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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魚群

「今天不回家了,晚餐妳自己想辦法吧。」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那麼近,那   麼遠。   掛上電話,從櫥櫃中拿出泡麵,燒開熱水,將雞蛋打入熱鍋,電視機裡播著綜   藝節目,不時傳來吵雜的呼聲。   一邊吃著燙口的泡麵,手上漫無目的的轉著電視臺,突地,門把旋轉的聲音在   漆黑的玄關響起,像冰冷的鐵塊擲在地上發出鏗鏘刺耳的聲音。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出現在玄關,「吃,妳就只會吃。」從他口中吐出的是一個個   紫紅色帶著酒臭味的氣泡。   我繼續吃著鍋中泡的軟爛的麵條,面無表情的看電視,但電視機裡歡樂的笑聲   飄進她耳裡只成了毫無意義破碎的單音節。   男人搖搖晃晃的走到我身前擋住我的視線,抬眼,緊接著臉頰感到熱辣辣的   疼,電視裡響起熱烈的掌聲,彷彿為將到來的大戲喝采。   「賤女人,妳們女人就是他媽的賤,半點用處也沒有,公司的也是,妳媽也   是。」看來今天又被上司責罵了,或者跟媽媽吵架。   我一言不發,端著留有湯底麵屑的鍋子,才剛起身背後就迎來一腳,手上的鍋   子飛出,湯水撒了一地,真是夠了,又得收拾。   男人一邊吐著惡臭的穢言,一邊走進浴室,我真希望他就這樣摔死在浴室。

16   歲女孩們都是什麼樣子呢?

女學生們聚集在一起,窸窸窣窣的討論著班上最新的八卦,偶爾還會聽到我名

字的殘肢出現在她們的話語中,一群吱吱喳喳的麻雀。

「聽隔壁班大瑋說上次放學看到蕭妤跟高三某個特別帥的學長一起回家,路上

還手牽著手。」一個高個兒的女孩煞有其事的樣子。

「真假,她那種怪人竟然跟學長在一起,該不會上床了吧。」

「就是就是,夏天那麼熱的天氣還老穿著外套」

「看起來就沒朋友,也不見她跟誰講話,到哪都一個人。」

成群結隊是人類的天性,兩個人的小單位至八九個人的大群體,從出生起,大

多數的時間我們都遊走在各個大小不一的團體裡。

「欸,老師讓妳去辦公室找她。」

真不想去,分數至上的升學主義。

「蕭妤,這次妳的數學考試成績,整個拉低班上的平均,偏科也有些嚴重,媽

媽有讓妳去補習嗎?是不是早戀?這個時候談戀愛會影響成績的,我得找個時

間給妳家裡打電話。」

我陷入一陣沉默,老師拿起電話,咚咚的敲著電話鍵盤,彷彿宣告著不幸的響

鐘。

    回到家中,母親坐在沙發上抽菸,我看她一眼,她靜靜的用手上的菸敲了兩下

菸灰缸,我正想開口,一個銀色圓盤狀的物體朝額上飛來,是剛才那只菸灰

缸。

「生妳不知道幹嘛用的,只會花我的錢,還想跟我一樣賤嗎?」

一種命運感鑽進心臟,醜惡被越放越大,為什麼這個世界是這樣,明明什麼也

沒做,明明受苦的是我,為什麼被罵的被羞辱的也要是我?

