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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4-流殺

      救我!救我!

      伸能伸出僅存的右手求救,那滿臉淚水、恐懼崩潰的女人對著自己死命哭喊的呼救著,浮在黑色漩渦中僅剩一隻手及不斷揣動的頭顱。

      還有一雙鑲在面如槁木的圓睜大眼,因劇烈的害怕導致瞳孔放大而顯得毛骨悚然。

      救我!求求妳救我啊!

      棉延不絕的哭喊迴盪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變得鬼哭神號。

      她想救她!她想!

      這詭譎恐怖的畫面雖然讓她害怕不已,但念頭一起,她連滾帶爬的仆向前拉住女人的手,她使盡自己所有的力量拉住女人不斷往下沉的身體。

      就在她快沒力氣時,她一陣深呼吸後再奮力一拉,強大的拉扯一下子斷了連繫,她整個人失去重心的往後倒,摔得七暈八素。

      同時,在伸手要摸自己的頭,手裡握著的斷臂讓她頓時放聲尖叫──

***

      「啊──啊啊──」

      之凌一陣大叫後自床上彈起,她深感害怕的抱著頭,整個人瑟縮在床上,打從心裡的恐懼害怕揮之不去。

      溫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卻照不進她黑暗的心裡。

      好似還在夢中!好似那婦人還在她眼底!

      「怎麼了?又做惡夢了嗎?」

      空蕩蕩的床被人坐陷一角,好似早知道有這麼一刻的,強而有力的臂膀攬過她不停顫抖的雙肩,將她摟進懷裡安撫。

      亞馳,是之凌的男友,兩人已經交往了兩年,目前同居在一起。

      跟他們一起住的,還有之凌一樣來台北工作的哥哥。

      靠在亞馳的身上,之凌狂亂的心跳這才慢慢平撫下來,只是還餘悸猶存的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惡夢,跟著她好久好久,不曾放過她。

      亞馳從跟她在一起就知道她會一直做同一個惡夢,卻從來不知道為什麼,只以為她心裡壓力太大導致。

      「別怕,我在妳身邊。」

      他抱抱她,摟著的手臂力道稍微縮緊,代表著他給她的力量。

      「嗯……」

      「我做好了早餐,妳梳洗一下就來吃吧,吃到老公幫妳做的好吃早餐,妳就會有元氣了。別想太多,嗯?」他在她的額頭一吻,就繼續去忙碌。

      「好……」

      之凌看著亞馳離開房間,被愛照亮的深處頓時又恢復一片黑暗。

***

      「早餐怎麼這麼寒酸啊?」

      之凌才剛坐下,亞馳還在廚房裡忙著,哥哥之俊走到餐廳來就酸不溜丟的說著。

      「你客氣一點。」亞馳辛辛苦苦一早就起來做早餐給他們吃,卻被完全不曾幫忙做家事的之俊說這種話,她皺著眉,相當不悅。

      她其實很不喜歡這個哥哥,要不是重男輕女的媽媽千交代萬交代,她一點也不想要自己跟亞馳辛苦買下的房子分這個「哥哥」一起住。

      之俊雖然號稱是她的哥哥,但從小到大就被媽媽寵上天,別說身為長男要知道照顧自己的妹妹,根本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不知道什麼叫客氣,在家從來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到長大更是變本加厲!

      尤其最經常在母親面前扮演好小孩的角色,生性正直的她常常因此吃了大虧。

      即便是住在人家家裡,他既沒有付房租也沒有負擔一點水電,更不曾幫忙做家事,就算在亞馳面前也不知道什麼叫客氣,把亞馳的不計較視為理所當然。

      她還沒跟亞馳結婚,之俊便經常把他當成未來妹夫的使喚。

      原本她不肯讓之俊搬來跟她們一起住,溫和善良的亞馳卻替之俊說好話,讓她不得不妥協。

      雖然媽媽比較不疼她一些,但也沒有對她不好,她也一直忍氣吞聲。

      若非他還知道要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賺錢、若非亞馳替他說話,她壓根不會讓他有機會跟自己一塊住,更遑論有機會讓他這樣子欺負自己的男朋友。

      只是還有一件事,她怎麼樣怎麼樣也無法過去!

