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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百合)-上

望著天,日出了。安華公主靜靜地起身,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做為一個不得寵的妃子所生的庶出公主,她不像嫡出的六公主那般自由,可以在后宮中四處的走動;她也不像蓮貴妃所出的八公主那樣活潑,可以在御花園捉蝴蝶一個下午,父皇不會責怪她們,甚至會被她們逗得哈哈大笑。安華每日起身後,便去給皇后請安,再去給生母安貴嬪請安,母女常常相對坐著,一起刺繡、畫畫,或者是彈琴。下午,安華往往得隨著教引嬤嬤學規矩、學禮儀,日復一日,毫無變化。

這天,安華照例來到學規矩的清霖殿,卻被告知因為三公主開始選駙馬了,這幾日的學習都得暫停──無他,教引嬤嬤得去教習三公主的婚前禮儀,沒有空閒教導了。安華一陣恍惚,沒有了課程──那她得去哪裡才能度過這個漫長而無趣的下午?安華屏退了身旁的宮女,漫無目的地在附近晃著,待她回過神來,她踏入了禮樂司,為首的女官見她來,急忙的行禮,忙不迭地詢問她,安華微微一笑,讓女官忙活,自己則沿著禮樂司緩緩的走著。

「妳是誰呀?」清脆的喊聲,讓安華不由自主地回頭,就見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身著宮女的衣裳,歪著頭看向安華。很多年後,安華都還牢牢記著這幕──女孩明媚的大眼,那麼純真,那麼乾淨,彷彿她的世界裡,只有安華一人,而女孩也用行動證明,她的世界裡,的確只有安華一人。「安華。」她聽見自己呆呆地回應,女孩啟唇,輕輕地重複一遍:「安華?」女孩喃喃自語「禮樂司有這個人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安華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曉得怎麼開口,直到女孩嗓音再次響起:「妳是七公主、安華公主?!」安華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答道:「是呀。」眼見女孩慌慌張張地想要行禮,安華阻止了她,再溫柔不過的嗓音問她:「妳叫甚麼名字?」

安華聽見了她這輩子最喜歡的名字──「柳鳶。」

那年,她們十歲。

她們總是約在禮樂司旁的小樹林碰面,從相識那天起,她們時不時的努力為彼此空出時間碰面,儘管這不容易──禮樂司為了一場又一場的宴席不斷地排練新曲、宮中教導禮儀也愈發的嚴格,得了空兩人才能碰上一面。

一次安華照例去了小樹林,卻左右不見柳鳶到來。柳鳶從未讓她獨自等待這麼久,安華有些不安,於是轉身去了禮樂司,遠遠就看見一個女子單薄的身影獨自跪在空地上,安華的心跳加速,這個瘦削的背影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安華加快了腳步,免強維持著儀態,走到她身邊,很輕的問道:「柳鳶?」柳鳶抬起頭,無力的朝著她笑了笑:「殿下?讓妳久等了吧?」安華蹙著眉,彎下身來扶住她的肩:「怎麼了?」柳鳶無所謂的回:「我和周司樂意見不合,周司樂辯不過我,讓我在這裡跪兩個時辰。啊……也差不多了吧?」說著,遠遠看見一個宮女走來,站立在她面前,平靜的說:「柳樂女,司樂大人讓妳回房思過。」安華聞言,連忙把柳鳶扶起來,一步步攙著她回房,又命身旁的大宮女取了藥酒來,替她細細的擦在膝蓋上,溫柔的說:「這藥妳留著,每天擦,可別忘記擦藥啦。」這次事件後,安華問過柳鳶,要不要把她調到自己身邊來,柳鳶拒絕了,她說:「我喜歡彈琴,也只會彈琴。」從那之後,安華再沒有提過這件事。

這是一個清疏的夜晚,天氣很好,還能看見幾顆星星,安華和柳鳶並肩坐在一起,柳鳶問道:「妳沒有名字嗎?」安華被這問題問倒了,頓了下:「我叫安華呀。」柳鳶搖搖頭:「皇后娘娘喚祥榮公主時可不會叫『祥榮』二字,而是叫卿卿;蓮貴妃也不會管裕陽公主叫『裕陽』,會叫她荷妍,妳呢?」安華明白過來,犯難的擰起眉,皇后和蓮貴妃都是大家閨秀,不只精通琴棋書畫,還飽讀詩書,皇后出閣前更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兩人給自己女兒取個文雅動聽的小名不難,但安貴嬪是小家碧玉,她善畫、善女工、善琴,偏偏不識字,安華出世之後,皇上定了封號【安華】,安貴嬪就都叫她安華,從來不曾想去幫她取小名。輪到安華搖搖頭:「沒有。」柳鳶牽住她的手,認識眼前這個小公主兩年,她也在宮裡待了兩年多,她再清楚不過眼前這個小公主的處境──皇上不疼,皇后不搭裡,安貴嬪倒是真心待她好,可安貴嬪位份不高又不受寵,宮中的人何等勢利,安貴嬪就是有心也無力。

