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寫]人來人去

      我心底是渺小寂寞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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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一個有著高塔的小城鎮，四周一望無際，我時常在塔樓底端的小窗邊趴著看來往人群，他們行走得或快或慢，或走或停，有的人在這裡留下足跡，有的人在石碑上鑄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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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很少的時候，路過的人們會向我打聲招呼。有的一路舟車勞頓或披星戴月，我會讓出我的空床給別人睡，然後在靜謐的夜色中盯著天花板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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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問他們從何來、往哪去，會何會路經此地，又為何願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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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夢，他們說這裡是能夠看見夢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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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樓頂端可是能看到很遙遠的地方，但不是每個人都爬得上去的。」我手指天花板，「塔樓的樓梯很窄，而且很怪異，有的彎曲、有的間隔極大，如果沒有別人扶持就會摔下來，這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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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從他們身上看過不願放棄的堅毅，或是安定於現狀的平靜，甚至是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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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樓附近也有許多賣望遠鏡的商家，但望遠鏡適合在高處使用，不爬得更高，大抵上是沒有太大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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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塔樓裡的人來來去去，爬上塔樓很困難，但下來可就容易了，只消在窗邊拴上粗繩，往塔外一甩，人順著攀爬而下，背起行囊就可以瀟灑離去。我未必會補捉到別人離開的日期，所以最後一天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都會在日曆上圈一下，寫上名字，隨著日曆一張張撕去，擺在一旁泛黃的紙張沒有丟去，我估計再也沒有機會替他圈上新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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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窗邊探出一顆頭來，我請他入內，他卻搖頭說：「不了，我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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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怔了怔，「你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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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點點頭，「這是暫時的，等我忙完應盡的責任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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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垂眸，我知道每個人這麼說的時候都是真心的，但真正會回來的人卻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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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或許換了名字，也或者回來的時候，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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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過塔樓的人都知道，從高處遠眺，是平地遠不能及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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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送他出城，他跨出城門，走沒幾步又回過頭問我：「你上過塔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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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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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地笑了起來，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眼神卻有些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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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告訴我，從上面看下來的風景，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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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很漂亮。」我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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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漸行漸遠，我折回塔樓前，仰頭看向塔頂，陽光灑下，它是如此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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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有一天，我也能到達那個地方，欣賞我夢寐以求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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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視線，我昂首闊步走回塔樓裡，窗外仍是來往行人，有的人低頭快步經過，有的人停下打聲招呼，或是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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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底是渺小寂寞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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