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噓,聽我說》

⇴短篇/耽美/現代

      七月正暑,懸掛的烈日無情的加熱著大地,泥土被曝曬的蒸發出了一種奇特的香氣,熱風徐徐吹過人們臉頰,電風扇微弱的涼風完全不足以解暑,反而勾起了無盡的煩躁。

      然而醫院卻不是這樣。

      冰冷的醫院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強烈的中央空調讓每個到來的人穿起了薄外套,醫院裡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牆壁是白色的,病床是白色的,奔走的醫生護士的表情是白色的,生命亦是白色的。

      陸舫討厭醫院,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討厭醫院的冰冷,討厭醫院的生死離別,但他還是選擇每個禮拜都來這個地方待一會兒,陪陪自己的男孩。

      面對著冷白色的房門,他手握著冰冷的門把猶豫不決。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很擅長做決定的人,光是決定晚餐要吃甚麼這種無關緊要都可以僵持個一小時,更何況裡面的人是他這輩子都無法放下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陸舫推開了門,壓抑著想要立刻奪門而出的衝動,他徑直走到了病床旁。

      迎接他的是窩在病床上瑟瑟發抖的男孩,男孩穿著藍色條紋的純棉病服,凌亂的棕色捲髮散在枕頭之上,蒼白的臉白掛著不顯眼的淚痕,雙手緊握著床單,用力的指關節都泛白了,緊蹙的眉頭讓陸舫意識到男孩可能是剛做了惡夢。

      陸舫心疼的鼻頭一酸,他半蹲在病床旁,小心翼翼的輕握住了男孩的手,用有些粗糙的指腹輕輕揉著男孩的手背,希望可以藉由外界的溫熱讓他感受到一點安全感。

      「子希,我是陸舫,我來了。」他將聲音放的極輕,輕的就要聽不見了,像是怕驚擾了床上的男孩一樣的小心。

      「我知道。」關子希除了眨了眨眼和小小聲說著這三個簡短的字後,就沒有了其他的反應,氤氳著淚水的眼眸看起來楚楚可憐。而陸舫也沒有在乎關子溪的冷漠不回應,依舊是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小聲地對著他說話。

      說著今天的天氣,說著今天的早餐,說著很多很多生活中的小趣事。陸舫每個禮拜都會來跟關子希分享這些事情,不過從來沒有得到回應。就像是將一顆小石頭投進了汪洋大海中般,僅泛起了微小的漣漪,就再無任何動靜。

      陸舫說完了就靜靜的看著關子希,明明外貌沒怎麼變,但對方如今給他一種物事人非的感覺。

      陸舫跟關子希之間有一段故事,其實不長也不複雜,只是有著說不清的感情。

      陸訪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高二的時候轉學到了新的學校。學校裡的老師很友善,有些甚至會私下偷偷地給陸舫一些課程筆記,就怕這位新同學沒跟上,但老實說,同學可就不怎麼樣了。

      班上同學大致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認真上課的同學,大概佔了班上的百分之十,另一類是混吃等死,連能不能畢業都不知道的那種,約佔了單上的百分之九十。

      關子希屬於前者,他很認真,制服髮型整齊舒服,背總是挺得筆直,上課的筆記從來不會少抄,是這所學校少見的認真學生。

      而陸舫知道那時的關子希很看不起自己。

      陸舫那時候的成績落後,整天跟那群耍廢的學生混在一起,滿嘴的不雅言詞,就像是不在乎升學一樣。但他跟那群人又不太一樣,他不喝酒不抽菸,不打架也不鬧事,就只是混了一點而已。

      事情發生在高三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努力拚大學,背講義,刷題本,就連原本無所事事的那些學生也開始努力了起來,陸舫也是這些學生中的一員,眼見倒數的日子漸少,他是越讀越焦慮,高二沒在讀的東西現在要把它補回來,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因為擔任了副班長的原因,陸舫漸漸地跟關子希走得近了,偶而他也會纏著關子希問些課業上的問題,但多數時間是在說些沒營養的廢話,笑笑鬧鬧的,兩人的感情變得很是親暱。

      那天是聖誕節,學校因為是天主教學校的原因所以放了一天的假,陸舫便約了關子希晚上一起去市區看聖誕樹,原以為對方會拒絕,豈料關子希是二話不說地就答應了。

      他們約了晚上8點,但都已經8:30了關子希還是沒出現。

      冷風刮過臉頰,刺骨的寒冷讓陸舫忍不住低聲咒罵,他焦急地在原地來回走動,關子希是守時的人,遲到對他來說比七月下雪還難得,陸舫一分鐘之內看了好幾回的手機,一條來自於關子希的訊息都沒看見,撥了好幾通的電話也沒有接通過。

