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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鍵上找不到La (師生)

      「──第四小節豎笛第二部要降key,長笛要在第一拍半就出來,小號再大聲一點,大鼓不要放砲,定音鼓……OK嗎?」

      指揮老師一臉狐疑地望向我,我臉色有點僵凝。猶豫幾秒,才陡然舉手說,「抱歉,老師,我身體不太舒服,換人上來好了。」

      在整個樂團的目光之下,我離席。

      「顏悅,聽說妳昨天團練時身體不舒服?」

      每週三的社課,固定是管樂團的團練。至於周二或周四放學則要留下來分部練習。

      當然不只如此,周六也有整個上午固定要團練的時間。如有比賽,甚至會練到下午也無不可能。

      我所待的,是打擊分部,外面音樂教室大概會稱為爵士鼓。但在校園內,就是直接稱為打擊。

      最基礎的練習,就是鼓棒、打擊板、讀鼓譜。

      我們的打擊老師,姓藍。很年輕,大概也才長我們不到七歲。名字隨便,一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很討厭他。嚴格、冥頑、不近人情。

      從國小國中都待管樂的我,一直都算快樂。但如今到了高中,覺得很討厭。

      多半是因為他。

      「是真的嗎?還是其實是藉口逃跑?感覺妳在練習的時候就不是很認真。」他淡淡地看著我,語調卻很犀利,下命令似地問著,「還是妳想換別的樂器?定音鼓給安宣打吧。」

      沉默一會兒,我有些狼狽地開口,「老師……我說過我只看得懂鼓譜。」

      沒有學過音樂,加入管樂的我,只看得懂鼓譜。

      「五線譜音樂課都有教。」他當我是在找藉口,完全沒把我說話當回事,淡然地說,「看不懂就寫簡譜。都高中了,難道妳待打擊就只要看得懂鼓譜就好?木琴、鐵琴,之後妳也該嘗試。」

      「──我就說我……」看不懂啊!

      「OK,開始團練。」他無視於我的欲言又止,當眾宣布。「安宣,今天定音鼓給你打;筱瑜,換大鼓;可欣,小鼓──至於顏悅,妳去鋼琴旁邊。」

      「──幹嘛?」我又不會鋼琴。他早就知道!

      「定音鼓要調音,妳按個La。」

      「……」我面色窘紅,氣憤的羞辱感讓我更一時間難以在琴鍵上搞懂la的位置。

      「──找這麼久還沒找到?」他責備的眼神隔著鏡片看了我好一眼,唇微掀,像在嘆息。「安宣,你過去,告訴她La在哪裡。」

      「那誰調音啊?」安宣納悶地問。

      「──我。」他揉揉眉心,將眼鏡取下。

      調音一點也不難。他出的難題也一點都不難。

      難的是讓人痛恨的羞辱感。

      ……沒學過鋼琴就不行麼?

      後來的一些事我選擇性地全遺忘了。

      ──總之我退團了。

      但我依稀記得他那嘲諷的口吻,「顏悅,妳是真的喜歡音樂嗎?」

      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不懂的是你。你一點也不懂。

      我不是逃避。

      ──而是你逼我面對的方式,太讓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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