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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漂流的部落__少年械鬥事件

如果,有一個男人,告訴我,他是在眷村長大的,想必我,會先愛上他,五十個百分點吧?

哈哈!!

所以,同樣一件發生在公司幾乎要動用到傢伙的暴力事件,雖然事出原因有點被反應過了頭,但對我來說,會有兩種絕然不同的想法.

其一是:啊?只因為一言不和,就叫人帶刀子來解決?太衝動,太不成熟了吧!

二是:什麼?對方太有眼無珠了,居然敢惹一個眷村出身的人,那麼那把亮出來的武士刀尺寸還算有點客氣了呢!

可不是嗎?我小時候看過,被哥哥及其同伴們用報紙捲起來的武士刀,那可是細細長亮晃晃的哩!

每每大人不在身邊的時候,就會看到那幾個少年拿出不知哪兒搞來的傢伙,互相炫耀比較一下,那沉靜的殺氣,在我當時童稚的心裏,是有多麼懼怕和敬畏啊!

在那個年代,國仇家恨無處宣洩,少年們躲著臨檢的警察和教官,摸進撞球館推了幾桿之後,往往一言不和,就約了看不順眼的對方找地方對決,有時我和哥哥們沒事在家裡看電視,突然就有克難新村別家的孩子氣沖沖跑來把哥哥們叫出去.

等到夜深了,哥哥們會摸黑出門,並交待我千萬不能洩露半個字,小小年紀的我,心頭背負了一個多麼沉重的擔憂.

決鬥啊!該是生死攸關的事件吧?我的哥哥們,你們一定要回來呀!而我,該不該跟爸爸媽媽說呢?萬一你們再也回不來了.

害怕了一夜,在隔天微亮的晨光裡,我迷濛的眼睛瞥見哥哥們的床上被褥是鼓起的,是會蠕動的,是有鼾聲的,於是我安心的繼續沉沉睡了.

然後隨著歲月的增長,不好讀書的少年們開始聚眾惹事生非,與其它眷村產生群毆事件的理由和次數多不勝舉.

我的哥哥們也長大了,在成長的過程很自然的被同伴牽引到不平衡的那一端去,師長及父母的教誨吃力的在與少年叛逆的心不斷的角力著.

直到我十歲的時候,父母因應家裏空間的不敷使用,及希望稍微阻絕哥哥們同伴的吸引和牽制,於是我們終於搬到了距克難新村一街之隔的另一個村去.

但逞兇鬥狠事件並沒有因此而停歇,事件從偶爾被毆的落難者到處躲藏在家戶的門後,到半夜青少年組刑警敲門尋找未歸的孩子以緝捕大型的群毆事件元凶.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家的門半夜也被敲響了,這回哥哥們沒有回來,母親慌張應門,才發現又是兩個敵對的村在搞決鬥,這次卻出了大岔子.

後來我永遠也沒有弄清楚什麼原因,會讓兩村的青少年動用武士刀欲致對方於死地,其中有一個少年被嚴重砍傷,半夜撐到陌生人家的門口,按了電鈴求救,不知為何未獲得回應,於是血流過多孤寂的死在路邊.

天亮後,哥哥們一個一個的回來了,我望著他們疲憊的臉,發現他們全然很不一樣的神情.

當時的我說不出來那是什麼,不過在我想像中,那樣殺聲震天的場面,和那一位少年瀕死前的恐懼淒涼,不但將會長久駐立在我愛胡思亂想的心頭,對我哥哥們的影響,恐怕也會是個長久揮之不去的夢靨.

眷村的少年們,徬徨在當時升學的壓力,和揮別祖國跨海過來父執輩們深重的期望,被禁錮的青春的心不曾得到好好的呵護和舒解,只好自己尋一片天地歪歪扭扭的成長茁壯,有人撐過來了,記起自己在眷村那一段如圖騰的回憶,笑笑說,少年十五二十時哪!

有人沒有撐過來,同樣一段如圖騰的回憶,始終纏繞如刺藤緊箍著他,一生一世,仍在自己的天地,再也沒有走出來.

在眷村長大的孩子,有一股英氣,一股豪氣,那繾綣的奔放的心,被歷練被消磨的給收藏了起來,直到有朝一日,時候到了,他會說:

約個地點,我們來決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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