      「本來就是這樣。」說歸說,之俊還是拿一塊麵包一咬,拿起一杯倒好的豆漿不客氣的喝一口。

      「那是亞馳的,要喝不會自己去倒嗎?」

      「沒人喝就不能喝嗎?」

      「你……」

      「之凌,沒關係啦。」眼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亞馳趕緊放下兩盤太陽蛋就拍拍她的肩膀緩和氣氛。

      「看看,多學著點,亞馳多會做人。」之俊的嘴臉讓人看了想打他兩巴掌:「妳啊!這麼兇,學著怎麼做女人,免得亞馳被妳嚇跑了!」

      「不關你的事!」

      她沉著臉,真心覺得憤恨她怎麼有這種哥哥。

      「我是為妳著想。亞馳,還沒結婚之前你還有機會換女朋友,何苦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更何況還是棵不好的樹……」

      「陳之俊!你夠了沒!」

      「別生氣、別生氣。」亞馳一面平息之凌快掀桌的怒氣,一面對著之俊說道:「在我心裡之凌是很好的女人,我並不打算換女朋友,謝謝你的好意了。」

      「嘖!」

      彷彿聽不下去,之俊啐了一聲便拍拍屁股要去上班,這時他的手機鈴聲乍時大響,他不耐煩的接起來。

      「喂!」一聽到對方的聲音他頓時囂張的氣焰消靡不少。「媽……什麼事啊?啊?奶奶她……」

      之凌跟亞馳看著之俊有些沉重的話語,心裡已經有個底。

***

      被深刻在心裡的秘密,是人生揮之不去的惡夢。

      再次踏上老家的路,之凌心情不只是為已經過世的奶奶難過,還有不想面對的惡夢。

      回來見完奶奶最後一面,進行完祭拜儀式,之凌眼眶還銜著淚的坐在三合院角落,放空的看著禮儀公司的人忙進忙出。

      小時候只有奶奶對她很好,自從那件事情過後她也不像以前那樣每年總有幾次回來老家看看奶奶,雖然是因為怕勾起可怕的回憶,但是她仍覺得自己很不孝。

      有時候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要自己把這些事情承擔著讓自己過著不能安心的日子,也許她應該要學學像之俊那樣很快把事情給忘記,然後無憂無慮的生活,也不該像現在這樣選擇不去面對。

