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返校觀後感（有雷）

＃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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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七年返校遊戲上市，風靡全球。我沒有玩，實況也只看了一半，所以完整的故事不是那麼清楚，也一直很困惑為什麼遊戲的名稱要叫「返校」，一開始聽到的時候，我還想說：所以是個要返校打掃的遊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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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當時我對「返校」這兩個字的第一反應，我的腦海中浮現炎炎夏日到學校去，和朋友一邊聊天一邊整理環境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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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校當然不是像這樣溫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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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是應該生而自由嗎？不就是看幾本書而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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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之後過沒多久，在電影中戲份大增的學弟魏仲廷問。除了玩過、看過遊戲之外，可以從這裡瞭解到整個故事就圍繞著地下讀書會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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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幾本課外書，在現在的校園裡多稀鬆平常，在白色恐怖期間卻足以招徠莫名其妙的殺身之禍，一個接一個，把所有人都拖進了恐懼與憤恨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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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魏仲廷和學姐方芮欣搶了鑰匙，為了躲避忠黨愛國的高伯伯的追趕，他們躲進小小的（應該是）儲藏室中，外頭卻突然傳來怪異的聲響，那不是高伯伯的聲音。魏仲廷悄悄把門打開窺探，在外頭的是一個恐怖而詭異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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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遊戲中造型仍然符合一般傳統印象的鬼差，電影裡變成了長手長腳的教官形像，那樣的身體變形讓它的身材顯得巨大無比，也正好象徵著扭曲膨脹的黨國威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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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在學校裡遊走的教官負責校園安全，在當時卻是帶學生進入地獄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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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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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一排模樣相似的學生穿過校門進入校內，站在兩排魚貫進入校園的學生中間的白教官攔住黃文聖，喝斥他要他把帽子戴好，要他把書包打開讓他檢查。白教官高聲而冷漠的下令，在那噤聲的年代，黃文聖猶豫的把手伸向書包，後來趕到的魏仲廷眼明手快的把布袋戲偶從黃文聖的包包裡拿出來，白教官皺起眉，「帶這個到學校來幹嘛？要記過的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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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個鏟奸除惡的角色的戲偶，記過，現在的時代全然無法理解那樣的蠻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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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你為什麼會讓阿聖加入讀書會啊？他都不讀書，每天操弄著戲偶……」魏仲廷問讀書會的組織者張明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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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師笑著說：「我以前也跟阿聖一樣，不喜歡讀書，那時候多希望有個老師可以讓我做我喜歡的事情，讓我盡情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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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弄戲偶和畫畫，不符大流，讓個人的性格也凸顯出來，那是「國家」不許的，所有人都要一模一樣才可以。國家無聲的做出命令：男生必須理平頭、女生必須剪短髮，服裝儀容要整齊，鈕扣要全扣、裙子要多長、襪子要全白……規定愈多，你們就愈沒有地方沒有時間展現、尋找自我。自我是不存在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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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要好操弄的娃娃，不要有自我意識的「人」，一旦你們有意識就變得危險，你們開始在沉悶的靜默裡追逐熱烈的自由，變得危險，就有必要剷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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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芮欣問張老師：「為什麼老是畫水仙？比水仙漂亮的花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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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希臘神話中水仙花代表的意象是「自戀」，但在返校裡，水仙花是角色們在沉默年代裡無法做到的「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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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書會的成員偷偷地藉由讀書來追求自我，也追求自裡行間所描述的自由。人生而自由，追求美好的事物也是本性，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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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行為不傷害人，他們卻被「國家」粗爆而殘忍的對待，多人毆打、拔指甲、倒吊浸水──這只是電影裡呈現的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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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在張老師的肩膀上，方芮欣醒來，輕聲說：「但這一切是不是都太遲了？我害死了你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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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是真正的兇手。」張老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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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方芮欣被鬼差教官提著脖子抓起來的時候，她掙扎地說道：「我不要忘記，我要記得。」鬼差軍帽底下的模糊不清的臉上的鏡面應聲碎裂，彷彿威權的破碎（真的破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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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方芮欣拉著魏仲廷逃跑，魏仲廷翻過鐵絲網，方芮欣留在裡面隔著柵欄對他說：「你的責任就是活下來，記住這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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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柵欄，也隔著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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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仲廷死裡逃生，背負所有痛苦，在學校即拆毀之前回到學校裡，找出張老師與他死別之前交與他的託付，張老師要他找出藏在學校裡的書，書裡有一封信，是給方芮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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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破敗的教室裡，魏仲廷在課桌前坐下，把信放到桌上。年輕的方芮欣展信，上頭寥寥數字而已：白鹿予水仙，今生無緣，來世再見，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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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傷的訣別，溫柔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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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被拆掉之後要蓋成房屋住家，發生過那麼多讓人心痛、哭都不敢哭出聲的事情，在讓那麼多人家破人亡之後，用對家的溫暖想像，給予這個地方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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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不管是戲裡角色們還是任何為了自由而犧牲的人們無緣的未來，即是我們所享受的自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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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局不只是魏仲廷的返校，也是我們的返校。學校理當交給我們真正的歷史，讓我們清楚自己的過去，不讓我們失去根源，但是有許多的事課本從來沒有提過，學校給了我們一段似是而非的集體記憶，讓我們所有人都在這塊土地上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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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過去不美好，我們也要記得，不要再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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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忘記這份自由有多珍貴、多得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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