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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有束花 (修改版)

彼岸有束花

赤色彼岸花的花語「無盡的愛」

「徐薇瑄,徐薇瑄,打小報告惹人厭;徐薇瑄,不要臉,勾引老師不倫戀。」

我是徐薇瑄,一個……被霸凌者。

「徐薇瑄,妳的髒腳擋到我了!」長髮女孩嫌道。

我默默的將伸出課桌椅外的雙腳收回。

「呦!看漫畫呢。」她一把搶走我手中的漫畫書。

      我慌亂地抬起手欲奪回,卻被女孩陰狠的眼神震的無法動彈,半舉的手就此僵在空中。

      她瞧了眼漫畫書,露出戲謔的神情說:「告白遊戲?」她輕笑了聲並大喊:「大家快來看!徐薇瑄竟然在看戀愛漫畫。」

      周遭同學聞言紛紛圍觀而來,其中一名平頭少年噴笑道:「垃圾瑄!妳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還妄想談情說愛?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我緊握雙拳卻依舊默不出聲。

      長髮女孩捲起漫畫書猛地用力敲打我的頭說:「誰讓妳看漫畫書了,鏡子在廁所不會自己去看嗎?」

伴隨著四周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女孩手上的力道越加狠重。

         我緊緊咬著下唇默不吭聲,忽地,「周家敏!班導找妳。」一男子自門外喊道。

      長髮女孩應了聲,藐視地瞧了我一眼便將漫畫書丟入垃圾桶冷聲說道:「妳這種人不配看愛情漫畫!」說罷轉身離去。

      隨後,男子走進教室緩步朝我而來,俊朗的臉龐毫無一絲笑意,我只覺雞皮疙瘩冒起,異常難受。

      「砰!」他倏然踹飛我的桌子抬起單腳使勁地踩在我的大腿上說:「鞋帶掉了,還不快綁?」

   我愣愣地看著他鬆落的鞋帶,一股沉重的力量持續壓迫我的腿,我只好抬手替他綁起鞋帶。

「太醜了,重綁!」他冷哼道。

什麼?

我再次呆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旁平頭少年扒了我的頭罵道:「英達哥叫妳重綁妳是不會重綁嗎?還是妳耳朵聾了?」

      我低眸不語,伸手欲重綁時,趙英達卻將腳收回猛地往上一踢,「啊!」一道強勁的力量直撲我的臉,頓時,一股灼熱的液體自鼻中緩慢流下。

我,徐薇瑄,一個被霸凌者。

      我自幼便秉持著正義的理念,眼中容不下任何作弊、欺凌甚至叛逆,一旦我發現便會向師長報告,然而……這自詡為正義的舉動卻埋下了日後欺悔與厭惡的種子。

這何嘗不是一種冷冽的諷刺呢?

漸漸的,朋友們離我越來越遠,排擠的聲浪卻逐步逼近。

曾經,我試圖改變劣勢,換來的卻是他人的嘲諷與反彈,最終,我不再反抗,也不再堅守那天真的信念,任由孤獨與沉默侵蝕。

「薇瑄?……薇瑄?」金髮男子叫道。

      回過神,才驚覺自己早已身處保健室中,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英俊面龐,臉上忽然一熱,我撇開臉說:「老、老師你怎麼在這裡?」

      他扶了扶黑框眼鏡,忽地上前吻落我額眉笑道:「關心我的『學生』這理由妳滿意嗎?」

      我羞紅了臉,輕輕拍打他結實的胸膛嗔道:「老師……這裡是學校,有人看著呢!」

      他聞言,左顧右看了會,抓了抓頭疑道:「有人嗎?我可沒看見。」說罷,捧起我的臉,輕輕吻落於我的唇瓣。

「唔……」

      我和老師是去年交往的,我們的戀情一直屬於秘密,我也明白一旦我們的關係曝光將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但……我真的真的好愛他,就讓我再佔有他一下下吧,那是我最後的奢求。

