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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霸 (2)

  從回頭伸手摘下那隻放在椅背上的鞋子,然後用盡全力往前方丟去;從我被迅速反勒住脖子,到耳邊傳來一句陰狠的威脅──只有短短三秒鐘。

  「妳有種,敢丟我鞋子。」

  勒住我脖子的那個人的臉,突然就出現在我的面前,近得讓我無法看清楚他的長相,只知道他比我高太多了,只是這樣用單臂勒住我的頸項,我就幾乎離地,雙腳只能踢踩著腳下的座椅,手上的書也早已掉落在地。

  「啊……」

  除了一開始時,一些女學生被突如其來的騷動嚇得驚呼一聲後,國際會議廳裡的氣氛就變得安靜而詭異。

  那個剛剛還拿著麥克風主持會議的學長,連吭都不敢吭一聲,那些明明看似是老師或教授級的人物,也始終保持著異常的沉默,更別說一般的同學們都像是嚇呆了一樣,只能一動也不能動地留在原地。

  頂著一頭橘紅髮色的嬌小男生,三步併兩步地跑到前方,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中還多了一隻鞋,本想遞給勒住我的那個人,但遲疑了下後,便直接蹲下幫他穿上。

  我的背脊一涼,心裡也開始冒汗。

  能在校園裡這麼威風、這麼大牌、這麼容易就讓所有人通通都閉上嘴巴的,除了理事長的姪子之外,還會有誰呢?

  我記得他的名字,雖然才開學不到一個禮拜,但是走在校園裡,總是可以聽見熱心的學長們正告誡著新生說道:

  「誰都可以惹,就是不要惹到賀辰澤。」

  而我居然像發了瘋似地被經前症候群所控制,不長眼地偏偏就惹到了他?有沒有這麼倒楣啊!居然跟這著名的惡霸同系?

  在我嚇得腦袋一片空白的同時,賀辰澤幾乎是將我強行拖到附近那間空無一人的教室。

  因為上課時常會用到投影機,又正巧位於地下室,所以這裡的窗子都做得很高,還加上了厚厚的遮光窗簾,就算外頭再怎麼陽光耀眼,沒開燈的教室裡面仍然昏暗一片。

  他突地鬆開勒住我脖子的手,將我往放置著課桌椅的平緩階梯扔去,我因為重力加速度而重重摔在階梯上,瞬間感到疼痛萬分。

  但,就這麼多了。

  等我從驚慌之中回神過來後,我才發現儘管身旁的課桌椅不斷發出碰撞聲,儘管身上的衣服被幾隻腳徹底抹髒了,儘管幾個拳頭在我身上落下,我也依舊搞不清楚殘留在身上的感覺,究竟是癢還是痛?不知此時此刻我該呼喊求救,還是該露出逃過一劫的竊笑?

  我只能蜷縮在一旁,靜靜地等待這段看似漫長的短暫時刻趕快過去。

  「停。」

  賀辰澤看似滿意了,喊了聲後,那些使勁往我身上作戲的人便立刻停下動作,退了幾步。

  因為與地上的灰塵混在一起而散亂毛躁的頭髮,被用力一扯,我這才又感到一陣最真實的痛楚。

  出現在眼前的,是賀辰澤兇狠的臉龐。

  他所散發出來的的怒氣,彷彿能透過呼吸傳到我身上的每個細胞,依舊冷冷地丟給我簡短有力的三個字。

  「別惹我。」

  我被甩回地面上,深怕讓他知道我幾乎毫髮無傷而一動也不敢動,直到確定那幾個腳步聲慢慢遠離後,才緩緩扶正了身子。

  我揉揉肩,發現身上並無大礙,最大的損失,就是衣服髒了、頭髮亂了、名聲黑了。

  嗯……這到底是怎樣?在演一齣嚴肅的搞笑劇嗎?好險我沒有笑場,不然就真的要挨上實實在在的拳頭了吧?

  「喂,妳還好吧?」

  一個輕柔的叫喚聲在我身後響起,我驚慌地轉過頭一看,一個染著耀眼金髮、戴著耳環、白膚雪白,如果不出聲,幾乎以為他是女孩的男生,出現在我的眼前,還很有禮貌地遞了面紙給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張地再度看看四周,但除了他之外,沒有再見到其他人的身影,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疑惑地望著他,並禮貌性地回應了他的問題。

  「我……沒事。」

  「雖然如此,還是很對不起,阿澤太任性了。」

  他蹲下身子與我的視線平行,絲毫沒有賀辰澤那種惡霸的狠勁,臉上盡是溫柔與歉意地說道:

  「不過還是希望妳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我遲疑了會兒,才會意過來,「假打嗎?」

  「啊、噓──」

  他緊張地用手指堵住我的嘴,微皺起那天生細膩的眉頭,用更小聲的音量說道:

  「如果這事讓阿澤知道了,他說不定以後都會親自動手,很可怕,會死人的。」

  「你們是……朋友?」

  「嗯。」

  他笑容可掬地回應著,彷彿能和賀辰澤當上朋友,是一件最驕傲、最幸福美好的事,讓我不禁有所感慨。

  本來以為他們這麼聽話,應該是害怕賀辰澤淫威的手下,想不到居然是會在背地裡偷偷幫他擦屁股的朋友?原來惡霸也有好朋友?那麼相較之下,我是多麼悲慘啊!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筆,輕拉起我的衣袖,在平日沒有機會曬到太陽的白晰上臂,輕輕寫下一串字,還一面笑道:

  「我留電話給妳,男的就算了,但妳畢竟是女生,要賠償什麼的就直接來找我,不過只有一個條件……」

  「不能說?」

  「嗯。」

  我扭過頭,看了看左臂的數字,和一個不像本名的名字。

  「金吉米?」

  「對,就是我。」

  那天之後,我被以賀辰澤為首的惡霸集團圍毆的事,瞬間傳遍了整個校園,成了另一種形式的風雲人物。

  有拍賀辰澤馬屁的人不但排擠我,還開始欺負我;有冷漠、自私的人處處躲避我;有同情心過盛,卻又裹足不前的人站在遠方可憐我;當然也有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而一如往常地忽視我。

  這件事對我的影響,一開始只是將在我身後出現的耳語,從「我跟她不熟」變成「就是上次脫了賀辰澤鞋子的那個人」罷了。

  因為賀辰澤也沒再找過我麻煩,所以我從害怕天亮而失眠,漸漸變成過度樂觀,甚至安慰自己最糟的情形已經過去了,之後的生活習慣就好。

  然而,在事發兩週後的社團博覽會,我才真正體會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原。著。矢。車。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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