      只是想起那一幕,她仍覺得十分罪惡感,與後悔一起沖刷她脆弱的心靈。

      「別難過了,奶奶會心疼的。」

      不知道她的悲傷真正原由,在知道他們親人離世的消息時深怕她太難過,亞馳自告奮勇的陪著他們兄妹倆回老家,看著之凌頹然的坐在角落,他真的很心疼。

      「亞馳,我很不孝對不對?」她低著頭哽咽著,越想越覺得心酸。

      「奶奶會體諒妳的,妳別想太多。」他安慰著。

      之凌不敢想。

***

      那一年,正值豔夏,之凌國一,之俊國三。

      「之凌、之俊,奶奶跟你們說啊......」

      泛黃的三合院透著過去的回憶,奶奶一邊用小鐮刀切著芒果,一邊把分成一小塊的芒果肉餵著兩兄妹吃。

      烙印在心裡奶奶慈祥和靄的模樣讓那時候的之凌突然心裡酸酸的,小小年紀也不知為何,直到奶奶又一口芒果餵來,才讓她分心。

      「奶奶,妳要說什麼?」

      等不及奶奶繼續開口,之俊已問。

      「我們後山那裡,不管如何,就算是結伴也不要去。」奶奶面色沉重:「很危險,那裡有吃人的鬼,你們可不要隨意進去。」

      「真的嗎?」對這方面比較害怕的之凌擔心的問著,反倒是之俊哈哈笑起來。

      「吃人的鬼?奶奶,我們已經不小了,妳說這個嚇唬我們?」

      「奶奶沒騙你們,這都是真的。」

      「有人可以證明嗎?」之俊人小鬼大,才不相信這種事。

      「村裡已經有幾個人一進入深山裡,就再也沒回來。」奶奶叮嚀:「你們可不能隨便闖進去,聽話啊。」

***

      「哥哥,奶奶叫我們不要來,回去啦!」

      漫天遮蔽的百年老樹群讓正值大白天的森林像晚上一樣,他們一步一步踩,發出頻繁的窸窣聲,讓棲息的鳥群像被他們驚擾般的分飛四散,嚇得之凌不停受到驚嚇。

      但跟在之俊探險的腳步後面,就算千百萬個不願意還是得硬著頭皮跟上,走在幾乎快跟他們一樣高的草叢上,她簡直快要怕死了。

      但不走又不行,因為她不跟上就會落單,到時候更可怕。

      早知道她不應該受他威脅說要跟媽媽亂說話害她被打而妥協,她應該要寧願被打也不要一起來。

      「妳怕,好啊!妳現在回去啊!」料定膽小的之凌絕對不敢違抗他,他囂張的擺手。

      「不要!」

      「不要就好好跟著!」之俊也不理她的繼續往前走,「我才不相信奶奶說的咧!我要親自證明。」

      之凌扁了扁嘴,眼眶泛著淚的跟在之俊後面,越走越覺得天黑,越走越覺得害怕。

      她看了看手表,指針才指著兩點半,她覺得空氣好冷,冷得她打顫。

      「哥哥,好了啦!應該是沒有什麼我們不要再走下去了,被奶奶知道就慘了,我們快回去啦!」

      之俊不理她的繼續走。

      這時候的她越走越覺得前方莫名的壓迫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停下腳步朝他大吼:「我不走了!你自己去!」

      「哼!膽小鬼!那妳就在這裡等著!」

      他朝她翻了翻白眼,繼續深入。

      嘎--嘎嘎--

      陰森森的烏鴉聲穿破逐漸安靜樹林,又把她給嚇了一跳。

      她很害怕,幾乎一刻都待不住。

      「哥哥!你在哪裡?」

      越想越不對,她又尋著之俊走的路線往前走。

      「啊--」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草叢,突然聽到之俊的慘叫聲,她聞聲也顧不得害怕的趕緊衝上前,看見之俊呆坐在地上。

      「哥哥,你怎麼了?」

      「啊......」好似受到很大的驚嚇,之俊顫抖著聲音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手指的前方。

      之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驚險萬分的畫面落入她眼裡。

      「救我!救我......」

      滿是樹叢圍繞的區域開始鬆動,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女人就這樣半身已經陷入柔軟的沙子裡,她驚慌失措的伸出手求救,身體正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掩埋。