      老師名叫簡又揮,專職國文,我們是因一場大雨而結緣的,他對我的事情也略知一、二,若說我在這世上最後那一點溫存,我想那便是他了。

回到教室時,已近放學。

「老師,人都到齊了。」身為副班長的吳子蓉說。

物理老師瞧了眼立身於門外的我問:「子蓉啊,妳是不是點錯了?徐同學還沒進教室呢!」

吳子蓉輕輕一笑,擺擺手說道:「老師,這妳就錯了,我點的只有人沒有動物。」

霎時,全班哄然大笑,就連物理老師也禁不住噴笑出來。

平頭少年朝我招招手喊道:「欸,小狗狗快過來!」

      物理老師見我仍站在門外不動,臉色稍變慍道:「徐同學,還楞著做什麼?要老師丟根骨頭給妳吃嗎?」

我低首走進教室,周家敏指著我率先笑道:「老師!她承認自己是條狗了。」

      物理老師瞥了我一眼,丟出一張考卷斥罵:「果真和狗一樣,徐同學,全班成績都在八、九十分左右,唯獨妳,十分!」

      嘲笑聲隨著老師的罵喊聲逐漸擴大,我緊咬下唇默默無語,正當我欲走回座位坐下時,平頭少年搶先一步衝至我的座位並拉走椅子說:「狗狗不需要椅子,妳連坐狗窩都不配,垃圾瑄只配坐垃圾桶。」言畢將垃圾桶自後方拖至我面前。

周家敏抬腳用力踹倒垃圾桶,桶內雜亂作噁的碎屑、髒物頓時傾倒而出,她捏著鼻子嫌棄道:「徐薇瑄妳很髒欸,臭死了!」

我依舊緊咬下唇,直到一股嗆人的腥味自口中蔓延,才緩緩鬆開。

物理老師只是靜靜地看了眼,並未上前阻止,她拍拍黑板說:「好了好了,老師要趕課,大家快回到位子上坐好。」

我站立在垃圾堆中,憤怒與委屈充斥在心中,物理老師停下動作看向我,她皺起眉頭怒道:「徐薇瑄!還不快坐下。」

我盯著地上的垃圾殘渣,始終不肯退讓坐下。

「啪咑!」一股強大衝撞力襲擊我的頭部而來,我看向掉落地面的書本,發疼的腦袋逐漸腫脹,酸嗆感蔓延鼻腔。

趙英達朝我吼道:「煩死了,到底要不要坐下啊?妳都遮住我的視線了!」

為什麼老師不制止大家?難道她也認同這種行為?她是針對我的……一定是。

逃……

我要逃離這裡──這個冷血的地方。

拾起書包,我頭也不回地跑出教室,依稀還有聽見物理老師破口大罵:「徐薇瑄!妳給我站住!否則警告兩支……」

淚水再也不聽使喚地流下,視野頓模糊不清,一眨眼,晶瑩淚珠迅速地滴落。

我不能讓老師看見這副模樣,絕不能讓他替我擔心!

「薇瑄?」──是老師!

我趕緊胡亂地擦乾眼淚,回頭苦笑道:「老師……好、好巧啊!」

他靜靜地看著我說:「一點都不巧,現在是上課時間,我們是碰不上的。」他指著我的眼睛,「妳……哭過?」。

我尷尬地搖著頭,然而,眼前卻是一片霧茫茫,他見狀急忙問道:「薇瑄,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緊咬唇瓣始終不願說出任何隻字片語,他見我毫無反應,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將我帶往熟悉的方向──屬於我和他的秘密基地。

學校偏僻無人的倉庫內,老師倚靠在木頭箱子上,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承受不了他炙熱的目光便本能的將頭撇開。

他雙手環胸說:「薇瑄,我現在不是以一位老師的身分問妳,而是一個希望靠自己雙手保護愛人的男友,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沉默良久,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抱住他說:「又揮,你是真心喜歡我嗎?」

他一愣,撓了撓頭說:「當然,我怎麼可能欺騙你……」

「那你會一直一直愛著我對嗎?」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這還用說嗎?我當然會一直一直愛著你啊!」