強忍著淚水跑進房裡,鎖上門,母親還在門外叫囂,那聲音像惡魔的呢喃,不

斷地、不斷地折磨這著我。

拼命唸書,為的是什麼?想要脫離現在的一切。

三年後考上國立大學的文組科系,故意選了一個外地的大學只為不繼續留在這

個佈滿傷疤的土地。

大學也只是拼命讀書拿獎學金,課餘各種打工硬是把休息空隙塞滿,四年的大

學學費,家裡一毛也沒給過,每個月只有二千元的生活費,就算辛苦也沒得選

擇,這是唯一救贖自己的道路,容不得有半點喘息的機會。

「人生孤獨寒冷的想讓我盡快結束它。」

大學畢業前夕,參與大公司面試,獲得進入大企業職員的機會,進入公司。

公司生活很順利,還得到了升遷加薪的機會,這一年很快就過去,新的一年公

司來了一名新主管,李主管。

他是我們部門上級,長相斯文,丰神如玉,身高挺拔且待人溫柔,在我們組裡

也特別關照大家,所以不只受到女同事歡迎,男同事也很喜歡他,可以說是公

司的萬人迷。  

但我不喜歡他。

某次聚會結束,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我沒喝酒所以幫大家叫車,待最後一個人

離開才走,當時李主管也還沒走,他滴酒不沾,同事都稱讚他是生活的高僧。

「我順路送妳一程。」

我拒絕了,原因是不想下班後跟公司的人還有過多的來往。

轉身離開之時,手腕忽然被一隻力道強勁的手拉住,李主管陰暗的神情出現在

眼前,他嘴角彎起一道微笑,令人心裡發寒。

「你想幹嘛,放開!」他此時真另我作嘔,白天人模人樣,一到夜裡就是一匹

饑渴的野狼。

「我待妳這麼好,妳不會不知道吧。」說著他的手摸上的柔嫩的大腿。

我使勁甩開他的手,伸手就是一巴掌。

「變態!」

「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敢打我!」

李主管欲再上前,但突然看見一名公司同事從聚會的酒家走出來,他瞬間收回

手,表情轉為親熱。

齷齪虛偽。

我撿起掉落地上的包包,迅速攔了一台計程車離開。

計程車奔馳在偌大的城市,街頭燈如幻燈片般一道道閃過,是車窗上的霧氣

嗎?看不清外頭的景色。

車開進長長的隧道,黑暗的隧道,像人生一樣又黑又長彷彿沒有盡頭,怎麼走

都找不到出口。

「嗚嗚.........」強忍住的淚水禁不住滑落,痛哭失聲。

隔天上班時,李主管彷彿什麼事也沒有,像從前一樣是那個斯文又受歡迎的李

主管。

「蕭妤,等等到我辦公室來。」李主管親切的對著我說,但從他的眼神裡我看

不出半點親切。

「報告拿回去重寫吧。」辦公室裡他將我上交的報告丟到我面前。

「是哪裡做錯了嗎?」

「表格的地方全部重弄。」

「這不就是你要我做的嗎?也照你的意思寫了,現在是故意刁難我是嗎?」

「什麼刁難,讓妳重做就重做,主管交代工作廢話還這麼多。」

「今天這份報告就要交給經理,今天內要通過你這邊的審核,重做是不可能在

今天交出去的。」

「那妳就加班,少廢話,快出去。」

離開李主管辦公室,我捏緊手中的報告,一言不發的走回位子上開始修改報

告。

中午時去上洗手間經過男廁,聽見了同部門同事的議論。

「你知道昨天有人看到蕭妤跟李主管在店外拉拉扯扯的嗎?」

「他們不會是在交往吧?」

「有人偷偷問李主管,李主管說是蕭妤主動搭訕他,還想勾引他。」

「我就說李主管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會看上她。」

「就是,蕭妤又窮又孤僻,要交往也是我。」

「哈哈哈,你這個三八。」

他們離開時,我閃身走進女廁,接著雙腳像失去力氣一般無法動彈,真正的惡

人沒有受到懲罰,受苦的永遠是被欺壓的那一方。

當我改完報告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肚子一點東西也沒有,公司同事們也

都下班了,看著漆黑的辦公室,只有我的桌燈還亮著。

收拾包包走出公司,街頭上人來人往,喧囂的燈火照映在臉上,漫無目的的走

著,沒有方向,像一條離群的魚隨時會被捕食的大魚撕爛、咬碎,就算如此我

也不想或者說是無法再回到魚群,曾經以為只要夠努力就能擺脫苟活的人生,

我沒有過人的才華,也沒有堅實的家庭作為後盾,剩下的只有不斷努力去符合

社會的期待,但儘管多麼努力融入群體,仍不停遭群體背叛,不禁開始懷疑支

撐我至今的信仰。

  目睹生命一盞盞想像被吹熄,現在只不過是殘而不廢,不會再以為自己有資

格去爭取,因為只要有一點冒犯的動念都會馬上被扼殺。

  隔天我沒去上班,搭了大夜車回老家,但沒回到母親的那個家,而是在民宿

租了一間房,這裡就是我的十九號房,可以讓我暫時逃避所有憂傷。

獨自到民宿附近的海邊散心,坐在海邊懸崖,海風撲面而來,剩下的只有海浪

拍打岩石的聲音。

每天呼吸、睜眼,勉強的度過一天,這些對我來說都比死還痛苦,想到這眼眶

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熱燙的液體緩緩在臉頰流淌,看著腳下的浪花,彷彿能

看見悠遊於其中的魚群。

「不斷向上游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呢。」

  真實的人生,並不是每個在谷底的人都能爬上頂端,有可能是一輩子也看不

到崖上的陽光,所謂成功人士,不過是地獄深處幾個少數脫逃的靈魂,而那些

被枷鎖深深捆住的悲慘命運依然在黑暗中反覆受盡煎熬,偶爾聽聞崖上有陽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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