柳鳶晃了晃那白皙柔軟的手,引起安華的注意力,柳鳶露出燦爛的笑容,明媚的雙眼彎彎:「我幫妳取一個,好不好?」安華迷失在那漂亮的笑眼中,她聽到自己說:「好。」柳鳶望向天,手中的觸感太好,她不想放開,只想一直一直牽下去,於是柳鳶攥緊了她的手,輕輕開口:「昭昭。就叫昭昭,好不好?」安華偏頭望向她,髮髻上的步搖叮噹作響,柳鳶看呆了。安華長相秀氣、氣質溫婉,眾公主之中,她不是最嬌豔的那個,不是最可愛的那個,但是給人一種溫柔婉約的感覺。安華盈盈一笑:「昭昭,好聽。為甚麼叫昭昭?」

柳鳶低下頭,含糊道:「不知道……就是覺得妳很適合這個字。」在安華開口詢問之前,她轉開了這個問題:「喜歡嗎?我以後都這樣叫妳,可好?」安華渾然不覺,笑得甜美:「好呀,只有妳能這樣叫我!」趁著安華專心賞月,柳鳶側過頭,飛快的抹去不慎滑出眼眶的淚水。

都說天理昭昭,如果真的有老天、有天理,希望能還她一個安穩平靜的人生。不被姊妹欺負、不被下人冷眼,安好的度過她的人生。柳鳶想。

柳鳶的空閒時間開始多了起來,皇帝奢靡,民不聊生。民間叛亂四起,皇帝再無暇辦宴會,禮樂司就理所當然的空閒了下來,柳鳶頻繁的往穎昌殿過去──安華的宮殿──安華則一如從前,請安、上課,就是她的全部。

這日,柳鳶弄來一壺酒,笑得眉眼彎彎:「昭昭,妳有沒有喝過酒?」安華從手中的繡品抬頭,蹙起秀氣的眉:「酒?妳怎麼會有?」柳鳶笑容不減:「想不想試試?」安華擰著眉,良好的教養告訴她應該拒絕,但是內心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嘗試一下又何妨?半晌,安華鬆開眉,細聲:「就三杯……可不能再多了,母妃說酒喝了誤事呢。」柳鳶倒出一杯琥珀色的液體,遞給安華:「妳啊,就是太謹慎了。」安華接過,嗅了一下,輕輕啜了一口:「在宮中,謹慎點比較好……好苦。」柳鳶手上也拿著一個小杯盞,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就喝一點,不礙事的。」

柳鳶像是有心事似的,一杯接著一杯,喝得極快,安華喝完三杯時,大半壺酒都進了柳鳶那。安華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意識仍是清醒的,她見著柳鳶那瘋了一般的喝法,不滿的開口:「妳做甚麼喝那麼快?慢點。」柳鳶仰頭,細緻的脖頸昂起,飲盡杯中物後道:「昭昭……妳一定要一直這麼循規蹈矩嗎?」安華愣了一下,苦笑一聲:「作為公主,我有別的選擇嗎?」柳鳶轉頭,將臉埋進安華的肩,嗚咽出聲:「要不是……妳這麼規矩,連抓隻蝴蝶都不願,我怎麼、怎麼有辦法忍著不告訴妳我的心意……」

安華轉頭望向那個在自己肩上啜泣的女孩,只覺得難受,推了推她:「柳鳶?」然而柳鳶好似真的醉了一般,一動不動,只一個勁的啜泣,安華不忍,拿起隨身的帕子,抬起柳鳶的臉,仔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啦,我難受呀。」柳鳶茫茫的眼難以定焦,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淚水又簇簇的掉下,每一滴都像打在安華的心上,柳鳶抽噎著開口:「我也難受……好喜歡妳呀,好喜歡……」安華微愣,手上的動作也緩了下來,柳鳶的酒勁徹底湧上,她滿臉通紅,淚水滑落,倒向安華的懷裡,一隻手抓著安華淡粉的衣袖,嘴裡不住的喃喃:「我喜歡妳呀……安華……」