我觀察著他的神情,那是一層薄薄的陰霾。

我輕輕一笑,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說:「那便足夠了……」

他抬起手圈抱住我,溫熱的臉頰與我相貼,我們彼此都沒有再講話。

我多麼希望時間在此刻停止,哪怕一切都將化為泡沫。

朦朧間,感覺自己被人抱起,溫緩厚實的胸膛使我不自覺得緊緊倚靠。

      醒來時,天色已近傍晚,我揉了揉發酸的雙眼,環顧四周空曠無人的導師辦公室,一旁老師沉沉趴睡在米白色的桌子上頭。

      我悄聲地走向他,將掛在椅背的外套輕輕披在他身上避免著涼,更不願吵醒睡夢中的老師。

對我而言,老師是天使,他拯救了幾乎沉淪的我。

      我揹起書包靜悄悄的離開導辦,抬頭望著酒紅色的天,心想:「這麼晚了,媽媽一定很著急……」

想到此,腳步便不由得加快,希望能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媽,我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晚啊?」媽媽自房間走出,「菜都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

我看著桌上已涼掉的菜餚,心中不免一陣刺痛。

這些菜看著似乎都沒動過,想必媽媽她又只配湯胡亂地吃了吧……

「媽,妳是不是又只吃湯飯?」我手叉著腰問。

她尷尬的看了我一眼,端起桌上的菜說道:「我去熱熱菜。」

「媽,妳老是這樣吃對身體不好,妳就坐下來和我一起吃飯吧,這麼多我也吃不完啊!」

「那……好吧。」

      過了一會,媽媽將熱好的菜自廚房端出,一盤盤發散著蒸氣的美味佳餚整齊地排列,我拉開木色椅子坐了下來,伸手接過媽媽盛好的白飯,享受這得來不易的溫暖。

「媽,這菜對消化有幫助,妳多吃些。」我邊講著邊將菜夾進媽媽手中的碗。

      媽媽看了眼碗中的菜緩緩說道:「薇瑄,在學校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妳,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跟媽媽講,我去替你討個公道!」

      我聞言一愣,筷上的蘿蔔也隨之掉落碗中,我乾笑了聲說道:「媽,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妳女兒在班上可受歡迎了,沒人敢欺負我……家敏昨天還約我出去玩呢!」

      「這樣我就放心了,妳一定要記住,要是出了什麼事千萬不要一個人獨自承擔,告訴媽媽或老師們,知道嗎?」

「嗯……」我微低著頭,不願讓媽媽看見我此刻的神情。

父親去世後,媽媽獨自一人扛起家計,白日工作回來還得煮飯給我吃,過會兒又要出門去餐廳洗碗賺些雜費,如此勞累辛苦,我實在不想再讓她替我擔心……

翌日,我依舊是最後一個進班的,然而……不同以往的詭譎氣氛籠罩了整間教室。

大大的深綠色黑板上清清楚楚的地用白色粉筆寫上了:徐薇瑄是狐狸精,搶別人男友。

竊笑聲斷斷續續傳出,我心中頓生不祥之感。

      走至座位,眼前是凌亂堆疊的照片,照片上印著我和老師,然而,另一張照片裡頭卻是……老師和一陌生女人的親密合照。

我顫抖地拿起那張照片,嘴中呢喃:「這不可能……不會的。」

      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照片便被無情的揉起皺爛,此刻,我腦中盡是昔日那人與自己說過的承諾。

「薇瑄,此生我只愛妳一個。」……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強忍著不讓它滴落,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兀自說道:「也是,老師不可能都沒交過女朋友嘛……這一定是前女友的照片,一定是……」

      吳子蓉走向前用力拍了我的臉頰說:「妳錯了,老師和他女朋友已經交往五年,甚至要論及婚嫁了喔。」

她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心口好疼、好疼,誰來……救救我?

      「啪啦啦!」一張張痛人心椎的照片如亂櫻般灑落,我捂著胸口無可置否地看著眼前賤笑的周家敏。

      她甩開手中最後一張照片譏諷道:「唉呦!同學們快來看,我們班竟然出了一隻破壞老師感情的狐狸精。」

我目光如炬,抬起發顫的手指向她怒喝:「周家敏!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周家敏猛地抓起我的衣襟惡狠狠說:「為什麼?妳不是很愛打小報告?我,因為妳那自以為是的正義,跑去和我媽告狀,害我被迫和男朋友分開,沒想到……妳也不是個好學生嘛,竟然搞師生戀?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她甩開衣襟,我便頹然跌坐在地,兩行淚不受控制地流下。

