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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跟隨

在國境邊城附近的山腳下,一間附近居民作為緊急備用的小木屋,此時門窗大敞,明亮的晨光照進屋內,依稀看得見空氣中灰塵飄揚。木屋內擺設簡陋,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張長藤椅、一張木桌和兩張圓板凳,桌上擺著茶具,其中一個杯子泛著濕潤的光澤,似乎有人使用過。

木板床上躺著一名面貌無奇的男人,上身不著衣物,露出的精壯胸膛上纏繞厚實的繃帶,應該是受到嚴重的創傷。許是陽光的直射令他難受,一雙眉緊擰,稍稍偏頭,嘴裡發出微弱的悶哼聲,已有清醒的跡象。

男人緩緩張開眼,有些失焦的眼神很快地恢復清明,一抹陰影投射在他臉上,遮去大半刺眼的光線,還有些昏沈的腦子使他的敏銳度不比以往,竟然毫無察覺有人靠近。

「我想你也差不多該醒了。」因為背著光,來者臉上戴的銀製面具呈現詭異的震撼感,平淡的聲線更增添一絲詭譎,「起來喝藥。」

醫仙毫不畏懼和男人銳利的目光對視,他甚至是徹底忽略這道透著防備、觀察和謹慎的視線。靜靜看著男人坐起身,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打算,只是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等待。

男人毫不遲疑的接過湯藥一口喝盡,既然被人救了一命,自然也不用擔心藥裡是否有毒這種事情。

當然,更令人安心的是救命之人的身份。

儘管心底已有幾分篤定,但男人還是問了:「你是傳聞中的醫仙?」

接過空碗,醫仙走到木桌前坐下,順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過是個稱呼,答案很重要嗎?」

男人不語,對方避重就輕的回答讓他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這世上戴著面具,見不得人的傢伙千千百百,絕對不只有鳳陽谷的人特立獨行,為何單就任誰都能模仿的外貌特徵,便能認出醫仙的身份?或許和他們一身不凡的氣勢有關,與生俱來的氣質可不是能輕易仿效的。

在窄小蔽陋的屋子內,一身玄黑的醫仙坐在木桌前,勁瘦挺拔的身軀隱藏著一股神秘莫測的吸引力,美麗纖長的手擺弄著茶具,臉上卸下半截面具,露出尖潤的下頷,和一雙淡紅色的薄唇。

上揚的唇角給人隨時都在微笑的錯覺,醫仙輕輕抿了一口熱茶,從容不迫的優雅舉止,具有令人為之傾倒的魅力。

或許是受到鳳陽谷流傳至今的神仙傳說影響,醫仙似乎渾身皆散發著仙人氣息,見者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敬畏和崇拜的意識,但就以救人無數這點來說,被當作神仙般景仰也是合理。

男人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醫仙彷彿無察覺地喝著熱茶,畢竟是個鄉下地方,只有普通品質的粗茶,這對遊走偏遠地區多年的他來說早已習慣。

醫仙那雙半掩、有幾分慵懶神態的眼眸,刻意保持低垂的視線,再加上面具的掩飾,但男人還是在不懈的觀察之下,精確地捕捉到潛藏於其中的冷冽。他過於直接的注視,招來醫仙帶有警示意味的一瞥。

男人並沒有因此收斂,反而頗有意涵的笑了。乍看平凡的臉龐,因為突然的笑容,竟然變得有些耀眼,也產生奇妙的違和感。

「不曉得你看出什麼心得了?」醫仙開口道,他放下杯子,將拆下的半截面具重新戴上。

「我覺得你和我認識的某個人很像。」

醫仙沈吟一聲,道:「是嗎。」對男人的答案不以為意。

男人掀開薄被,有些吃力的下床,他走到木桌前,拉過另一張板凳,坐定於醫仙面前,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他不確定自己昏睡多少時日,但以身體恢復的狀況來看,少說也有三天。

看見男人喝完手中那杯茶後緊皺的眉頭,醫仙的眼底透著淡淡笑意。

「村長說這間屋子能讓你待到傷好為止。」

「那你呢?」男人迅速聽出醫仙話裡的意思。

隔著面具因此看不見醫仙此刻的表情,只聽見他說:「自然是離開。」

男人的手指開始敲著桌子,有一下沒一下,看得出他正在思考,有些心不在焉。醫仙也不管他在考慮何事,自顧自地收走盛湯藥的空碗,轉身便離開木屋。

就在醫仙離開約一炷香時,看似發怔的男人忽然神情一轉,眼神深沈狠厲,只見他走至窗邊,拈起一片枯黃的樹葉,讀完上頭留的訊息後,手用力一握,樹葉變成粉末隨風飛逝。

許是捎來的消息不太樂觀,男人身上的肅殺之氣愈來愈濃烈,但也僅是瞬間,一離開窗邊,他又恢復成原本受傷的普通人。

這時醫仙也從外頭回來,手中多了一套乾淨樸素的衣物。

「夜行衣並不適合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更何況你那件已經被砍得破爛。」醫仙將衣服扔向男人,「應該還合身,趕緊換上,別傷沒好又染上風寒。」

接過衣服的男人漾開笑容,半開玩笑道:「醫仙大人不迴避嗎?難不成您對在下的身體很有興致?」

醫仙冷哼一聲,「我對你身體的內部構造更有興趣,是否需要親眼認識一下自己的五臟六腑生什麼模樣?讓人開腸剖肚仍意志清醒,並非難事。」

「……不用了,我不想自己身上又多一刀。」見玩笑沒開成還吃癟,男人乖乖閉嘴換衣服。

醫仙趁著男人換衣服的同時,收拾起自己擱在角落的藥箱,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見此情況的男人不自覺加快換衣的速度,他可不打算獨自留下來。

「我要跟著你。」

過於堅持的語氣讓醫仙停下動作,投以不解的眼神。

儘管已經看出醫仙的排斥和拒絕,男人仍然不死心的說:「就當作是報答吧,我會跟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

「在你開口的剎那,我就能讓你毒發身亡,何需你白費力氣?」聽得出醫仙話裡的不屑。

「無論如何我都會跟著你,你大可不用管我的死活。」

醫仙低頭繼續收拾東西。

似是得到默許的男人笑道:「我是方雲魄,請多指教。」

在男人無法看清的面具之下,醫仙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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