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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3-喜殺

      那刀硬生生的刺入沒有防備的心窩,那人瞪大著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擴散的笑意。

      是的,嘴邊勾起的弧度越大,噬著血肉的冰冷更惡狠狠的順著圓心多轉幾分;他的呼吸急促,腦袋空白得直達九霄雲外,他痛?不痛?突然之間他也沒有能力分辨。

      握著刀子的手折磨著他,就這麼旋了半圈

      「為......為什麼......」

      發汗的手握著跟身體連結的刀子,他沒有力氣握緊。

      「…...去死......」

      猙獰爬上曾經美麗的臉龐,面皮鐵青得像異世界的幽魂,她齜牙裂嘴的索命,一把拔開刀子。

      空氣爭先恐後的鑽穿體內,頓時血流如柱。

      「哈......哈哈.......」

***

      真真跟張亦交往了兩年,最近論及婚嫁、為了婚事奔波,今天才稍稍有空一起出來透透氣,悠閒一下。

      雖然交往了兩年也準備要結婚,但很多事情一直都是張亦及家人在處理。張亦喜孜孜的攔下所有的事,原因無他,因為真真的身世。

      真真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不在,到了高中母親也生了一場大病離開,父系與母系的親戚沒幾個,也幸虧父母生前有保險,留下不多、但足夠她不需要擔心生活的保險理賠金。

      她也不因此仗持自己還有理賠金度日,自從只剩下自己開始,她便半工半讀,不荒廢自己的日子,也算努力向上;終以企管碩士學位畢業,在一家大公司穩定工作--這是張亦開始認識真真時所知道的事,也讓他莫名的對這個女孩心疼入骨。

      而張亦第一次把真真介紹給自己的家人,父母都喜愛真真那溫柔婉約的個性,她到了他家從沒一刻將自己閒在旁邊,總是自動自發跟隨著阿亦的母親,兩老對她的疼愛並不亞於疼愛張亦。

      「你在想什麼?」

      看張亦嘴角微揚的恍神,真真挽著他的手稍稍拉一下讓他回神,問著。

      「沒什麼,想妳。」他笑了笑,也是老實話。

      「貧嘴。」她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等等我們去『Talk   Cafe』坐坐好嗎?好久沒去了。」

      「都依妳。」

      他沒有意見,總是以她的話為重。

      如果可以,他希望就這麼一輩子照顧她,一直牽手到老。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時,就有的念頭。

***

      說起來,他與真真的第一面並不是好回憶。

      他是地產顧問,因有客戶交代他前去一塊山坡地勘察是否能進行開發,那一天下著大雨,原本他是不用冒著天雨路滑的危險到山上去,但也只有這般惡劣的天氣能考驗著山坡地是否危險;所以他還是帶著儀器、帶著相機,先行探查。

      那條山路有些九彎十八拐,再加上雨勢不小,他小心翼翼的也不敢開快,所幸沿路也沒有什麼車輛,讓他可以這麼「安全駕駛」。

      「沒什麼人煙啊......」想把房子蓋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他真的覺得他的客戶很有勇氣。

      而且這還是半山腰的地方......隱居還差不多。

      撇了撇嘴,他拿起煙包咬了根煙,俐落的點上,深一口煙用力的呿出。

      這雨下得很煩,但工作還是要做,回頭要打鑑定報告才麻煩。

      開了不知道多久,他發現被大雨洗打得亂七八糟的擋風玻璃閃過燈光,他下意識的放慢車速。

      「怎麼回事?」再靠近一些,他看見前方似乎有什麼事故。個性向來比較熱心的他也不管雨勢,拉下車窗。

      可能因為空曠無人的山區,當張亦把車窗拉下才隱約聽到遠處救護車的鳴笛聲,而當視線稍稍清楚時,紊亂血腥的現場,他看見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披頭散髮背對著他、全身溼淋淋的跪在地面,地上一樣有個不知淋了多久的人橫躺著,坡陡水急的路面夾帶著血色湍流,怵目驚心。

      四周除了肇事歪在一旁車頭已經凹陷的轎車之外,還有著警車的車燈及警示燈閃爍著,一個又一個警察拿著傘忙著測量事故現場、忙著圍起封鎖線,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就是沒有人記得替那女孩擋雨。

      是車禍!