是啊,我也不是個好學生,我愛上了那顆遙不可及的太陽,並且……無法自拔。

「徐薇瑄同學在哪?」兩名軍衣教官走入教室喊道。

四周訝然無聲,周家敏率先將我猛力推了出去。

我緊緊咬著下唇,緩緩伸起右手說:「我、我是……」

其中一名教官嫌惡地看著我說道:「跟我去教官室一趟。」

      走進教官室,緊繃的氣息瀰漫全場,他將我帶至內間,卻見一熟悉身影早在裡頭侯著了,那便是──又揮老師。

      教官拿出一疊照片面色沉重說:「有同學反應且通報教官室說你們兩個在談師生戀,嚴重影響校園風氣,簡老師,這是屬實嗎?」

      老師面色凝重地推了推眼鏡,他朝我看了眼復道:「既已有證據,那我還能狡辯什麼呢?」

      教官自鼻中哼了口氣皺眉道:「簡老師,您又不是不知道師生戀對學校的名譽損害有多嚴重,現如今家長們也都知道此事,我們校方必須有個交代,至於……徐同學介入他人感情一事,教官無權過問,那是你們之間的私事。」

一時間,沉默吞噬了周圍,依稀還聽見淺微的吸氣吐氣聲。

      「唉……」教官無奈的嘆息了聲,「徐同學,雖然教官無權插手,但還是得提醒妳,身為學生,潔身自愛為首。」

我緊握雙拳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簡又揮瞥了我一眼,「江教官,可否讓我跟她談談。」

江教官微微點頭,「我相信簡老師能做好決定。」說罷走出內間。

我望著教官離去的背影,心卻莫名緊張了起來,然而眼前老師依舊面色從容,毫無解釋之意。

他……難道不想向我解釋女友這件事嗎?

      頓時火氣湧上了心頭,我起身質問:「為什麼?為什麼老師你不解釋,你明明說過只愛我一個……難不成都是在騙我?」

            他輕輕哼了聲,拿起桌上印有我們的照片說:「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大人們隨便呼嚨兩句就被騙的死心踏地,薇瑄妳這樣出了社會很容易被騙的。」言畢將手中照片撕成兩半。

我驚詫地看著眼前男人的舉動,顫抖地指著他說道:「你……這是做什麼?」

      「本來我是想在你生日那天和你提分手的,想不到事情會曝光。」老師放下已撕成半的照片說著:「薇瑄,妳說的對,我是騙妳的,我就是想體驗看看和高中生談戀愛的感覺,我是在玩妳!」

串串珠淚自眼中留下,鼻中盡是酸楚。

難道從頭至尾,我,都是孤單一人嗎?

老師他根本沒有真正的喜歡過我,是我太傻、太傻……

「你好狠。」

「既然狠,妳就別說和我交往過!省的到時候我被校方處置丟了工作。」

「老師你放心,我只是區區螻蟻,怎配得上你這尊大佛?我,不會再向人提起這件事的。」

      「希望妳說到做到,為了給家長一個合理的交代,教官的處置明天會下來,妳放心,頂多大過一支,不會要妳退學的,就當作妳為老師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我怒然離去,走時彷彿依稀聽見教官說:「簡老師,這麼做真的好嗎?」

「我意已決。」

      簡又揮教師親自坦承誘拐任教班級女同學,並嚴重擾亂校風影響在校生學習,對此經校方和家長會討論後,決定依本校教職員手冊上規定處置,並解除本校與簡又揮先生的教師聘書,至於該女同學因屬無辜,校方不予以任何處置,並給予精神賠償費用。

我呆立在布告欄前,緊咬的下唇滲出了絲絲作嘔的腥味。

怎麼會這樣?老師他……

我奔至教官室急喊:「江教官!教官!」

江教官疑惑地看向我說:「徐同學,找教官什麼事?」

我走至教官身旁,用只有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簡、簡老師……他。」

江教官面色一沉,「這件事已經做出最好的處理了。」

「教官,老師他是不是將事情獨攬一身了?拜託您告訴我,我求您了……」

      「唉……妳麼就這麼固執呢?原本校方是打算以不良學生的名義處置妳的,三支大過讓妳無條件轉學,這件事就這麼散了,但簡老師他拚死都要保護妳,知道妳愛念書,他便犧牲自己保妳不被處置。」

