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末日來臨，我想要喝一杯

末日是什麼？是一切消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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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影視和文學的發展，它被賦予各式各樣的樣貌，例如：殭屍末日、病毒末日、核戰末日、分手末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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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總之末日不是什麼好日子，也不是什麼壞日子，因為一切結束後，也沒有好壞之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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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這樣的開場是不是太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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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若是以前的我也會這麼想吧，但我已經忍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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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上，每分每秒都充斥著悲劇，印證著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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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個人裡，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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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我的生活有多悲慘，其實生活什麼的，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可以繼續下去，但是若有一個明確的終點，在彼方悄悄逼近時，人們往往就會做出行動，無論好的壞的，似乎就是只要找點事做，時間就會繼續，就有往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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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會錯意，我愛我的家人，也為他們所愛，老實說若不是他們，恐怕我的末日早已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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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會覺得悲傷，是出自於恐懼，對他人的不信任，對人心的多變，對情感的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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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恐懼這些東西，拿日本殉情美學大師太宰治的話來說，就是總覺得自己似乎與他人不同，身上欠缺著生而為人必要的某種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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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遠了，回到末日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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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恐怖大師洛夫克拉夫特的說法來說，末日是沒有景色的，有的僅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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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是未知，宇宙是未知，深海是未知，被這些未知嚇得不敢行動的人們，以及對其無所畏懼的開拓者，其實就只有這兩種人不是嗎？補充一點，我比被嚇得不敢行動還要不堪，會扭頭就跑。是的，我是個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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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樣的我，在末日來臨時會表現出崩潰或貪生怕死的態度嗎？其實不會，因為末日之後一切歸於無，思考及未來甚麼的也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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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真正末日到來的現在，我跑到了我經常去的酒吧，想在一切消逝之前，再次品味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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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麻煩再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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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吧檯邊，手裡握著空蕩蕩的玻璃杯，懷著些微的苦悶向老闆再次點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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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間小酒館，雖然小了點，但是在燈光和爵士樂的襯托下，顯得還是有點風味，唯一的缺點是喜歡強灌他人精神雞湯的老闆，讓我這個悲劇主義者有些難以招架，除此之外，這裡的一切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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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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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爽快地接過我手邊的杯子，在丟入幾塊冰塊後，往裡頭倒入閃爍金黃色光芒的氣泡，直到有些滿溢出來，才將杯子透過滑動遞還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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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擋下滑動的酒杯，拎起來仰頭一飲，直接就是半杯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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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故作瀟灑地呼出一口氣，然而似乎是喝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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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不習慣牛飲的緣故，一種反胃感讓我反射性的摀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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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小子，沒事喝那麼快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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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的樣子，老闆訝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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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我才不是沒有事哩！難道我看起來像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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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聲的說道，在外人眼裡，恐怕像是胡鬧的醉漢吧，不過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想要在場的人都感受到我的不幸，自以為是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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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白癡啊！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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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囉嗦！你只要看著我表演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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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這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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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著，同時收走了我手邊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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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這是對待客人的態度嗎？把酒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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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滿的抱怨，同時對於酒被收走這回事，表達強烈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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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稍停會，作為賠償，說給我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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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視我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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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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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神游移，假裝不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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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過甚麼吧？想抱怨的話，儘管說吧！我會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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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所以我才說這間酒館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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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的思考相左，嘴巴擅自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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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般人來說，在世界末日的時候告白不是應該更羅曼蒂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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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句話作結，我把我告白被拒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個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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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靜靜的聽完我的話，視線轉為冰冷，開口第一句便是「你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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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你說甚麼！！」我一臉找人幹架模樣的站起來，卻被一把推著坐下，平常來說這樣的力道是不可能推得動我，但可能是肚子裡的黃湯在作用，以致於腳步有點發顫，絕不是因為老闆的臉色很可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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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吧！喝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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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你說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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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老闆臉色放緩，我又得寸進尺的要他解釋清楚，所以老闆熬不過我，只好無奈的開口「所以說啊！像你這副落魄又以自以為悲情的樣子，怎麼可能有女孩肯花費陪伴親人時間來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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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我下意識想反駁他，然而舌根處卻因為酒精而麻痺了，絕不是因為被老闆說中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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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也不拖拉，直接抓來一面鏡子「你先別急著反駁我，先看看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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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中的自己，頭髮雜亂無章，眼下的黑眼圈和垂下的眉目，像是考喪般的表情，下巴和唇上的鬍鬚長的歪歪扭扭，活脫脫的一副邋遢又憔悴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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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甚麼自己被拒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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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都已經世界末日，還精心打扮甚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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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問題不在這裡。」老闆用否定打斷了我話，並且說道「重點是熱情啊！對於生活的熱情，感受不到啊！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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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經末日了啊！認真過日子什麼的怎麼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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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這麼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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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然啊！應該說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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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啊。」老闆嘆了口氣，同時遞來他的手機，上頭顯示的是新聞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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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新聞網站的一頁，清楚寫到，在世界末日的今天，今日的犯罪事件是零，而且自殺事件也是零，另外，人們還是照常上班上課，甚至比以往還要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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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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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裡吐出微弱的否定，與其說是想否定眼前消息的真實性，不如說是想否定眼前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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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眼裡的世界是脆弱的，生存在世界狹縫的人類更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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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世界宣布死刑之後，應該反抗才對吧！畢竟一切來的如此的不合理，正常來說，人性的醜惡面應該會驅使人類傾向在毀滅之前滿足自身之慾望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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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無法接受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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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可能接受啊！身而為人的我很清楚，人就是會為了慾望而不擇手段的生物，而慾望無法被滿足時，便會脆弱的自暴自棄，因為….我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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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有你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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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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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在顫抖，發自心中深處的否定，以這種方式試圖掩蓋醜惡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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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是會記取教訓的生物。」老闆拉來一張椅子坐到我面前，自顧自說道「可能以前的人，就像你說的一樣吧，脆弱又醜惡，但是只要有個契機，人就能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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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可能的，難道你要說全人類的末日，竟然是人類改變的契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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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不是很明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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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輕輕地朝我晃了晃手上的螢幕。我無言以對，就結果論來說事實就是如此，無論我個人再怎麼否定，也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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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怎麼樣也猜不到結局竟是如此出乎意料，又如此諷刺，在滅亡的前夕想通，哈，簡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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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嘲般地苦笑道「結果到頭來，我就算死到臨頭了，還是沒有改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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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沒有理解啊，改變什麼的，從現在開始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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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又有甚麼意義，反正明天一早，一切都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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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正好嗎？能在最後的最後改變，總比懷著無聊的絕望死去，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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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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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老闆的話，我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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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老闆拿過一個杯子，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酒，擅自碰了碰我手上的杯子，兩個玻璃杯發出清脆響亮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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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乾杯吧！」他說著同時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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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手中的杯子良久，終於拿起它一口氣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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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紙巾擦去嘴角殘留的酒精氣味，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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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我從口袋掏出酒錢放在老闆面前的桌上，接著說「謝謝你，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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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站起身，看著我的臉，同時拍拍我的肩膀道「這不是很像一回事嗎？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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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走出酒吧，然後在大街上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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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途中，我抬頭看向巨大且火紅的太陽，聽說明日之後，它的光芒將會熄滅，然而現在還是如此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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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美的景象，真不想就這麼結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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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坐在屋頂上，望著越來越近的太陽，滿足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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