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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

不能說

    夜晚的海面激著陣陣波濤,翻捲的黑色海水,在打上了沙灘後就轉而徐徐的餘波,輕輕吻去遺留在沙灘上的足跡。

    黑暗的夜裡,海洋,總讓他聯想到死亡。

    今晚,他從惡夢中驚醒。

    額角上布滿冷汗,大口的喘息。

    身下是他所熟悉的藍色床單,雖然不太喜歡,還是將就地蓋著的粉色薄被。他摸往檯燈的開關,喀一聲,瞬間亮起的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裡有著熟悉的身影,模糊地、朦朧地背著他逐漸走遠。無論他怎麼追怎麼跑,最終那個人還是消失在遙遠的黑暗之中。徒留下他與孤單,和地上一窪窪的溼腳印。

    睡意全消,跳下床走向書桌。執起筆在紙上隨意畫了幾個叉,腦袋似乎穿過了白紙上的黑線之間,回到了某個颳著狂風的午後。

    無聲的浪花捲走了眼前的人,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軀在那瞬間顯得多麼地幼小而無助。大海吞噬了那人,靜音的畫面總是斷斷續續,卻又那麼清晰的停頓在每一幕上。

    一夜無眠,次日,他帶著眼下的黯沉去上班。好不容易渾渾噩噩,總算熬過了漫長的上午。提著便當在員工餐廳內找到了習慣的位置坐下,同事們也懶得再問他最近是怎麼了,只是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再轉過頭接續之前的話題。

    他默默的吃著便當,空洞著眼神,思緒不知又飄到了哪裡去。

    當他發現了浪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微弱,腳下的石頭也有鬆落的跡象時,他選擇沉默,跟隨著兄長的腳步邁向那塊在風浪之中假象的安全界線。

    沉默是死亡的聯想,就像海總是沉默著。沉默和死亡,最後都消失在了浪聲之中。

    攏長的車陣之中,不滿的喇叭聲兀自鳴著,前方的車輛依舊沒有縮短的趨向。他坐在車中,空調再大,也覺得外頭的汽油味似乎悄悄地穿過了玻璃。他百般無聊的等待著,突然想吹吹涼爽的晚風,再看看反向道的車輛似乎已疏通,便掉頭換了方向。

    車子越開越偏僻,最後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漁村。他把車泊在隨處一片空地上,拂過被風吹亂的髮絲。在沙灘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那天,他和她,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那女人笑著,嬌小的身軀隨著咯咯的笑聲顫著,晃動那一頭長長的黑髮。

    他,笑不出來。

    拘謹地點點頭,悶不吭聲的坐下。咀嚼著口中的食物,覺得再也沒有任何聲音能傳進他的耳裡。

    那女人走後,兄長顯得心情愉快,開著車載他來到了海邊。

    有些猶豫的詢問了那女人的事。只見兄長面上得意地道,”她很漂亮吧?”

    他沒有答應,只是突然想起了,颱風好像才剛過。

停下腳步,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爬上了防海石,就站在當初那塊崩落了大半的石頭上。

海水攪著海水,浪頭好像有點兒大。他才突然想起,是因為颱風才剛走的關係。

他站了一會,正打算轉身離開時,卻不小踩落了岩石邊緣的粉塊,一時腳步有些不穩,身體不穩的晃著。

背後有一股力量重重的推了他一把,將他從岩石上推落。

在要摔入浪中的瞬間,他驚慌失措的腦海中憶起,手心抵著兄長背部的觸感。

他想著哥哥當時不可置信的表情,自己現在的臉上是不是也和哥哥當時的表情相同。  

沈沈的落入海水之中,像當時一樣,四周變得好安靜。他閉上眼,感覺一雙冰冷的手正緊緊抓著自己手臂。

哥…哥?

言語化做泡沫從他的口中冒出。

 

他有些興奮又害怕的緊緊回握住那雙僵硬的手。

哥哥…

他小心翼翼睜開眼,一張與自己相似的臉慘白無表情的貼著自己。

想微笑又覺得有點想哭,也許,是因為鼻腔中灌進的海水。

吶,

你知道嗎?

哥哥,我愛你,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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