      「救人!哥哥別愣著快救人啊!」

      她推了推之俊,之俊卻好像還在恍神中,已經管不了他的反應,之凌先衝上前欲拉住那女人的手。

      「妳幹什麼!危險啦!」在她快踩進去噬人的範圍,之俊拉住她。

      「我不能見死不救!」

      推開之俊,她毅然決然的衝上前拉住女人的手。

      「救我!求求妳救我啊!」

      讓自己的腳有著力點,之凌賣命的死拉住女人的手不放。

      「我會救妳的!妳別怕!」

      「救我!我還不想死!」

      雖然使盡吃奶的力氣要把女人拉上來,但流沙往下拉的力量越來越大,之凌的腳已經無法著力,身體開始慢慢的也被往下拉。

      女人這時候,已經被沙埋到咽喉,而之凌已經跪在地上。

      「不!不--」

      「妳開什麼玩笑!」

      之俊一陣怒吼,不是幫自己的妹妹,反而是動手要扯開她拉住女人的手。

      「哥哥你幹什麼!?」

      「放手!妳想死嗎!?」

      「我不放!我不放--」

      被之俊瘋狂干涉的拉力在之凌異常的堅持下維持著,之俊瘋了似的拉扯她的臂膀,突然之間一個用力,反彈的力量讓兩個人同時往後跌坐。

      之凌摔得頭昏眼花的想揉揉眼睛,卻發現自己握著東西。

      她定睛一看,女人僅存的斷臂就在自己手裡。

      「啊--啊--」她嚇得丟開斷臂拼命大叫,旋即覺得不對的往前看,女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怎麼會--怎麼會--」她憤怒的回過頭,使盡吃奶的力氣向之俊揮拳。

      「幹什麼!妳瘋了哦!」

      「為什麼要阻止我!?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

      「妳白癡嗎?她送死妳也要跟著去死嗎?早知道我就不救妳讓你也跟著她被沙子吃掉好了!」

      之俊異常的冷血讓之凌看傻了眼,剛剛一條生命就此不見,換來的是之俊的不屑至極。

      「那是她的命,干我屁事?」

      他說完,看到地上的斷臂,居然順手把它撿起來丟進恐怖的流沙之中,看著像有生命般蠕動的沙子慢慢把手掩埋起來,之凌打從心裡顫寒。

***

      「之凌、之凌。」

      恍恍惚惚中,之凌依稀聽見奶奶的聲音。

      「奶奶......?」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她尋聲叫喚著。

      「之凌。」

      奶奶一如往常的慈祥,就這樣出現在之凌面前,緩緩而笑。

      「奶奶,我對不起妳!我好想妳!」

      之凌情不自禁的抱著奶奶,眼淚因為想念及悔恨奪眶而出。

      「沒事、沒事,奶奶不怪妳。」拍拍她的背,奶奶聲音輕柔的說:「時間到了就該接受,奶奶陽壽已盡,應該離開了,能看見妳奶奶已經很欣慰。」

      「奶奶......」

      「之凌,明天跟之俊馬上回去。」奶奶突然沉著聲,鄭重的交代。

      「為什麼?」

      「殺人要償命。」

      「奶奶,我不懂。」之凌有些緊張,「殺人,是我嗎?因為我沒救到那個女人嗎?」

      「總之,妳跟之俊趕快回去......」

      奶奶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不清,讓之凌伸手再也無法觸及。

***

      「奶奶!」

      突然驚醒,之凌呆坐在床上,看著外頭依舊耀眼的陽光。

      她只是突然有點累,待在奶奶的房間睡了午覺,卻做了好長的夢。

      奶奶的話像一塊大石壓得她有些沉,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是夢?還是真的是奶奶的告誡?

      如果是她的錯,她會欣然接受所有的報應。

***

      左思右想,之凌覺得奶奶的夢境不無道理,所以還是決定先跟之俊說一聲後,再跟爸媽稟告一下先回台北。

      當她正要找上之俊時,她發現之俊在摸身上的口袋找煙,卻在口袋好像摸到什麼似的一臉疑惑,從口袋拿出一張紙。

      他拿起來一看,臉色微微一變。

      「你在看什麼?」

      她走上前出聲問,他被她嚇了一跳。

      「想嚇死人啊!沒妳的事。」他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啐道。

      「我有事要跟你說,我......」

      「我現在沒空,晚點再說。」

      之俊揮了揮手,不等她說完就離開三合院。

      她覺得很不對勁,所以決定偷偷跟著之俊。

***

      她沒想到,之俊居然重回到當初女人被沙吞噬的地方!

