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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漂流的部落__禁地

怪力亂神這種事,我總是半信半疑的.

所以對於恐怖電影或鬼魅傳說,我不似全然相信的人怕到不敢看不敢聽,也不似全然不信的人不屑到嗤之以鼻保持距離.

這樣又愛又怕事過境遷又忘得一乾二淨的態度,很有可能也是我天生神經大條所使然.

不過,我深深相信,對於第三度空間的著迷和恐懼,與我的出生地__克難新村,有很密切的關係.

克難新村的形成,有點像英文字的E,開口處是面臨嘉義最長的國華街,然後三排灰矮的屋瓦像三條黑色病懨懨的巨龍形成規模不很大的眷村樣貌.

第一排屋子的正面,前面是條足以讓孩子們畫格子玩過五關的小巷,然後是安插在眷村中間一排的屋子,同樣面對著小巷的往往是該戶的廚房,然後直直貫穿過去到了另一頭,才是附有院子的大門,但奇怪的是大門外的巷子更小,只夠我們夜裏玩官兵捉強盜時緊張慌亂的穿梭,不似前面那條巷子可以用來玩許多遊戲,甚至連打羽毛球都可以.然後眷村的第三排屋子基本上構造和第一排很像,這樣戶戶相連的設計使得屋子有個很大的缺點,就是沒有窗戶採光不足.

當時的應變方法,是在屋頂開一道天窗,勉強解決了家家戶戶晦暗的問題,但常有吃了老鼠藥的老鼠死在透著天光的玻璃紙上,很詭異的畫面,讓我印象深刻至今.

眷村的公廁是蓋在兩條小巷懸接起來的尾端,所幸自我懂事沒多久新的公廁就蓋好了,舊的公廁我沒用過,但常隨著其他大一點的小朋友去探險過.

它就被廢棄在新公廁旁邊,簡單的木門裏面只有一條簡單的溝,我總在大門口窺探而已,因為那破舊殘敗夾雜著腐土氣味的屋況,沒幾個小朋友敢真的進去一探究竟,即使陽光自破了洞的屋頂穿射進來,但那陰暗的角落很有一種威脅恐怖的感覺,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然而寬敞乾淨的新公廁其實給我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兒去,不知為何,那兒很沒有人氣,往往上廁所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白天因為省電,雖然自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也夠明亮了,但還是讓人很有毛骨聳然的感覺,再加上有時風大點,門扇被吹動發出咿呀的聲音簡直要人命,更別提晚上那白森森的燈光即使不因為故障而一閃閃的,同樣會給人沒來由的暇想和驚慌.

後來家裏隔了一個空間作廁所,溼暗擁擠的浴室也好過那從沒出現什麼或聽說過有什麼,但總教人起雞皮疙瘩的眷村公廁.

然而眷村禁地不只這一處.

位在眷村中間一排的我家,隔壁那一戶,對我們這些懞懂無知的孩子們來說,形同於另一種不可涉入的禁地,偶爾我們可以透過未完全闔上的鐵門,望見院子裏自屋中堆延出的滿滿的鳥籠,鳥兒啁啾的聲音給這戶人家添了點正常的人氣,但在院子裏瘋狂叫囂的狗提醒我們這戶人家的神秘和危險,尤其我們每個小孩都被那隻不小心竄出來的瘋狗給追到自家餐桌上過,當時覺得害怕極了,如今想來卻覺得可悲.

因為那家有個會在半夜叫罵讓整個村無法入睡,但在白天卻無聲無息彷彿不曾存在的女主人,然而那家的姊姊卻有畫得一手古典仕女圖的好技藝,她安靜不多話,總帶著一臉淺淺的笑,雖然和我哥哥們同齡,但好像沒有上學而且深入簡出,除了偶爾來陪陪還不到學齡的我,直到我的母親買菜回來,她就問個安然後又把自己鎖回去那個家了.

我聽父親說,那家女主人是被一場大地震給震瘋的,但為何最後連那位姊姊也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呢?當時的我心裏有好多疑問.

夜半的叫罵聲仍持續許久,直到我們也搬離了那裏.

當時眷村裏總有幾個太太是與世隔離的,我家斜對面也有個會三不五時拿一大盆水往外潑,並夾雜著不停的咒罵媽媽,巧的是,她的女兒,一位美麗大方得體的姊姊,也很會畫畫,畫的是時髦仕女圖,有時還幫我把娃娃剪下來,並製作了許多可以勾在她們身上搭配的紙衣服,我向她學了點畫畫的技巧,這也是為何後來我會那麼迷上少女漫畫,甚且立志要成為漫畫家的原因.

第三排的巷尾家裏有一株高高的榕樹,但那戶的媽媽我們從沒見過,這幢在新公廁旁邊的屋子是村裏佔地最大的,但這戶人家很少和村裏其他人有往來,偶爾我有被這戶的小孩邀請到家裏做過客,乾淨講究的擺設讓人很有距離感,但準備給我們吃的可是精緻好吃到了極點,我不記得吃了什麼,但用點心盤盛裝和用小叉子食用的派頭,可嚇傻了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孩子.

在眷村裏一早忙碌作息的時候,還不到上小學年紀的我,有時會被上市場買菜的母親給丟在家裏不管的,那時我總可以輕忽父親和姊姊哥哥們起床上班上學的吵囃聲繼續睡我的大頭覺,直到母親用力叩上木門去買菜了,才把我從空無一人的家中吵醒,雖然已是日上三竿,但還環繞著沉沉暮氣的家中,安靜的讓人有點害怕.

我總會把前後門給開著,然後在透著點世界還在運轉的微光,在自己的世界玩了起來.

我最愛在父親為我們掛在牆上的黑板畫畫,洋洋自得於其中時,往往我的眼角也會同時瞄到客廳沙發椅上好像有人坐著在欣賞我,我說那是欣賞,因為感覺不到對方的惡意,我以為是從我敞開著的大門進來的鄰居,但每每轉頭,他又不見了......當時的我,不覺害怕,只有訥悶,這事,從沒對人說過.

在眷村外,也有很多禁地,被荒廢的只是它的形體,但被流傳加油添醋的,可就包羅萬象了.

我們村隔壁有另一個眷村,那個村的住宅品質好多了,家家獨門獨戶,但不知為什麼,空著的居多,前院大多種植巨碩的芭蕉樹或土芒菓樹,一旦無人照顧,就好似另一種鬼魅張牙舞爪的亂七八糟滋生,中秋夜,元宵夜,膽子小的女生們,還可以挑著燈籠和村裏的男生來此探險,往往幾個刻意安排的鬼叫就把大夥兒嚇哭跑得老遠,燈籠丟得丟,拖鞋掉的掉,我只覺得有趣,這還不比有時在路上映著模糊的燈影,看見一條蛇彎彎曲曲過馬路來得刺激呢!

今日天氣陰沉,很適合說鬼故事,看鬼電影,至於克難新村的諸多禁地,被留在了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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