伙叫做班熾明,是在日本長大的行家,在業界裡也有點名氣。他是唯一一個自承和『骨會』有關的新一代殺手,據他自己說,他的師父是『骨會』中人,層級是當年的『黃骨』。

「後來我調查出來,網路上那篇『紅骨』的東西,說不定也是他流傳出來的,但是故事並不是他自己瞎掰出來的,而是他的師父敘述過的往事。

「據說,『骨會』有九十六年的漫長歲月,從來沒有人能夠達到『紅骨』的境界,因此這個頭銜虛懸了近百年,後來在幾十年前,才出現了一個十來歲的『紅骨』,但是真相如何,卻早已沒有人知道了。」

聽到這兒,冷劍倫沉默了一會,事實上,從銀正鷹開始敘述「紅骨」的事情開始,他的話就不多,就算有問題也大多是紀容蓉問出來的。

銀正鷹的敘述到了這社暫時停住,只是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冷劍倫。

「說完了?」冷劍倫靜靜地說道。

「說完了。」

「那……我要開始問問題了。」

「請問。」

冷劍倫又想了一下,說道:「我聽了你說的故事,想起來,有幾個我不解的地方。

「第一,為什麼這個班熾明要找『紅骨』?他既然是『骨會』的人,為什麼要用這種激烈的方式挑戰這麼多高手?他找『紅骨』的用意是好是壞?

「還有,雖然你說得相當清楚,但還是有一個最重要的關鍵︱︱這個『紅骨』的故事沒有錯,相當的引人,但我卻看不出來,這和雲森林他們在阿蒙松基地發生的奇怪命案有什麼關係?」

銀正鷹大笑,用力鼓掌,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

「我果然沒有看錯,如果要論到推理能力的話,你真的是一個絕頂的厲害角色。

「班熾明現在算是個諜報人員,是替日本情報系統工作的傭兵,而且他這次來,還有更大場面的任務,也許不久後你還會見到他。

「至於為什麼他要找到『紅骨』,也許問他自己比較清楚一些。

「還有,為什麼我們討論雲森林的離奇死亡案件,會扯上『紅骨』呢?這一點,也許也等到你自己真正遇上正主兒了,再來問個清楚。所以基本上,兩個問題我都答不出來。」

紀容蓉冷笑道:

「果然是廢話,問了也是白問。」

銀正鷹笑道:「我是暫時回答不出來,但是並不表示你們就得不到答案。說真的,也許很快,快到你還來不及反應,答案就出來了。」

聽見他這樣說,紀容蓉一時也搞不清楚銀正鷹的用意,只是又瞪了冷劍倫一眼,不再說話。

銀正鷹好整以暇地走到一具大螢幕電視前,回頭對冷劍倫和紀容蓉笑了笑,便打開電視。

在電視螢幕中,此時出現的是現場轉播的國際新聞節目,播放的內容,正是這幾日鬧得沸沸揚揚的使節團綁架事件。

幾天前,自稱某回教聖戰組織的恐怖份子在巴黎綁架了一個和平使節團,團中成員還包括了某西方強國的總統夫人。

當時,冷劍倫還有點賊兮兮地慶幸自己只是個不重要單位的警察,不用去管這種傷腦筋而又吃力不討好的國際糾紛。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現在銀正鷹又打開電視看這個事件的進展。

螢幕上,略帶亞洲口音的女主播神情困惑,順了順手上的新聞稿,然後在她的身後電視牆上,令人難以置信地打出了兩個大大的英文字。

「RED   BONE。」

紅骨。

又是這個如附骨之蛆,無時不刻像鬼靈一樣出現人面前的「紅骨」。

冷劍倫和紀容蓉面面相覷,一旁的銀正鷹卻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似的,只是淡淡地微笑。

只聽見電視上的女主播流暢地說道:

「……綁架使節團的恐怖份子,終於打破了幾天來的沉默,發出了一篇聲明。他們表示,為了完成真主阿拉賦予的聖戰任務,決定要資本主義國家交出原屬於他們的財產。回教恐怖組織領袖表示,要西方國家限時交出一個人來,而這個人,此刻正在亞洲。他們要的人,通曉著一個重要的關鍵,關係著中東幾個國家的巨大資產,這個人,代號便叫做『紅骨』!」

冷劍倫無法置信地聽著報導,瞪大眼睛,看看紀容蓉,又將眼光投注到銀正鷹的身上。

銀正鷹輕輕鬆鬆,聳肩微笑,彷彿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很快就會有答案了,更大的陣仗已經開始了,接下來,很快,我想很快你就會知道為什麼『紅骨』會和雲森林扯上關聯了。」

冷劍倫還沒答話,便在此時,大棚外突然傳來隆隆的引擎聲,聽起來像是來了一中隊的直昇機。

在直昇機的螺旋槳聲中,銀正鷹拍了拍冷劍倫的肩,哈哈大笑,領著他們走出大棚。

在棚外的空地上,此時氣流亂竄,捲起了一地的塵埃砂石,三部政府單位的軍用直昇機閃出熾亮的探照燈光,緩緩降落。

「走吧!要幹大事了。」銀正鷹在螺旋槳聲中大叫。「你們兩個都一起來。」

紀容蓉站在一旁,神情有些遲疑,一時間也不曉得該不該上直昇機。

從其中一部直昇機中,這時候下來一個年輕的政府官員,這人和紀容蓉相識,記得名字叫做狄文鵬,是總理身旁的秘書。

「冷劍倫探長,紀容蓉檢察官!」他大聲叫道,並且猛力招手。「你們也上來,總統要你們一起去開會!」

聽見他這樣說,冷劍倫更不遲疑,快步走過去,一屁股便坐進了直昇機,紀容蓉雖然較為精細小心,但既然是總統的交待,也就只好一起上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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