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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裡的戀與慟(下)

原本以為對她的感覺,薄如蟬翼、輕如鴻羽、細如微雨,與一般熟客並無二致,隨著日子過去,終究會忘了這個人,但是,半年時間過去了,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

「也許她搬家、換公司、……或者『生病』?」我胡亂猜測著,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直到今天中午,收到一封她母親寫的信,證實了我的猜測──她真的生病了。她的母親並未透露她生了什麼病?僅僅要求我為她的女兒「剪」頭髮,隨信還附上一張支票,面額是我「剪髮」價碼的三倍。

我將信紙及支票塞回信封內,將信封及全套的理髮用具,放入背包內,臨時跟店長請了半天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前往信紙上所書的地址。

坐在車內的我,眼睛似在看窗外街景,實則在腦海細細回想:「當時,為何對待她與其他客戶的態度不一樣?」,我將眼睛閉上,腦海搜尋、比對,曾經錯過的人,頓時豁然開朗──她長得真像我的初戀女友!也難怪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似曾相似的感覺。我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讓她成為我的女友,不再錯放良緣。」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再次見到她,卻是在一間充滿藥水味的病房──她得了癌症!化療的折磨,令她顯得憔悴而虛弱,頭髮掉了許多,所剩無幾;發出的聲音,微弱而無力。

「嗨!吉米,好久不見了,……要請你幫我『剃』頭髮。」

「剃髮???」

「是,剃光頭髮。自願將頭髮剃光,或者因為接受化療,而掉光頭髮,我寧願選擇前者。」她平靜地述說理由。

當下,我幾乎可以感覺病房瀰漫莫名難言的悲傷氣氛,她的母親已忍不住偷偷地拭淚。

「很好啊!」我故作輕鬆地說。

護士將她的病床頭部位置抬高,並且在上半身周圍墊上乾淨的布,我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將她所剩不多的頭髮,一根根地剪掉,直到最後一根頭髮,……應聲而落。病房內的所有人彷彿定格般,靜止不動;眾人默默流下的淚,是唯一的動態。

她發出虛弱的聲音,打破令人感到窒息難受的沉默:「剪好了嗎?往常剪好後,你總是會拿起一面大鏡子,讓我好好地審視……呵,也好,光頭有什麼好看。」

「別怎麼說,妳會好起來的,而頭髮也會再長出來的。」

她看著我,眼神流露無盡悲傷,接著,她對我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怕以後再也沒機會說,……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有點小驚訝哦,你長得還挺像我的初戀男友。如果不是因為你年紀比我小,搞不好我會倒追你,呵。」

當她一說完,我情緒激動地對她說:「那妳可願意當我的女友?」

「呵,不。再過不久,我將到另一個世界,我們二人如果成為男女朋友,負擔太沉、太重。」

我一聽,淚水奪眶而出,蹲在床頭下方,慟哭難抑,良久。

之後,我三不五時地去病房陪她,一個月後,她安詳地離開人世,到另一個世界去。而我,依然忙碌不已,唯有夜深人靜時,內心深處莫名的惆悵與遺憾,像二隻無聲無形的小獸,悄悄潛入心口,令我隱隱犯疼。「時間」也許是消滅二隻小獸的良藥,但關於她的回憶,將永存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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