我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幾步,「謝……謝教官。」說罷我轉身快步離開。

回到教室,我想也不想便時起書包離開,那怕要被記曠課。

老師……

我一路奔至老師家,「叮咚──叮咚!」

「來了!」──老師,是老師的聲音。

「啪喀!」藍漆鐵門應聲而開,老師一見到我登時雙眼瞪大說:「妳……」

我立馬向前抱住他說:「騙子!」

他輕嘆了聲,「妳都知道了。」

「我不要和你分開。」

再也不要,即使……你有女朋友。

      老師離開了學校,然而,老師的女朋友在得知此事後和他分手了,一夕間,他失去了工作和愛情,而我,儘管得到了太陽;儘管我們仍定期碰面,但我卻再也沒看過他往日溫暖的笑容了。

      謠言散播的極快,老師的事早已在各校傳的沸沸揚揚,校方皆不願接受聘請這樣一位有不良前科的教師,老師頓時失去了賴以維生的經濟,整日賦閒在家,無所事事。

「欸欸,他就是那個誘拐女同學的簡又揮嗎?」

「他來應徵老師嗎?」

「這種人根本不配當老師!」

      一路閒言閒語傳進我和老師耳中,我本欲上前論道,卻被老師制止,他說:「這些話我聽多了不礙事,倒是妳,為了陪我來應徵還特地請了半天假,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我搖著頭笑道:「好啦!好啦!老師你趕快進去,到你了。」

我靠在應徵室牆外,隱隱約約聽見他們的談話。

「簡又揮先生,相信你也知道關於你的傳聞,想必清楚我方是不會任用一位附有前科的老師!」

「校長!校長!求您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痛改前非。」

「不用多說了,請離開吧!」

老師面色落寞的走出辦公室,他悽悽苦笑了聲,「我們回去吧……」

      這一日我一如既往的提著便當前去老師家送飯,天色映著淡淡詭紅,似是在預示著什麼般,令人心中不安。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卻是無人回應,我欲拍門呼喊,卻見大門並未上鎖,我便大著膽子走進門內,昏暗的長廊透著一股作噁的腥味。

      「啪咑!」忽的,我只覺腳下似是踩到了液體,心中頓生恐懼,我慌亂地摸索著牆壁打開電燈開關,驚見──「啊!啊!啊!」

眼前,是那熟悉的男人靜靜倒臥在血泊中,他手中拿著一把染血的刀。

「新聞快訊!昨日傍晚一名曾有誘拐女學生前科的國文教師簡姓男子,疑似承受不住社會輿論的壓力持刀自殺……」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然而我心中的陰影卻是揮之不去。

老師,死了……

這次他真的離我而去了,簡又揮你這個騙子。

面對老師的葬禮,我從未掉過一滴淚珠,因為……悲傷使我麻木,想哭卻是哭不出來。

那天過後,憂鬱的烏雲找上了我,儘管如此,霸凌……依舊未曾停息。

「各位同學,明天將帶大家進行校外教學,此次教學乃在深山林區裡參訪千年神木,山路顛頗,記得準備防滑鞋,尚未分到組的同學請儘速分好組。」禿頭班導呼籲道。

趙英達推了推隔壁男孩說:「欸,我跟你一組。」

男孩不好意思的撓頭指向遠處平頭少年說:「抱歉達哥,我和胖仔一組了。」

周家敏翻了翻分組紀錄簿笑道:「趙英達,現在只剩你和徐薇瑄還沒有分,你們便一組吧!」

趙英達不可置信的踹飛了桌子怒道:「我不要跟她一組!」

禿頭班導拍拍黑板道:「英達,既然你們都沒有分,那便一組吧!」

「我不要!」趙英達吼道。

禿頭老師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沒預想過趙英達會如此嫌棄我,但……說真的,我也不是很想跟他一組。