      他不假思索的下車,從後車箱拿了傘跑到那女孩的旁邊打傘。

      看不見女孩的神情,但他感覺到那女孩似乎忍著莫大的悲傷,冷靜的沒有任何反應反教他心生憐憫。

      因為女孩沒有任何反應,他也就沒開口說上一句,雨叭搭叭搭的打在他身上沒一下子就溼透了,他就這樣子像個呆子站在大雨中為一個陌生女孩遮雨。

      救護車來了,把地上動也不動的人抬上車,女孩像無主遊魂一樣緩緩站起來,不發一語的準備跟上車子。

      「謝謝。」

      輕言細語的一句在大雨中迴盪,張亦第一次聽見女孩的聲音,也看清楚了她清秀蒼白的臉。

      愣愣的看著救護車的門關上,急促刺耳的鳴笛再度響起,他看著救護車背影漸行漸遠。

      ***

      人的舉動有時候來得莫名。

      那個女孩叫真真。

      張亦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哪兒來的衝動,他居然去打聽那女孩的消息,知道那天她去哪間醫院,雞婆的他決定去醫院探望。

      但得知的是不幸的消息。

      他打聽到,那天橫躺在路面的是她的男朋友,似乎兩人在爭執的時候,真真在馬路上差點跌倒時,那台轎車正巧下山,男朋友當下為了救她將她推至一旁,結果讓那台煞車不及的轎車撞上。

      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他可以體會真真當時心痛到無以復加,但當他提著水果及花束前往醫院看到依舊像無主遊魂坐在座椅上的真真時,他頓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天他坐在真真旁邊,就這樣子跟著她坐在那裡一整天。

      後來離開醫院,後來真真跟著那死去的男朋友的家人辦理後事,他一直從旁幫忙,真真從來沒對他說上一句話。

      彷彿那天的謝謝,只是他作夢聽見。

      「謝謝。」

      當事情處理完的那天,他第二次聽見真真說的謝謝。

      那天,她憔粹哀傷的臉才滲著淡淡的笑意。

      「不會,只是希望妳不介意我這麼多管閒事。」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笑道。

      那天之後,他們成了真正的朋友,他一直不離不棄的陪她走過一段傷心的日子,直到真真答應跟他交往。

      他真正體會到愛情來的喜悅,一直以為他會跟真真就這麼幸福下去。

***

      「最近有點忙,一定要今天嗎?」

      為了即將結案的土地開發案他正忙得焦頭爛額,也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真真電話來了,說她最近學了幾樣新菜色,要他今晚回家試試。

      想要不擔擱到結婚日子也不擔誤到工作,他加快腳步的想結束手邊幾個案子,這樣才能好好結婚,好好的帶她去蜜月旅行。

      所有的行程他都已經安排好,就等著給她一個驚喜......所以他忙到沒日沒夜,現在進行的腳步正順,他不想被打斷。

      「我不管,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你了,你一定也沒有好好吃飯,今晚你一定要回來,不然我要生氣了。」

      「老婆......」

      「你叫我也沒用,就這樣,一定要回來哦!我會在家裡煮好等你的。」

      她一說完就掛斷電話,連讓他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手機,他有點無奈卻又無可奈何,看來他得聽從親愛的老婆大人命令。

      只是最近,真的是最近,他突然覺得有那麼一絲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

      好像有什麼在等著他......

      「呿,胡思亂想什麼?」他暗罵自己兩下,繼續埋頭苦幹。

***

      為了工作方便,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搬到公司附近在住。只是不同的是,偶爾真真會來陪他,到他的住處過夜,所以他也打了副鑰匙給她,方便她隨時過來。

      他有些疲憊的回到家裡,打開門卻發現屋內一片黑暗。

      「怎麼回事?真真不是說會煮好等我嗎?是要給我驚喜哦?」

      不對,她如果要給他驚喜應該不會先說吧?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他打開燈,卻被眼前情況嚇了一跳!

      屋內像被小偷闖了空門一片混亂、滿目瘡痍,活像大戰過後。

      「真真!老婆!」他急急忙忙的找尋真真的蹤影,屋內的房間全讓他找遍,就是沒找著真真,氣急敗壞的他回到客廳,才看見地上的血跡。

      旁邊還有一把沾了血的刀子。

      難道這......他撿起刀子,心裡咚地一沉,他無法想像!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真真呢?

      這時候感覺到有陣風吹來,他抬頭瞧見窗戶是打開的,他連忙站起來朝窗戶探頭--

      「真真?」

      他以為真真遇害,卻看見在一樓中庭的她不只完好無缺,只是又是著急又是激動的揮手著,他在十樓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真,妳說什麼?」

      他身體再往外探一些,試著再放大嗓門問著,只見真真神情驚恐的又更激動的揮舞著手,而跟來探看的保全也急忙的對他比手畫腳。

      他完全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回事,真真已經衝進一樓,似乎準備搭電梯上來;而保全也拿起手機撥電話。

      難道真真是想告訴他,歹徒還在屋內?

