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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竹低語

夜深,燈火闌珊。

趕屍人擔著木架子,透著黑布勾勒出的形狀,途人只道,摸約著是兩根木頭,與一些乾糧罷,談笑風生間,那人已鬼鬼祟祟,一遛煙閃入竹林。

夜深絲竹,偶爾陰風陣陣,吹得紫竹葉瓣嗚呼作響,又像是怨鬼在低沉抽泣,趕屍人表面鎮定,賊眉鼠眼的模樣,讓人見了便心生不喜,眼中精明怎麼掩也掩不去,蹲身放下架子,四周無人,便解開黑布,竟是兩具屍體,同兩頂斗笠。

趕屍人掀起厚重繁瑣的壽衣左衽,可見男女手臂、脖頸間,各一道明顯傷疤,被針線密密麻麻的縫起來,給連上了。

看仔細了,也就不再多停留了,從腰身右側的包里掏了掏,掏出兩道辰砂符,啪一下貼到他們額頭,喃喃著些什麼,大概是些不要鬧事云云的術語,又一手執一頂斗笠,掛在屍體頭上,掏了掏袋子,掏出個銅鈴。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替屍體理好壽衣,執起銅鈴的左手手腕一甩,清脆鈴聲響起,兩具屍體便縱身一跳,跳了起來,鈴…鈴…

漫天黃符飛舞,隨風飄蕩,有些懸空拍打到竹殼上,便貼緊了,任風怎麼吹,也不掉下來,真教人嘖嘖稱奇。

前後三道身影,快慢各不一,趕屍人動作很有節奏,每走三步,便一搖鈴鐺,身後屍體聽鈴,遂往前一跳,使得差距不大。

鈴…鈴…

一路上,符紙紛飛,走過的蜿蜒山路,落下無數痕跡。

十五日後,湖北武漢。

公寓房間內,一襲青衣的趕屍人正笑吟吟道,莊先生,這事兒風險有點高啊,不打算多給點酬勞麼?話畢,還捻了捻手指,神情貪婪,被喚作莊先生的人摸估著四十多歲,是位穿著正統西裝的成功人士,頭髮被髮蠟抹得定形,看起來油頭滿面,處世圓潤。

莊先生走向那披著黑布的木架子,大手一拂,掀起黑布,拋到一旁,不悅道,東西你藏哪去了?沒拿到東西我可不收貨。

聞言,趕屍人堆笑走了過去,直點頭哈腰,瘦若枯骨的手,從男屍衣襟鑽了進去,拿出一包保鮮袋裝著的白色粉末。

見此狀況,莊先生接過袋子,掂掂重量,才鬆開一直緊皺的眉頭,和顏悅色,笑遂顏開,道,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

從口袋拿出一張支票,遞給趕屍人,說,里面有五十萬,夠你花一輩子了,你走吧。

五十萬於他而言,何謂不是一塊大餡餅?辛辛苦苦忙了大半輩子的活,干的都是正當事,賺得卻不多,這次干一回不正當的,賺得錢就轟轟翻倍了,邊樂著邊走到門外,可惜了那對苦命鴛鴦,釘子戶啊,哎。

就在趕屍人走後,莊先生不屑地往木架子踢兩腳,屍體滾動到地上,他低聲咒罵著些什麼,正想打電話叫自己人來處理,褲袋里拿出手機,沒電了,走向桌子兩步,燈滅了。

他開始感到恐懼,草木皆兵,尤其地上那夫妻死不瞑目的眼神,更是大大地刺激到他,打了個哆嗦,在黑夜里後退,一直往後退…

原來,莊先生本是一名地產業從事者,家財萬貫,表面看來極好相處,背地里卻喜歡耍陰的,走過夜路自然怕黑,把幾戶釘子戶暗中解決後,整日心悸發作,怕的就是冤魂來復仇。

咕嚕咕嚕的怪聲,讓他猛然倒後跑,卻被長刀一下子貫穿心臟,到那一刻,他開始痛恨自己的生平愛好──收集武士刀,並將它們開刃,固定在神枱上好生供著。

鮮血與屍臭混合的怪異味道,徹底充斥著整個房間…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然未報,時辰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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