渾渾噩噩的我又迷茫地過了一天,次日一早全班一同搭車前往山上。

      下車後,為避免同組人在爬山的過程中走丟,老師們強制性要求大家以紅線各自綁住彼此的小指,我跟趙英達也不例外。

      我們被分在最後一組,山路顛頗不定,拌雜著泥地的溼滑,每走一步就心驚膽戰,因此我走得格外小心。

趙英達似是不滿我的速度,兀自一股勁的往前衝,我忙加快步伐大喊:「你慢點!」

然而他卻裝作耳邊風,無視了我的抗議。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猛地,我只覺腳下一滑,雙眼頓時睜大,連帶著前頭的趙英達,滾落深深叢間。

「嘶……疼死的」他怒吼。

我拍拍身上泥土,忍著臂上擦傷跑向他問:「你、你沒事吧!」

他撇開臉說:「掃把星!盡惹麻煩。」

我的目光卻被他腿上刺眼鮮紅的液體深深吸引,恐懼的畫面頓席捲而來,腿不自覺的發軟跌下,我顫抖的指向他的傷口說:「血……我、我替你包紮!」

他厭惡地打開我的手說:「我才不要,被妳碰到會倒八輩子的霉的。」

我忍不下去了!

我扭頭到處尋找能包紮傷口的東西,最終,我找到了一條巾怕。

不管他拼命的怒吼抵抗,「拜託,讓我包紮吧!我求你了。」

他似是被剛才的怒斥嚇愣,一動也不動,我迅速的將那刺眼恐怖的血液包起,心中的慌亂才漸漸消退。

趙英達愕然地看著我哀號:「我這輩子完了……」

他見我沉默不語,只覺無趣便自隨身包中翻出乾糧自個兒吃了起來。

「欸,要吃嗎?」他忽然問。

我縮著身體搖頭。

他將半塊餅塞到我手中道:「吃點吧,要是妳餓死了,我還得負責呢!」

死?呵……

我輕笑了聲,「死了才好,至少,我還能去見老師。」

這次,他無語。

我仰望近晚的天空,緩緩說:「想聽故事嗎?」不等他回答我便兀自說道:「那一天,下了場刺骨涼心地大雨,沒有傘的我只好淋著雨回家,如電影情節般,老師將傘遞給了我,一把傘,開啟了我與老師漫漫情愫,當我得知他教我們班國文時,我高興得要死,每節下課都去找他,而他……也成了我的暖陽,如今,他走了,永遠地走了,我的太陽消失了。」我頓了會復道:「是你們,是你們將他逼死了,霸凌?這到底帶給你們什麼?快樂?興奮?在我看來,霸凌就是一種互相磨損地傷害!」縮起身子,我哭了起來。