      他嚴陣以待,拿著手上的刀當作保護自己的利器。

      沒多久,一道纖細的身影闖進屋內。

      「老公!」真真一看見他,立即衝上前。

      「老婆,歹徒是不是還在!?妳快離開--」

      他大驚失色的想叫她先離開危險的地方時,他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愣住。

      他最愛的人,衝上前來的,並不是緊緊抱住他,迎來的是一陣刺痛直達心窩。

      「為......為什麼......」

      發汗的手握著跟身體連結的刀子,他沒有力氣握緊,拽著他的手的她,替他加深這份痛楚。

      「…...去死......」

      面對他的不再是曾經溫柔清秀的臉,猙獰代替了所有單純,憎恨的皮面布滿他深愛的臉,她齜牙裂嘴的笑,像惡鬼的笑著。

      他從來沒想過,她這個樣子。更沒想過,為什麼她要殺他?

      他不能理解的看著她,像是要她說個答案。

      「你知道你最不該的是什麼嗎?就是你是男人!」她也不讓他失望,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個秘密。

      一個深藏在心裡面很久的秘密,將她心裡的魔鬼徹底帶來這個世界。

***

      十八歲那年,她認識她第一個男朋友。

      剛開始,初嘗愛情的甜蜜,讓孤獨的她心裡有了依靠,因為現實曾經讓她認清世界真正的美夢,她仍因為這份愛情,感覺到人生的幸福。

      所有的幸福,都在她跟對方發生關係後,變了調。

      男人在穿上褲子的剎那就變了另一個人,他開始無所事事,開始對她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還活在愛情的期待裡,她一開始並不以為意,總認為這只是過渡期。

      後來,他第一次對她動手,她還為他找藉口。

      第二次動腳,她仍不放棄他。

      一直到他對她拳打腳踢,她被送進醫院。

      當她開始想離開他時,她什麼都沒有了。

      男人趁她對他的信任,將父母用命換來的錢,全部提領一空,連她最後棲身之處也不放過。

      那晚她去找正在跟朋友飲酒作樂的他理論,她......在那天被他們幾個男人輪暴......

      又不知道過了幾天,她被折磨得全身是傷、狼狽的不像個人,被他們大白天赤裸的丟包在路上,飽受羞辱,後來才被好心人報警送她去醫院驗傷醫療。

      老天爺沒有捨棄她,讓她活了下來

      但她也沒有成功的用法律制裁那些混蛋!

      那個拋棄她的該死男人,拿著她的錢打通關係,被簡單的判了個緩刑,其他人則被判無罪。

      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復仇!

      第一次殺人,她假裝跟男人復合,製造男人良心過意不去,自殺的假象。

      第二次殺人,是他的朋友A,她用柔弱的面貌接近對方,那個人也許對她感到愧疚,用補償的心態跟她在一起。

      一個月後,被人發現他跳河自殺。

      第三次,她買通殺手,殺了他的朋友B,橫死街頭,現在還找不到殺手。

      朋友C,買春時,突然暴斃在床上。

      她殺著、殺著、殺著。

      不夠、不夠、不夠!

      男人都是賤貨!

      她要殺了所有的男人!

      男人接近她都是有目的!都是為了傷害她!

      她要殺了所有接近她的男人!

      後來,她發現殺那些男人,不是因為她覺得恨。

      反而因為開心!

      她突然頓悟,這才是她開心的泉源!

      什麼愛情?什麼幸福?

      越是愛,越殺得快樂;越是殺,越是感到這才是她想要的幸福!

      她還要感謝那個男人,讓她了解這才是她這輩子的使命!

      原來,殺人這麼快樂!

      只是殺男人,更快樂!

***

      「你是第三十個。」她舔了舔乾躁的嘴邊,笑得牲畜無害的模樣。

      他第一次遇到她的那晚,那時死掉的男朋友的確深情的救了她,但那是她假裝被推出快被車撞到,他也如她所願的豁出性命救了她。

      她一樣愛著後來遇到這些愛她的男人,但她沒有任何心情,她也無動於衷,因為她已經被抹殺了任何愛情,扭曲了對幸福的定義。

      看著他們死,她才覺得自己有被愛的感覺。

      「我......是......愛妳的......」張亦困難的說,不敢相信這一切。

      「我也愛你,我一直都愛著你。」

      她瞬間像換了個人,跟以前的她沒什麼兩樣,他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作夢一樣。

      「真......唔--」

      「所以,請你去死!」

      一把拔開刀子,空氣爭先恐後的鑽穿體內,頓時血流如柱。

      「哈......哈哈.......」

      他的身體失去重力,撞上窗欄,在她發狂的笑聲下摔落。

***

      「真真小姐,請節哀。」

      塵埃落定,警車、救護車在人聲鼎沸中待命著,一隻大手搭上失神待在張亦屍體旁的真真,輕聲安慰。

      背對著眾人,她不發一語。

      嘴邊,掛著令人發寒的笑意。

      沒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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