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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短篇故事集)

"磯…現在正逢超級強颱…連…大雨…路況…請駕駛小心安全…也避免到…較低的…以免積水過…造成危險,另外…⋯"

「唉」她煩躁的關上收音機,看著雨刷才把水刮掉,擋風玻璃立刻又被雨點模糊,

她從後照鏡看了看後座那對熟睡的雙胞胎,露出了苦甜參半的笑容,

幾年前,她的男朋友死於ㄧ場車禍,緊接著她又發現自己懷了這兩個甜蜜又沈重的負擔,從小便是孤兒的她獨自承受害喜和孕吐的折磨,那時她一度崩潰到想要自我了斷,但當她站上頂樓邊緣時,她感受到第一次的胎動,

"有個生命在我肚子裡"對於這個奇妙的感受,她跳下去的念頭煙消雲散,

她怎捨得讓這對生命—她與男友僅存的連結—跟著她一起離開世界呢?

就這樣,她抱著"生下來就放手"的心態及同事們的支持活了下來,孩子出生後又想著"再幫他們找個可以託付的對象就好",結果後來又想著"再陪他們一段時間就好",如此這般的拖延下去,她竟是越發捨不得這兩個寶貝兒子,

直到一個月前,男方的家人才知道有這兩個生命存在,並表示會收容她們母子,

而現在,她正開車在去找公婆的路上,

「這是什麼天氣啊」她不耐的看著昏暗的天空和滂沱的大雨,

因為雨勢湍急且連續未止,馬路上積了五公分左右的水,許多地區也鬧起了水災,

「真是的…咦!」前方突然照來很強ㄧ道光線,

這樣的場景喚醒她悲慘的記憶,她突然愣住了,

他死的那時候,也是晚上,

他死的那一天,也下著冰冷的雨,

他死的當時,也有這樣亮的車頭燈,

「媽媽!要撞上了!」不知何時醒了的兒子喚醒了她,

「欸?呀!!!」眼看就要撞上電線桿,她反射性的將方向盤ㄧ轉,

碰!轟!

只見整台車滑入地下人行道,正好卡在樓梯後半段,向前不是,向後也不是的尷尬地段,

「哇!媽媽我好怕呀!哇!」兩個兒子很有默契的哭了起來,她ㄧ時慌了手腳,

「寶貝乖,別哭,別哭啊」她ㄧ面安撫兒子,一面打電話求救,

「嘟…嘟…」撥了半天,卻只得到收訊不良的結果,

也因爲氣候不佳,人們都躲在家裡,沒有人發現她們,

「唔?」她發現腳濕濕的,低頭一看,發現車子進水了,再抬起頭來,這才看見整條地下道淹水淹的跟游泳池一樣,

眼看水位慢慢上升,她十分害怕,但若打開車門、車窗的話,水會立刻湧入,到時候會連人帶車一起沉入的,

打了好幾通電話,但依然收訊不良,

「怎麼辦…救我…怎麼辦…」她心亂如麻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突然靈光一閃,努力爬往後座,盡量的將手機往上舉,

「拜託…拜託…」過了ㄧ會兒,電話奇蹟般的通了!

「喂,您好」

「救命!我們被卡在地下道裡了!這裡是⋯…」她急切的將附近地標和地址說了一遍,

「好的小姐,請不要慌,我們馬上過去」

過了幾時分鍾,大量的警車和消防車出現,很多的警消人員下車趕來,還請了拖吊車過來準備拖吊她們出來,

乓!乓!

他們一下一下的撞擊著後車窗,試圖擊破它,

這時,她發覺車子正一點一點的震動著,

「停!等一下!」她驚呼,但外面的人卻完全沒聽到,

哐啷!

後車窗被敲了下來,但車子也因為用力過猛,開始慢慢往下滑去,

「快!把孩子先抱上來!」

「不好了,車子進水太重!拖吊車快撐不住了!」

「什麼?快!解開安全帶呀!」

她吃力的將手向後座伸去,幫哭鬧的孩子解安全帶,正要抱著他們往上爬去時,發現腳被某個東西拉扯,

「呀!」她向後一看,原來剛才幫孩子解安全帶時腳不停的亂攪,現在連著高跟鞋ㄧ起被安全帶纏著了,一時之間解不開,

「快!快!拖吊車撐不住了!」

她努力亂蹬、用手解、拉扯,就是無法掙脫,此時水已經機乎淹沒前半輛車、到她的腰間了,

她突然明白,她是不可能拖困的了,

在過不久,拖吊車要麼繩索斷掉,要麼⋯

「糟了!拖吊車跟著被往前拉了!」

「什麼!」

最糟的情況已經發生了,她ㄧ咬牙,將孩子向上送,

「接著!」她將手指上兩枚鑽戒拔了下來,分別套在兩個兒子手上,

那是她男朋友留給她的,

「小姐!快抓住我的手!」警察接過孩子後,又伸出手來,卻只見對方搖搖頭,

「我是出不去的了」她聽見外頭的人喊著拖吊車的現況「答應我,安全送他們到爺爺奶奶家,住址刻在他們項鍊上的銅片上」

「小姐!別鬧了!快出來!」

她哀淒的笑了笑「我被纏住了,來不及了,在不放開拖吊車的吊繩,會ㄧ起沉下去的」

「小姐…」

「快放開我吧,我不可能獲救了」她不捨的看了眼兒子,見他們驚慌的表情,她也流下了淚水

「該死的…放開吊繩!」警察忍著悲痛向後吼著,

「媽媽!媽媽!」看著兩個兒子哭叫著,她感覺水淹上脖子,

「我的孩子,記住,媽媽永遠愛你們」她漸漸的被吞噬「答應我!照顧好他們!」

那一夜,下著滂沱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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