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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大約在冬季——作者(百合)

「怎麼樣?」阿柴癱在沙發上,焦點隨著飛蚊游動。疲勞不斷從後頸和腰間傳到大腦。那是她就著靈感隨便寫的,通過了最好,通過不了也可以。

這樣的姿勢,在編輯面前沒有禮貌,但是,在女朋友面前則無問題。

編輯劈裡啪啦地翻了一遍,起身嘩地拉開窗簾——

「唔唔!晒死!」

這樣一個暖洋洋的冬日,阿柴卻像一隻吸血鬼,跳起身嘩地將窗簾扯回去。房間瞬間變得昏暗,只剩下灰白的頂燈。

轉過身,卻見編輯已經佔據了整個沙發,沒有給作者留一點空位——但她是在看自己的稿,阿柴無聊地走去廚房,看女朋友帶來的大袋子。

「聖誕節吃薑母鴨?」

「不是妳說要吃嗎!」

「我有說過嗎?」

不等阿柴回憶,編輯就叫起來,說是前天說的。

好吧,阿柴想起來了,自己是說過想吃鴨,但聽到自己想吃鴨肉卻專程做薑母鴨,也未免太大陣仗。

「這可是你的鄰家姐姐送的哦!」

阿柴拿起杯子,可水早就涼了。

「給你喝吧……」

她將水倒進窗邊聖誕樹的盆子裡。

聖誕樹也是鄰居姐姐送的,真的聖誕樹,不是塑料,將近一米高,樹上居然還有槲寄生,那個姐姐究竟何方神聖?

「做好之後也給她送一點吧……」

「乾脆叫她過來一起吃飯啦,何必這麼麻煩。」

阿柴「哦」了一聲。她是這樣想過,但又不想女朋友吃醋,所以才說送過去,不過,現在看起來,自己的女朋友是工作狂真是太好了,一旦開始看稿,她對其他事就不太在意——事實上也的確無需太在意。人家給妳的女朋友送了一棵聖誕樹,不回禮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你去斬鴨啦!」

阿柴唯有照辦。

「怎麼樣?我的新小說。」

「我只是個編輯,能給我找個翻譯嗎?」

阿柴手指在鴨身上比劃,沒回答編輯的話,她知道這種寫法不對,但下筆的時候,她大腦抽筋,就這樣寫了。

「這只是開個頭。」

「那後面呢?」

「後面就……正經的。」

阿柴感到背後的身鬆了一口氣。「那問題不大。這個童話——」

「是小說,不是童話。」阿柴強調。

「還是異世界嗎?還是中世紀?」

「不是現實的,但也不是異世界。」阿柴想了想。「大概就是神聖羅馬帝國那種時候吧?我還沒有想好,之後讓她們遊歷各國,不停地跟童話裡的人碰面。」

「只有《格林童話》?」

「要看具體劇情,或者是安徒生,或者《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夜》的模式有點意思,但你駕馭得來嗎?而且那已經不是童話了吧?」

「只是有機會的話加一點所謂‘東方’色彩。」

阿柴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完整的《一千零一夜》時那種震撼,她一直是當作童話故事的書,她一直以為國王是聽故事聽了一千零一個夜晚,誰不知他是每天白天處理朝政,晚上先跟兩姊妹上床,然後再聽故事聽到天光,她都不知道是應該恥笑自己沒見識,還是羨慕國王陛下性力旺盛了。自己一開始寫小說,性慾就不穩定,有時想要得不得了,有時卻倒頭就睡,不過身為編輯的女朋友在這方面倒是很理解。

「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不帝國,嗯,不錯,過幾天我找些資料給你。」

就是說新書通過了?

嘭!

興奮過度,一下子就將鴨頭連脖子都砍下來了。

「不過現在就開新書,受得了啊!」

「怎麼說也是全職作家,努力一下雙開怎麼樣?說來妳怎麼想寫童話了?」

阿柴專心斬鴨,沒回答編輯的問話。

真不想承認是她逼出來的……

就在十二月初的一個晚上。

「姐姐……來玩遊戲啊……」

「誰是妳姐姐啊!」這是受到鄰居的影響了。

門外,不是!是門本身,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只能怪自己,將自家鎖匙給了編輯。可是自己的女朋友,有一把鎖匙也很應當啊!

編輯等於女朋友的事實,偶爾會讓自己只記得職業病一般的對抗關係,而忘記了無關係的兩個人所交織出來的超越親情的愛意。

那為什麼要反鎖?

哦,對了,現在應該是睡覺時間了。

「晚安哎呀!」

妳要幹嘛?

阿柴沒氣沒力,只能任由編輯用膝蓋將自己抵在沙發上。

「不是說要玩遊戲嗎?」

遊戲,什麼遊戲?