時間彷若靜止,良久,他吸了吸鼻子,緩緩道:「對不起……我……徐薇瑄,雖然我始終不喜歡妳,但人不能永遠停留在過去,活著,活出精彩,相信簡老師也不會希望妳去找他。」

活著……我要替老師活下去。

我苦苦一笑,起身拍拍灰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走吧。」

趙英達豎起大拇指,他吃掉手裡最後一塊餅說:「想通就好,話說……走哪?」

我扶起他,看了看天色─烏雲密布。

要下雨了。

我扶著他向前走,「我們得趕快找個地方躲雨。」

他亦朝天空望了眼:「前面似乎有間小菩薩廟,我們過去躲躲。」

我點點頭,加快腳步的和他走向前方小小廟宇。

果不其然,在我們抵達廟裡後,雨水如淚般傾倒而下。

趙英達倚靠在壁前說:「妳說,他們會找到我們嗎?」

我朝供在檯子上的菩薩拜了拜悠悠說:「興許吧!」

「滴答──滴答!」雨珠子自瓦簷滴落泥地,我們誰也沒有再開啟話題。

「其實,妳並非那麼惹人厭,就是雞婆了點。」他劃破寂靜道。

我詫然的看相鴟蹲於牆角的趙英達,陰影覆蓋了男人半張臉龐,讓人無法摸清此刻他的神情。

「滴答──」我們又再一次陷入寂然。

「英達哥?」

「趙英達?」

一聲聲呼喊自遠方傳來,趙英達聞聲欣喜地扶壁起身說:「有人來了,我們能出去了!」

我扶著他走出菩薩廟,趙英達朝聲源吼道:「我在這裡!」

許久,刺眼的光照射在我們身上,禿頭班導持著手電筒快跑而來,旁邊跟了三個同學。

其中一名同學瞥見我,惡嫌道:「徐薇瑄?一定是妳拖累達哥。」

我低首不語。

的確,是我將他拖下來的。

趙英達喝止道:「林依!不要亂講話了,大家都累了。」

林依只覺滿腦子疑惑和詫異,卻依然乖乖的閉嘴。

自那日之後,趙英達似乎沒有那麼討厭我了,少了他參與霸凌,班上頓時議論紛紛。

「徐薇瑄!是不是妳偷了我的筆記。」周家敏喊道。

我疑惑道:「不是我。」

她似是不信,走上前將我的書包猛地一倒。

      「啪啦啦……」書本以及零碎的小東西傾倒而出,我起身冷冷說:「妳,不要太過分。」

      周家敏踹開我的書包,走近我並揪起我的馬尾拉扯道:「過分?這才叫過分,說!妳把我的筆記藏哪了?」

「住手家敏!」禿頭班導怒喊。

「老、老、老師?」周家敏驚恐道。

      禿頭班導狠狠吼道:「是誰准妳們欺負同學了?英達都向我說了,集體霸凌?你們好大的膽子!等會一起去找教官。」

我訝異地看著趙英達,他卻是淡淡朝我一笑。

霸凌,真的停息了嗎?

次日一早。

「叮咚──叮咚!」

這個時間點誰會來啊?

我稍稍整理儀容便飛快的朝門口走去。

「妳好,請問是徐薇瑄,徐小姐嗎?」一漂亮女子問。

我愣了一下復點頭回答:「是的,請問您是……?」

她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簡又揮的姐姐,簡又熙。」

什麼?

我彷彿聽到了什麼驚人事件,整個人呆了半晌。

      簡又熙自包包中拿出一木盒子遞給我說:「這是我整理又揮房間時,在他床底下發現的,裡面有封信署名徐薇瑄,我想……這應當交予妳。」

眼前霧氣濛濛,我接過盒子彎身鞠躬說道:「謝、謝謝姐姐……」

那一刻,眼前之人彷若和老師重疊般,淚水擈漱而下。

      目送老師的姐姐離開後,我兀自抱著盒子走進房間,再也忍不住了,我放聲大哭:「嗚嗚……老師……」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張我和老師的合照,我顫抖地拆開信,信上寫著:「致親愛的薇瑄,當妳看見此信時便代表著我最不希望的事情發生了,我承認,最初我只是想和妳玩玩,時機到了就適時的分手,但……越和妳相處,我就越了解妳,不知不覺中我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妳,而且無藥可救,和妳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片段,我曾幻想著有一天能娶妳為妻,我們一起看日出,一起去倫敦遊玩,有太多的希望,而如今……我已經看不到了,盒子的暗夾裡有一筆錢,妳說妳想出國,現在有個機會了,我最後的希望是,找個好男人伴妳一生,妳,要幸福。」

淚已止不住地留下,我緊緊捂著胸口失聲痛哭。

簡又揮,你怎麼這麼不負責任?你這樣我更痛啊……

今年的春天提早來了呢!

      我走在回家的步道上,春風吹拂過臉龐,搔搔癢癢卻舒服至極,我下意識握緊手中手中申請休學的表單,避免被徐徐微風吹走。

「徐薇瑄!」熟悉的聲音傳來──趙英達。

他跑向我問:「妳……真的決定要離開了?」

我輕輕一笑,看著眼前帥氣的男人說:「我要替老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妳還會回來嗎?」

「興許吧!」

他靜靜的看著我,良久,「那我們說定了,哪天回來了,請我吃炸雞!」

「沒問題,等著。」我笑說道:「你……還討厭我嗎?」

「與其說不討厭不如說是敬佩,敬佩妳對簡老師的感情;敬佩妳臨危不亂的態度。」他仰頭看天,頓了許久,「徐薇瑄,要努力地活出精采,祝福妳。」

「嗯!」

你說,人是不是世上最複雜的動物?他們之間的感情佔據了人生的一半,儘管,我離開了學校,但世界各地的霸凌依舊未曾停息。

最後,老師,你放心,我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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