      心裡還恐懼著這當初開始她夢魘的地方,但又不得不注意之俊的一舉一動。

      她亦步亦趨的跟著之俊,看著他鬼鬼祟祟的像在尋找什麼,

      「好了!不要裝神弄鬼的!給我滾出來!」

      之俊回到當初的地方,確保自己腳底下的土地是安全無虞,他對著偌大的樹林大喊著,拔尖的聲音充斥著厭惡。

      「沒想到你也沒有想像中灑脫。」

      他一喊完,亞馳的身影從另一頭出現,已經沒有以往的溫馴和睦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穆。

      為什麼亞馳在這兒?之凌見狀愣住。

      「他媽的從頭到尾你都在裝好人?你早就想趁機動手了吧!」之俊憤憤不平的爆粗口,面對亞弛有無止盡的厭惡。

      「我要的很簡單,一個公道。」亞馳冷眼看著他:「就以命償命。」

      「放你媽的烏拉屁!」之俊罵完旋即又苛薄的笑開:「對哦,我忘記你媽已經死在那灘爛泥下了。」

      「你能再耍嘴皮子也只有今天。我等了這麼久,拼死我也要達成我的目的。」

      之凌震了一下,不敢相信之俊說的話。

      亞馳是女人的兒子!?瞪大眼睛久久不能反應,之凌的心重重的被這個事實一擊。

      所以,亞馳是在向她索命的嗎?是她無能,沒能救得了他的媽媽?

      她是不是應該,把命還給亞馳?

      「媽的!」之俊怒罵一聲的衝向亞馳,動手就是一拳。

      「住手!」

      之凌衝了出去,讓兩個大男人同時愣住,尤其是亞馳。

      「之凌......」

      「之凌,妳來的正好。」可惜的吹了吹自己的拳頭,之俊一副很扼腕的樣子。「看看妳的好男朋友,原來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偽善者,復仇?我看他是電視劇看太多!」

      「亞馳,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嗎?」含著淚問著深愛的人,之凌突然覺得好像不認識這個相愛兩年的人。

      「是。」亞馳沉重的回答,「不管今後妳怎麼想,我今天都要為我媽討回公道。」

      「是我救不了你媽媽,你要怪就怪我吧。」自始至終,她一直把這個過錯耿耿於懷。

      也許她會帶著這份愧疚過完這輩子,還不如就此還給亞馳。

      「之凌,從頭到尾根本不關妳的事。」亞馳一陣低吼。「每次看見妳因為這件事做著惡夢,不停的用不屬於妳的罪惡感在責怪自己,我有幾次,都想告訴你實情......」

      「實情?啊!」

      就在她不解的眨著眼睛,不知道何時慢慢退到她身後的之俊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的她就這樣子往流沙處跌下。

      「之凌!」

      亞馳大驚失色的一箭步上前,用飛撲的力量將之凌往反方向推開,在跌倒之際將她護在懷裡。

      「哈哈哈!白癡!你要命是嗎?之凌的命給你就兩不相欠了!你救她幹嘛?」

      之俊沒有人性的笑著,說出來的話聽得之凌一陣心寒。

      「你們去死吧!」

      之俊一說完就快步的離開,他沒搞清楚方向的跑著跑著,跑沒幾步卻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向前跑的感覺。

      怎麼回事?

      他一頭一看,發現自己踩在流沙裡。

      「媽的!怎麼回事!?」

      他不停變換腳步想踩離開慢慢向下淹的身體,卻發現像被沙子黏住似的越陷越深。

      「可惡!」他向旁邊看,試圖勾抓旁邊的樹叢拉起自己的身子,樹叢突然都不札根似的,一株一株的被他拔起,他開始著急的大喊。

      「喂!來救我啊!救命啊!」

      他不停的大喊,在他掙扎時,他已經半身在流沙裡。

      此時真正的恐懼才襲上心頭,他開始發了狂。

      「亞馳!我願意付出代價!救我!救我!」

      亞馳不回應他,冷冷的看著他往下沉,他更加激動的向之凌呼救:「之凌!我是妳哥哥對吧!救我!妳快救我!不然媽媽會傷心的!啊?」

      方才他毫無人性的將她一手推向死亡流沙時,她的痛心已經無可言喻。

      她狠下心的別過頭。

      「之凌!快救我!我快沉下去了!啊--別抓我!別抓我啊!我不想死!啊--」

      當沙子開始融噬著他的上半身,他頓時瞧見有雙手浮出沙子抓著他,他低頭一看,是被他見死不救的女人!