      陸舫在原地等到了9點,腿都凍壞了關子希人還沒來。陸舫急了,他腦袋中浮現了幾百種可怕的想法,任何一種發生在關子希身上都會讓他痛不欲生,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逼迫自己現在立刻做點什麼,他先是打了電話到關子希家,馬上得到了關子希不在家的消息。

      陸舫瞬間驚慌失措,他的牙齒顫抖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就算關媽關爸問個不停,還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他眼淚止不住地就落下,卻還是用力掐了一下手臂讓自己冷靜,告訴關爸關媽快點報警後就掛了電話。

      他原本是打算藉著聖誕節跟關子希告白的,現在人沒到都算還好的,重要的是現在關子希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不在家也沒來赴約,陸舫心中是害怕得緊的。

      他將雙手插在口袋中,沿著原路慢慢的走回家,失魂落魄的好幾次都差點撞到電線杆,陸舫忘了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家的,也忘了自己是如何換下衣服洗澡睡覺,只記得醒來的已經10點了,老爸都幫他請好了病假。

      「爸,你在看什麼?」陸舫呆坐在床上好一陣子,過了大概十多分鐘才慢慢地爬起來刷牙洗臉,下樓便看見自家老爸坐在電視前緊蹙著眉,便不由地順著對方的目光看了過去。

      電視上正播著一些什麼,陸舫最後只記得他恍然間聽到了一些東西,最後手中的馬克杯掉落,砸碎了的不只是馬克杯,還有一些美好的回憶。

      「……昨日晚間十點巡邏的警察於市區可不可熟成紅茶飲料店旁的暗巷尋獲一名少年……少年衣不蔽體,經醫生檢驗後發現,少年遭受嚴重的強暴……」

      時光隔的久了,其實也就是一年過去了,陸舫成功考上了大學,讀的是醫學系,就算課業繁重,就算颱風天雷電交加,他也不忘來醫院陪伴關子希。

      「你還在怪我吧,怪我那天要約你出來,怪我為什麼不早點發現然後報警救你,如果你在怪我……你倒是打我啊,倒是罵我啊!」陸舫再忍不住了,他輕握著關子希的手緊了緊,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了兩人的手上方,眼淚毫無預警的滑落,晶瑩、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了關子希冰涼的手背上。

      低聲啜泣的陸舫並沒有發現關子希放空的眼神有了一些變化,一直都寡言少語的關子希看著陸舫的頭頂小小聲地吐出了幾個字,「我沒有怪你。」他像是怕陸舫沒聽見一樣,又再說了一次。

      關子希頓了一頓,在陸舫驚訝的眼神下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怪你。」他動了動被陸舫握在手中的手,勉強的朝著半跪在地的那人露出了不太明顯的笑容。

      「如果我那天沒有約你出去,如果我那天……」陸舫激動的搖了搖頭,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偌大的病房中迴盪,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關子希就輕聲地打斷了他。

      「噓,聽我說。」他看著陸舫又是一頓,接著他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就算有也已經原諒你了。只是我沒辦法假裝自己沒事,我經歷的那些很痛,身體痛、心也很痛,我不想假裝自己很好,我也沒那個精力去假裝自己很好。我只要閉眼就會想到那個畫面,每個夜裡我都睡得不安穩,但是我有在慢慢痊癒,我記得吃飯喝水睡覺,記得你每個禮拜來跟我說的話,記得你說等我好一點要帶我去度假。我都記得,所以我有在努力治療自己。」

      陸舫一愣,倏地起身坐在床邊抱住了關子希,緊繃的身子在得到對方的原諒後瞬間鬆懈了一下來,隨著放鬆而來就是無止境的淚水,他哭的歇斯底里,哭得幾乎要喘不過去,哭得幾乎要溺斃在了淚水當中。  

      關子希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拍了拍陸舫的背,「喂傻瓜,別哭了,該哭的是我吧。」

      陸舫吸了一口氣,硬是將臉埋進了關子希的懷中,鼻音濃重的說著。

      「等你好些了我們就出院。」

      「好。」

      「等你好些了我就娶你。」

      「……好,都聽你的。」

上一篇回作家的PO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