隔日清晨,柳鳶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尚未完全清醒就被集合到一塊,譚尚樂素來嚴肅的臉罕見的有了一絲笑意:「大傢伙都打起了精神!仔細地聽我說了!宮裡頭的喜事大傢伙都知道吧?蓮貴妃懷上龍胎,恰巧三個月後就是貴妃娘娘的生辰,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們好好操辦!」柳鳶立在人群中,悄悄的揉著頭,漫不經心地聽著譚尚樂下達指令,宴會啊──宮裡有多久沒有辦過宴會了呢?上一回禮樂司表演還是在新年的宴會上呢,如今都入秋了……

也意味著,短時間她不能再頻繁的往穎昌殿過去了。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她沒能去穎昌殿,安華也不再到禮樂司來找她。這件事讓柳鳶納悶起來,她不記得那天自己灌下半壺酒後發生的事情,只記得自己因為沒能告白鬱悶至極,慫恿了安華和她一起喝酒,莫不是……自己說了甚麼嗎?

可不該啊?自己怎麼完全不記得呢?

柳鳶滿腹的疑問,奈何為了這次的宴會,禮樂司所有拚盡全力,一刻不得鬆懈,她壓根抽不出時間去穎昌殿找安華。

宴會之上,安華聽著前方一聲聲的恭維,全是諂媚蓮貴妃的話,她放下調羹,微微偏頭,看著母后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倒是父皇滿面春風,好似打了一場勝仗似的。安華備感無趣,向來最守規矩的她萌生了一絲早退的念頭。安貴嬪看出女兒的心不在焉,低聲道:「安華,妳在幹甚麼?」安華,安華,我不想當安華,我是……。她絞緊絲帕,同樣壓低了聲音回道:「母妃,女兒想去外頭透透氣。」安貴嬪飛快地看了一眼前頭,蹙眉道:「妳再忍忍,別惹妳父皇不開心。」安華委屈的應下,將注意力轉回案前的瓜果糕點,正欲夾起一塊梅花糕,突然聽見清脆的琴聲,她猛的抬頭。是柳鳶!

只見柳鳶端坐於殿上,專注的撫弄琴弦,那張一直充滿朝氣的臉龐帶著笑意,很快地吸引了旁人的目光,連皇帝都凝視著她,殿上安靜了下來,待一曲畢,皇帝帶頭鼓掌,大聲讚道:「好!」蓮貴妃最會看皇帝臉色,她嬌笑道:「這樂女彈得真好,臣妾聽得如痴如醉呢!」接著轉頭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把本宮庫房中的玉鐲拿來賞這樂女。」柳鳶不卑不亢,福身:「謝貴妃娘娘。」起身時,飛快地看了一眼安華的方向,安華只覺得心跳得飛快。許久未見,她依然那樣的好看──!眼見柳鳶退出大殿,她藉口更衣,也跟著退了出去。

「……柳鳶!」安華第一回在宮中如此快速的行走,全然不顧宮中禮儀。她急促的喚著,柳鳶抱著琴,詫異的回眸,看見她,屈膝道:「公主殿下。」安華像是被這敬稱給刺痛了,微微瑟縮了一下,看見她後方走過來的周司樂,揚起她一直保持著的微笑:「周司樂,不知方不方便,讓本宮和柳樂女說幾句話?」周司樂看著有些為難,細想了會道:「殿下請。不過等等柳鳶還得回到宴會中合奏,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安華微微頷首,輕聲:「本宮知道。」

看著周司樂離去,柳鳶低頭問道:「殿下找奴婢有事嗎?」安華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語帶懇求:「柳鳶,不要這般和我說話,好嗎?」柳鳶扯了扯嘴角:「殿下是想奴婢怎麼做呢?」安華心跳如擂鼓:「柳鳶──我只想問妳,妳那天說的,可是認真的嗎?」

那天?是……喝酒那天嗎?柳鳶詫異的抬首:「那天,我說了甚麼?」

安華如遭雷擊,俏臉變得蒼白,往後退了一步,輕輕搖頭,聲音淡得幾乎聽不見:「不……沒什麼,我先回去了。」柳鳶微怔,待她再反應過來時,安華已經走遠,她急著往前要去追安華,後頭周司樂的嗓音傳來:「柳鳶!還不過來!」柳鳶懊惱的跺了跺腳,咬著唇回身往周司樂的方向過去。

(未完待續)

*架空,禁不起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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