      好可怕!我不想死!

      「不要--不要--」

      之俊淒厲的呼救被沙子快速淹沒,僅存沉沉隆隆的聲音好似有生命的緩動著,直到歸於平靜。

      「媽媽因為未婚生了我被村子的人趕出來,一直躲在這個深山裡生活。」抱著之凌,亞馳說著真相:「那天媽媽聽見森林裡有人的聲音,怕被人發現的叫我先在原地待著就去查看,她看見還是孩子的之俊快接近那攤流沙,就衝上去要救他,結果沒想到自己卻一腳踩進去流沙裡。」

      亞馳一陣哽咽,那時候的他突然一陣不祥的預感,於是也跟上去,就看見媽媽已經陷入流沙裡。

      而之俊,見死不救。

      「媽媽告誡過我,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千萬不要冒險救她,要我為她活著。」說到這裡他的眼淚已經止不住:「我看見妳奮不顧身的救媽媽時,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妳能順利救起她,卻沒想到之俊居然冷血阻止這一切。」

      「我是個見不得光的孩子,我只能忍。那天你們走了之後我悄悄的跟在你們後頭知道你們住在哪兒,也偷偷打聽過你們的一切。後來我就藉故認識妳,但是我是真的愛上妳,可是我不能放棄我的復仇。」

      「這幾年,我一直研究著這座山的流沙性質,在我還找不到理由可以把之俊騙來的時候,你們因為奶奶的事情回來,在到了我覺得時機成熟的這天。」他笑了笑,笑得好哀傷:「但我真的很希望瞞著妳一輩子,妳卻也跟來了。」

      「別說了......別說了.....」之凌抱著他:「是我們對不起你,都過去了!」

      「不,還差一步。」

      他抱著她,低頭給了她深深的一個吻,吻得熱切的同時,之凌也覺得好像吞了什麼東西。

      「亞馳?」

      「我愛妳,我真的好愛妳,之凌。」他摸著她的臉,滿臉疼惜。

      「你剛剛讓我吃了什麼?」很快的,她突然覺得頭有點暈,視線也開始模糊。

      「只是讓妳暫時睡上一覺,親愛的。」他笑得很溫柔:「妳不用怕一個人在這深山野林裡,晚點會有人來救你出去。這些沙只要吃過一次人就會平靜一段時間,你們都會安然無恙的回去。」

      「亞馳,不要!」她大驚失色的想抓住他,卻已經開始使不上力氣。

      「媽媽的死我也有份,該讓他告一段落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輕柔的舉起之凌的手,套上。

      在她漸漸失去意識的同時,僅存亞馳最後一句話。

      「來世,再當我的妻子。」

***

      微風徐徐吹過開啟的窗櫺,雖然已經是末夏,但也開始有著淡淡的秋意。

      「之凌,還好嗎?」之凌的媽媽有些憔悴的拿著花走近病房,看到之凌坐在窗戶旁邊還輕聲叮嚀著:「今天風有點涼,別在窗戶旁太久,小心著涼了。」

      自從兒子跟未來的女婿失蹤,女兒也在有去無回的深山野林裡昏倒被發現,她跟丈夫的一條老命更加精疲力盡。

      女兒雖然平安的被救回來,但也失去很多記憶,所以根本也無法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醫生說過,她可能發生了極為刺激到心靈的事,所以才會下意識把那段記憶給刪除。

      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讓她變成這樣?連亞馳的事情也忘記,就無從得知。

      因為這些事,之凌的媽媽變得比較關心之凌,同時也把心靈寄托在之凌身上。

      也許忘了一切真的比較好吧?這是醫生對她的心理建設,她勉為其難的接受。

      「知道了。」

      回應著母親的關心,之凌伸手準備把窗戶稍微關上,卻看見自己手上閃閃發亮的戒指。

      來世,再當我的妻子。

      曾經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她看著戒指露出眷戀的笑容。

      不管幾輩子,我都要當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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