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

曾幾何時，我是多麼期待走過這個街頭，這個生氣蓬勃的街頭，這個交織著濃厚人情與書卷香氣的街頭。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樣沁人心脾的喧囂已不復見，當我再度走過這漫漫長路，那過分冷清的靜謐欺上我悵然若失的身影，席捲而來的冷意使我心驚。原來，童年的回憶早隨著生活空間的改變走出我曾經熟悉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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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騎樓，水泥磚隨著腳步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雀躍如我心中振翅飛翔的鳥兒，恨不得倏的飛往目的地，卻又捨不得錯過沿途老闆們親切的問候聲。經過了一番噓寒問暖，我終於踏進這個我所戀慕的地方—   豎立在路口兩層樓高的書店。我像逃離囹圄的金絲雀，穿梭在書架砌成的迷宮，繞呀繞的，找不著出路，卻也不捨離去。我走過貝克街，和福爾摩斯進行血紅色的研究；我走進大觀園，聽黛玉泣訴她寄人籬下的辛酸；我還踏上梁山，悼念英雄命短。但當我有一天想拜訪白羅，討論上次未完的東方快車謀殺案，眼前的畫面使我頓住腳步，不可思議的凝視著前方的街景。不知何時，書店的木色招牌已被悄然換下，空蕩蕩的建築迴響著不同以往的安靜，慘白的牆刺痛了我的雙眼，彷彿有什麼從我的心頭消失。幾個月後，銀行矗立於書店舊址，又過了幾年，曾經張燈結綵的店家一一被霓虹招牌取代，一間又一間的銀行剪綵，然後，它們再也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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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這條街有了改變，原本從我家窗口望出去有一片空置已久的廣場，週末下午總能看見三五好友在這裡相聚。老爺爺們各自拿把藤椅、幾張椅條，把棋盤架上，一場又一場腥風血雨隔著楚河漢界磅礡上演，旁邊偶爾傳來觀棋的讚嘆聲，另外還有人彈著吉他、唱唱小曲兒，好不愜意。至於其他的空地則是被孩子們佔據，有時騎著腳踏車競賽，有時打打棒球。不管是這條巷子的住戶，還是來自隔壁鄰里，這裡無時無刻充滿著笑聲。然而，緊跟著銀行一間間的林立，空地旁的大樓也重新翻修。不久之後，連鎖火鍋店進駐，業者自然而然地把空地規劃為停車場，管制用的鐵架不只封鎖了外來的車輛，更封鎖了這裡原有的生氣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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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才知道，原來當時除了實體書店已走下坡之外，這片市中心外的邊陲地帶漸漸地受到重視，因而啟動了都市計畫。在此之後，日益上漲的租金也讓店家無力負荷，財力雄厚的銀行家看準進駐的契機。另外，空地的原主也不想閒置這塊潛力股，因而將它出租使用。現在，這裡儼然成了華爾街，拉下鐵門的夜晚便是懾人心魂的死寂，童年的回憶隨著三點半熄燈而逐漸散去，歡笑聲也早就被喇叭聲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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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回憶中的街頭，澆不熄的是我滿腔的熱情；走過華爾街，抹不滅的是我滿懷的失落。若能讓我選擇，我不要這樣的改變，我想再度走過那午夜夢迴不斷在我腦海縈繞的長廊，我還想站在窗前觀賞一場又一場緊張刺激的比賽，更想讓絢爛的回憶不只在心湖投擲出漣漪，而是能在此時此刻再次重溫那璿玉般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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