「三題故事怎麼樣?」

「我說,妳也沒必要將催稿說得那麼可愛好不好。」

「要是妳不將拖稿弄得那麼……鬼馬。」

女朋友兼編輯——還是編輯兼女朋友呢——笑瞇瞇地說,可阿柴從對方的眼裡根本就看不到半點笑容。

「對不起。」

「我不要道歉,我要聖誕特刊。」

怎麼可能,阿柴自認是很愛女朋友的,也非常信任編輯的能力,但每當面前這個人熟練地將兩種名號左手換右手的時候,阿柴知道,編輯一定要拿到稿子,女朋友也一定要得到道歉。

「異世界也要過聖誕節嗎?」

「是讀者也要過聖誕節。怎麼,妳有意見?」

不說尤是可,一說,編輯就表示編輯自有妙計——對應聖誕節,在異世界也要有一個重要的節日。

「她們初夜的日子怎麼樣?對於妳來說,寫肉的機會本來就不多,讀者都很想看呢!」

阿柴在編輯的監視之下,以飛一般的速度碼完了特刊,然後又毫無選擇地被拋進一個禮拜的改稿地獄。

但要是沒有這一次的聖誕特刊,也就沒有這一次的黑暗童話新小說啦!

真不甘心。

「這是小紅帽跟灰姑娘是cp?還是白雪公主?唉……你該不會是想三人行吧……」

都知道了還問。

阿柴轉過身,只見女朋友她靠在門邊,兩手空空。

「都行吧,我是打算讓她們最後死在一起的。」

「等等!」

阿柴嚇得幾乎讓菜刀脫手。

「這是BE嗎!」

「可能吧,我還沒想好,不過我是參考了什麼黑暗童話的。」

「你從來沒寫過虐文啊……」然後,大編輯開始講起現在的虐文如何如何。

其實阿柴沒怎麼聽,她本來也只是有這樣一個念頭而已,可是從這個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的念頭開始,她的腦子裡突然翻复起編輯對自己迄今為止的評價。

有點成績。

好壞參半。

題材小眾。

三觀偏激。

更新太慢。

字數不多。

等等等等。

「又要雙潔,不可以非處,又要專一,不可以後宮,還不能BE,以前說戴著腳鐐跳舞——」

「戴著腳鐐跳不好舞可不是編輯的錯。」

這一句話當頭砸下,讓阿柴突然沒有了再說的慾望。

但編輯還不閉嘴。

「依我看,這不是腳鐐,這是水晶鞋。」

她有一個觀點,寫小說的懂什麼叫小說!

就像做薑母鴨。斬鴨子出力沒什麼用,要做得好吃,還要看調味和開火的人。

「不是也有喜歡虐的人嗎?」

「但是這樣的人在妳的讀者裡面有多少呢?」

「這樣不是正好增加新的讀者群嗎?」

「就是不知道這樣一來能不能保住妳現在的讀者群。」

「寫作是自由的!」

「可文章有價啊……」

「創作應該優先作家的心靈。」

「我看到樓下的麵包店在招工……他們好像是三四點就開工的吧?」

「那也跟我現在沒什麼不同。」

「付給你錢的讀者可比這個小區的人多。」

「但一個人也就是賺一杯奶茶錢。」

「那不就對了!」女朋友咚地放下米酒瓶。

啊,被她帶進去了。

說得那麼了不起,可一說錢,作家就一定要輸給編輯——何況自己只不過是個寫手。

女朋友準備好了調味料,又開火下香油焗老薑,給鴨肉焯水,文火猛火——阿柴洗乾淨手,就在一旁看著。香油和鴨味飛散。

阿柴走出去喝水,看了一下電腦。

現在才十點多,還不到中午——這是衝著那隻鴨說的。對於自己來說,那「已經」是十點多啦!昨天下午三點多才醒過來,之後就對著電腦一直到六點多,才下樓去吃了一個煲仔飯加一碟煎餃,又買了十來個牛肉丸上樓,分成兩餐。寫完稿,天已經大亮。

白雪公主為什麼要跑呢?

因為王子是個死變態,戀屍癖,七個小矮人……就按照諧趣歌的法子辦。

灰姑娘的兩個姐姐,砍腳趾應該保留下來……

在沙發上坐了一陣,阿柴又走去廚房。

好香!女朋友正拿著筷子在鍋裡不停攪動。真不愧是出過愛心食譜和纖體瑜伽教程的人。反觀自己,炒菜會燶,炒飯會燶,炒麵會燶,炒粉會燶。

要是不聽話,說不定寫小說也會燶。

阿柴曾經暗暗希望女朋友的纖體瑜伽教程會燶,跟吃吃喝喝不一樣,阿柴很少看到女朋友做瑜伽,工作之餘,這個人的確會去健身房,可她只是在鍛煉肌肉,書上的女人甚至都不是她!書上的女人,阿柴一看就覺得,自己打得過——她可從來不會對自己女朋友有這麼僭越的想法。

女朋友甚至搞不懂什麼是「瑜伽」,瑜伽不是佛教印度教的東西嗎,跟纖體瘦身有什麼關係,要減體重就去節食去長跑去游水啊!

