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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風港

「妳們會不會因為沒有爸爸,感到自卑啊?」她問。

「沒有爸爸那又怎樣?我們也沒變壞啊!」對我而言,單親家庭不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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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老媽已白髮蒼蒼,曾問她說為什麼不要去染髮,至少看起來年輕多了。她卻只是笑著說,頭髮只是外表啊!我內心還年輕呢。

我莞爾,看著老媽含飴弄孫的模樣,掛在嘴邊的笑容像沾了蜜似的,特別甜。

只是這份單純的幸福,卻是她用好幾十年的歲月換來的。

28歲那年嫁給老爸,媽本身就不是逆來順受的小女人,她有大小姐驕縱的脾氣、有不服輸的傲氣,但這些在進入另一個家庭時就必須完全放下,專心做個稱職的好媳婦、好太太、好媽媽。

後悔嗎?我問,她笑著說,如果在早個幾年她超後悔的,但是看著她三個女兒那麼懂事,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孫子讓她抱,她相信,苦進總會甘來的。

她婆婆是一個思想傳統且相當守舊的人,當年生完老大坐月子時,婆婆煎好了麻油荷包蛋就在樓下呼喝她下來。她每次說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是會有無限感慨,沒像到當人家的媳婦,還有這麼多問題要克服。

她常笑著說,以前她是從不下廚的,但是為了當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她從失敗中學習,現在要燒的一桌滿漢全席都難不倒她。

憶起往事,她總是會邊說邊哽咽。那時候爸爸在外面工作,家裡三個年幼的女兒以及大大小小的家務事都由她一肩扛起,婆婆的不體諒是讓她最無法接受的地方,好多次她想拿著行李逃離這個家,這個看似輕鬆的擔子,在日積月累之下,變成無形的壓力,常壓的她喘不過氣,脾氣也越來越易怒,但是為母則強的力量始終支撐著她。她說幸好,我們三個女兒都乖乖的,讓她可以把各種角色詮釋的恰當好處。

等到三個女兒都到了上學的年紀,她在家的附近找了一間日本料理店工作,她說女人啊!還是要出去外面看看比較好,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大,也因為開始接觸人群,她的個性開始學會圓融。

但不幸的是,她46歲那年,爸爸被醫生宣判得了胃癌,這無疑是個重大打擊,她沒時間難過、消極,她努力讓自己站起來,開始醫院和家庭兩邊奔波。爸爸的病情日漸惡化,因接受化療的緣故,身形逐漸消瘦,像是個等待死亡的人,呼吸越來越孱弱。

她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的說,爸爸連她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為期兩年的長期抗戰,爸爸終於敵不過死神的呼喚,在她47歲那年撒手人寰。

「妳們會不會因為沒有爸爸,感到自卑啊?」她問。

「沒有爸爸那又怎樣?我們也沒變壞啊!」對我而言,單親家庭不可恥。

她走過了那麼多悲傷的日子,最感到欣慰的是,她的二女兒和三女兒選擇讀建教班,減輕她的經濟壓力。

只是這三個女兒的感情路一直不順遂,總是走的跌跌撞撞的,還被傷的差點要吞安眠藥自殺,她陪伴在身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在我們悲傷難過的時候,給我們最溫暖的擁抱,和最強大的避風港。

慶幸的是,二女兒嫁了一個好歸宿,大女兒和小女兒也有願意珍惜、懂她們好的人出現。

雖然她不知道她的女兒是否遇到了對的人,但是她更相信她的女兒已有足夠智慧去判斷男人的好與壞,更懂得在愛情中多愛自己一點。

從28-55這些年,她像蠟燭一樣燃燒自己的生命,為子女、丈夫、婆婆付出,丈夫過世的那些年裡,讓自己像個超人一樣保護全家人,上緊發條絲毫不肯鬆懈,因為她知道,她是這個家唯一的支柱。

媽,謝謝妳在成長的路上緊牽著我的手,即使曾經我叛逆過妳也依然不曾放棄,在讓我被外面的世界傷得遍體鱗傷,回過頭妳依舊站在原地等我回家;謝謝妳無怨無悔的付出,讓這個家不會支離破碎;謝謝妳扛起了爸爸的責任,讓我們不覺得少了一份愛;謝謝妳堅持要我們完成大學學業,讓我們不在起跑點就輸了;謝謝妳這一路上的陪伴,讓我們走得更順遂。

媽,這些年來辛苦了,往後的這些日子裡,這個家由我們扛起,請放心做個嬌縱的大小姐。

媽,謝謝、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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