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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折翼的標本旅行〉

她優雅的翅翼一張一合,與輕拂過的微風跳上一首華爾滋,悄然降落在由花瓣簇擁著的花蕊。

忽然,一陣強風吹來,帶來的是充滿化學與廢煙的新奇氣味。

正品嘗甜美花蜜的她愣了下,感受那氣味──如此的令人頭昏,卻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她突然厭倦了身邊的一切,想要探索更多她從沒看過的世界,那個脫離自己熟悉地帶的危險世界。

原本鮮豔絢麗的花朵在她眼中失去了顏色,成了猶如死灰的型體;鮮甜的花蜜在口中沒了味道;帶著清新綠意的微風想喚起她注意,她卻無心感受。

她翩翩朝著森林的邊緣飛去,頭也不回地越過森林與城市的交界線,拋棄最後的青翠綠意。

愚蠢也好、無知也罷,她那優美的雙翼已被好奇心征服。

森林在她身後漸漸消失,再也看不見了。

失去了溫度的世界,不管太陽多努力照耀都一樣冰冷。

螢幕中透出的藍色冷光吸引了大家的視線,映照出的是更令人喜愛的天地,自己所處的現實也不重要了。

消極無情的思想編織出一張無形的網,根深蒂固的將人們困在裡面。

男孩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試圖把周圍的吵雜拋在腦後。講台上的老師無視於台下,疲憊的進行例行的課程。

他無奈的嘆口氣,眼神轉回課本。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

一隻飄然的蝴蝶映入他的眼簾,他眨了眨眼,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想。

「真美。」他輕喃,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而蝴蝶竟也配合的降落在他手上。「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蝴蝶從容的輕搧翅膀,停在課本上。牠的翅膀是晶瑩的淺黃色,配上棕色的紋路。

「你所屬的世界很美好吧?」男孩看著蝴蝶,隨後輕笑了下。「呵,我和你不就生活在同個世界嗎。」

「不過你還是回去屬於你的地方吧,這裡不適合你。」男孩輕敲一下桌面,蝴蝶振翅飛了起來,用專屬於牠的舞步翩然飛向遙遠的天際。

男孩目送著蝴蝶遠去,看著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身影。

沒想到,隔天蝴蝶又飛來了。他驚奇的看著蝴蝶淺黃色的翅膀,確認這是昨天的蝴蝶。

「你怎麼又回來了?」男孩好奇的問。教室裡依舊充斥著吵鬧的喧譁聲。「難道你不喜歡你的家、屬於你的地方?」

蝴蝶沿著桌邊飛了一圈,最後停在他手臂上。男孩望著課本,輕聲說:「有時我會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夢。夢醒了,我就不必待在這裡,可以做個愉快天真的蝴蝶,在花園間飛舞,就像你一樣。」

「欸欸!你們看!他在跟蟲子說話!怪胎!」

「噗哈哈哈哈!神經病!」

「唉唷,那是什麼蟲啊,看起來好噁心──」

一張張寫滿好奇、厭惡、嘲諷的臉湊了過來,彷彿把他周圍所有的空間都佔滿了。

蝴蝶再次振翅。

她飛到了城市,冷灰色的建築在她眼裡是多麼的鮮豔、令人好奇;呼嘯而過的車輛帶來的氣流令她站不住腳,卻充滿刺激與新奇。她興奮的飛舞,朝其中一棟建築飛去,透過窗戶看到許多人坐在裡面。她繼續靠近那建築。

窗邊有個男孩,面無表情的望著樓下的馬路。她飛進那窗戶,進一步看見建築內部的樣子。有個稍顯蒼老的人站在最前面,讀著手上的課本內容。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真美。」窗邊的男孩對她說,朝她伸出手指,她則小心翼翼的降落在他手上。「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為什麼?

她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厭倦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所以不顧一切的遠離自己熟悉的那片土地。

「你所屬的世界很美好吧?」男孩黑色的雙眼專注的凝視著她,隨後露出了個自嘲的笑容。「啊,我和你不就生活在同個世界嗎。」

她不知道是什麼讓男孩的笑容顯得那麼沉重。

「你還是回去屬於你的地方吧,這裡不適合你。」男孩溫柔的說道。

屬於她的地方。

屬於她的世界,在哪裡呢?

她拋棄了森林,毅然決然的不再回頭,那片森林再也不屬於她,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她該去哪裡呢?

她看見窗外耀著不自然色彩的高樓,往外飛去。

她好奇的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嚴謹站著的行道樹、所有和森林裡截然不同的事物,雙翼在蒙上一層灰的空中畫出一道弧度。

到了夜晚,鮮明刺眼的光芒照亮夜空,把星星微弱的光芒掩蓋得一點不剩。

明明是同一片土地、同一個地球,看到的天空卻不盡相同,就連日出時澄紅的天空也顯得特別迷濛,好像太陽還沒睡醒似的。蝴蝶著迷的看著、感受著。

她繼續飛著飛著,又回到那個窗邊男孩的面前,看見那盈滿驚訝的黑眸,還有那沉重的笑容。

「你怎麼又回來了?」男孩問。「難道你不喜歡你的家、屬於你的地方?」

『我已經沒有屬於我的地方了,』蝴蝶想和男孩說。『那個夢幻的世界已經被我拋棄,無法再回頭。』

但是她終究只是隻蝴蝶,無法出聲。她拍翅、停在男孩蒼白細瘦的手臂上。男孩輕聲說了些什麼,卻被更大的聲音蓋過了。

「欸欸!你們看!他在跟蟲子說話!怪胎!」

「噗哈哈哈哈!神經病!」

「唉唷,那是什麼蟲啊,看起來好噁心──」

男孩看著他周圍的人們,彷彿快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慌張的飛了起來,停在男孩對面的牆壁上。

「快點把牠打死!超噁心的蟲!」

「拿課本去打!課本!」

「不要!」

她看見驚懼卻無能為力的男孩,還有朝她撲來的白色書頁,想動卻動不了。

『是啊,』她想。『拋棄森林總是需要代價。』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男孩看著印在牆上的蝴蝶,翅膀的顏色依舊鮮豔,卻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

「哈哈哈!被打死了!變成標本了!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紛紛拍手叫好。

「呵。」

男孩輕輕笑了。那是種荒謬的、悲傷的笑意,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男孩閉上眼睛。他多麼希望這全部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蝴蝶……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在真正的現實中相遇吧?」男孩微弱的聲音被喧鬧的聲響給蓋過。「我會等待夢醒的時刻來臨。」

蝴蝶標本的淺黃翅翼正沉默的逐漸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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