不過,這大概是減肥美容術的禁忌。

「我做生做死,妳也幫幫忙煮飯好不好……」

「這麼早嗎?」

「早一兩個鐘頭無所謂啦……晚上再叫隔壁的姐姐過來一起吃吧。」

「雪櫃還有冷飯。」

「夠我們兩個人吃嗎?」

不等阿柴說,女朋友拉開雪櫃門。

「怎麼煮了這麼多!走開啦!」

阿柴想幫忙,卻被女朋友拿著冰冷的飯鍋逼退。

「又是妳說要我幫忙的!」

「行啦行啦,出去等吃吧……」

很快,廚房傳來淅哩沙拉的油炸聲。

薑母鴨、鹽水菜心、炒飯。

吃完中午飯,編輯女朋友癱坐在沙發上,在手機上滑來滑去。

「說不定你的讀者裡面還真有想看虐文的……」

這不是我剛才說過的話嗎?阿柴正在收拾碗筷。對方做飯餸,自己洗碗,然後,每個禮拜搞一次衛生。

「不過,你還是第一次嘗試黑暗童話這種風格呢!」

「我可不懂那些,就是查了一下看看,就我的閱讀經驗來看,但凡童話,讀起來都不太光明。」

「安徒生的也是?」

「怎麼說呢……」阿柴小時候唯一讀過的童話就是安徒生,其他都是「脫離」兒童之後才讀到的。要是讓現在的她來說,那就是——

「安徒生太感傷主義了。格林兄弟還有一點民間傳說的樣子,就是清蒸茄子和鹹魚茄瓜堡的區別。」阿柴討厭前一味,喜歡後一味。

聽到阿柴這樣說,編輯伸手用力地掐著作者的臉。

「兩味都是我做的!」

阿柴歪著腦袋,隨隨便便地躺到女朋友的肚子上,對方發出粗重的喘息。

「我有這麼重嗎?」

「大作家的腦袋啊,當然重。」編輯有氣無力地說。

「該怎麼生孩子呢?」

「嗯?」

「我說小說。」阿柴的腦子又轉到聖誕特刊之後的異世界上。「之後應該有個孩子,說不定還可以開續集。」

「還是在異世界?不回地球嗎?回地球寫寫日常也不錯啊!」

「不會啦……用魔法從魔法世界回到地球不會太套路嗎?」

「大家都這麼寫,不正說明讀者接受嗎。」

「這是不是讀者接受,而是讀者認可這種不言中吧。」

「這個不就是接受嗎?」

可是我不想接受啊!

阿柴很想這麼說,可到頭來,大概也只會換來女朋友的一句「我是編輯」吧。

「讓灰姑娘活下來吧?白雪公主和小红帽生个孩子。」

「那個啊,我還沒有想到那麼多……」

「我想,要是異世界就不用想那麼多了,既然你不打算回到地球,接下來也是逢年過節謝謝日常,但童話可以生,這裡面有魔法嗎?」

「還沒有。」

「還沒有……」編輯發起狠來真的很可怕,阿柴的頭髮被她用力抓住,不過,正好自己的精神已經開始在女朋友的肚子上迷迷糊糊,這一來倒是發揮了提神的作用。

「我啊,可是很想聽妳的意見呢!可你對我,有時候就像跟別的作家說話一樣,吞吞吐吐的,我又不會偷你的橋段。」

「關鍵是聽了之後啊……」阿柴在腦子裡找了找被編輯接受的經驗,好像不多。

「讀者想讀跟作者想寫,那當然是不同的,我要做的不就是中間人,協調你和米飯班主之間的關係嗎。」

這是以忽視我的意見為前提的,阿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編輯就像知道寫手在想什麼似的。

「沒辦法啊,作者跟編輯不同,就算網站經營不善,可在關門大吉之前,我還是能拿到工資的,作者卻必須先付出勞動成果,然後才可能收到報酬。」

「可能」啊……

「我想換一個風格了。」

「雙開不就行了。」

阿柴覺得,比起自己在收穫稿費的實利和讀者認可的愉悅之間糾結,女朋友的心才真正純粹。雙開啊——這是編輯才說得出口的話。

有一次,阿柴在一本剛進入尾聲,就開新書,那段日子,真是再也不想重溫啦。

但那個時候,看自家編輯,似乎也沒有對自己多花什麼心思,女朋友每天看的稿子本來就多,就算自己多更了一章,大概也不會讓她的目光在屬於自己的頁面上多停留幾分鐘。

說得好聽一點,那就是編輯對一個作者的信任。

「切!」

「妳這是什麼態度,我告訴妳,要不是妳是我女朋友,妳有這麼額外服務!」

這也對,相比自己剛剛開始寫文時的編輯,這一位真的沒法說。

編輯是第一位讀者,但如果編輯是女朋友的話,讀者的身份似乎會變得有些超脫。

所以,讀完初稿之後提出的修改意見讓人感覺更加沉重。

要是她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卻以女朋友的態度給我當編輯就好了——

腦子裡,阿柴突然冒出了隔壁姐姐趴在桌子上的樣子。

她猛地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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