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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麩

臺南小吃很多,盛名遠播者比比皆是,但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一間創意料理,因為套餐飲料可以選米麩喝,自發現後我週週光顧,不為店內其他餐點,就為了喝米麩。後來發現網路上賣米麩的很多,量多實惠,比繼續到店裡當凱子合算,但想到好一大罐米麩就我一個人喝,也許是怕受潮失了風味吧,總之最後沒買。

提到米麩,對大多仍知道的人不外兒時回憶或嬰兒食品,在農業時代的臺灣常用作牛奶的替代品。但對我來說,米麩是個匣子,將關於親生母親的記憶深鎖,印象中母親總泡米麩當作點心給我,也給兩個妹妹喝,淡淡甜味,滿滿的澱粉,在那發育迅速而需要大量營養的年紀,不分寒暑的日子裡,滋養了兄妹三人。

七歲那年,父親帶著現在的媽出現了,即便那時她還沒加入這個家庭。當她第一次進入我的人生時,高挑、亮麗而且年輕,與親生母親的樸素對比鮮明,三人在拉拉扯扯幾個月後簽字了,兄妹三人的監護權都屬於父親。母親大概不自信一個單親媽媽能提拔三個孩子成人,畢竟母親娘家務農,而祖父經商幾十年。這決定很務實,比本該在田裡腐爛的米糠磨成米麩喝掉還務實一點,母親離開了,米麩也被遺留在上個時代了。

在一次出遊時,我跟家人提及臺南那間創意料理,提到了米麩。排行老四的么妹自然不可能知道這段往事,但讓我驚訝的是兩個妹妹完全不記得了,彷彿米麩只是我的臆想,吃的其實是母親走後地上留下的灰吧。更神奇的是父母異口同聲地說那是他們小時候才有的東西,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原來我們年紀這麼近,原來我們這麼近。

「來,叫哥哥。」「哥哥好。」

母親失婚幾年後再嫁又生了個女兒,女兒與我只有一面之緣。初次見面時她仍認我作哥哥,或許因為那次聚餐時,被她瞥見手機對話框裡那句「在和生母吃飯」,她說「生母」這詞難聽,八九歲的小孩,那樣早熟的心智,那麼精細的語感。有時我會想,要是當初用的是「在和親媽吃飯」,說不定現在我們互動更活絡些?更像兄妹一點呢?無從知曉,不論如何,母親仍會泡米麩給她吧?

但從那次見面後已經快五年沒見到母親了,細想下,其實我心裡是想躲她的,似乎是么妹的出生重燃了母親的妒火,或說從未止息過,只有火上加油。母親的人生讓她成了一個怨婦,錯不在她,但罪罰卻到我身上,至親之情碰上手足之情,誰叫我們是對有血有肉的母子,換作任何人,都不能如米糧般單純的。這樣想很自私,但或許我只想她再幫我泡杯米麩,回歸記憶中母親慈祥的模樣。最後一次有她的消息是透過大妹,母親換丈夫了,但夫婦倆相處不睦。有次吵得激烈,母親躲到大妹在臺北的住處,丈夫窮追不捨,搞得鄰居報警,差點鬧成社會新聞,我想她真的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的。

現在母親的女兒也長大了,不太可能再喝米麩了。米麩終究是嬰兒食品,不該吃一輩子的;糠粉泡的飲料,本來就和浪漫不搭的,但如果有那天,我還要像母親一樣,給自己的孩子泡杯米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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