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部,1~1

      一個時代留下一個時代的聲音,有一些事物的訇倒塌,必有一些事物在崛起,有一些事物在悄然的沉淪,必有一些事物開始飛翔──BY蘇童(蛇為什麼會飛)

      1~1

      多年來,阿駒一直為著一個夢境所困擾,在那個夢裡面,他站在一座非常漂亮的森林裡,森林的正中央,有一個平台,平台上面撒滿樹葉,還擺著一架白色的鋼琴,鋼琴前坐著一個女孩,柔和的陽光從鋼琴的正上方灑落,落在鋼琴上,落在女孩的長長的頭髮,以及白色羊毛衣上面那女孩很美,有著長長睫毛跟大大的眼睛,以及很挺的鼻子。那女孩總是低著頭,用她細長    白玉般的手指,流利得,彈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那首曲子的旋律很優美,女孩一邊彈著曲子,一邊輕聲唱著歌。女孩的歌聲也非常非常的好聽,清亮又溫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阿駒總聽不清楚那首歌的歌詞,不知道為什麼阿駒總是聽不清楚。

      那首歌的歌詞一定在訴說著某件事情,阿駒總是這樣的認為著;不管是夢裡還是夢外。可是夢醒之後,阿駒不但連女孩的歌聲都想不起來,就連那首歌曲的旋律也記不齊全。只記得在聽到鋼琴聲,聽到女孩歌聲時的當下,所感受到的美好的感覺。只有那個感覺是清晰的,其他的全都變的糢糊,縱然他深信著,在那模糊的歌曲,模糊的聲音裡面藏著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物,或者是非常重要的預言,可是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都聽不清楚,記不起來。不管再怎麼努力,他都記不清楚,想不起來。

      阿駒來找我的時候沒有說起他的那個夢,如果他說了,我會要他跟他現在交往的女人分手,因為她顯然有一部份不能滿足他,於是他才會一天到晚都在做春夢──嗯,還好他沒有說,不然我除了說那些屁話之外,還會十足挖苦的,問他是不是硬了有沒有夢遺──因為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副跩跩屌屌歪著頭很欠扁,滿嘴胡說八道的模樣。

      其實我跟阿駒也不知道算不算熟,我們算有話聊,偶爾會出去喝點小酒吃點東西,以前他住在我家隔壁,他的一點那麼一點事情一點背景我也不是不瞭解,而那些大約跟我們那條街脫不了關係。

      現在就說說我們那條街吧,雖然我很不願意,但是有些事還是非說不可──那條街是我所知道的,這世上最詭異的地方之一,僅次於百慕達三角州,毫不誇張。

      一個活生生的有錢人,走進那條街,過了一晚,再出去時,可能變成滿身瘀青的窮光蛋。

      一個清純可人的女學生,走進那條街,過一晚,再出來時,可能變成一個滿身風塵味兒,精通七十二種姿勢的女人。

      一個乖小孩,走進那條街,再出來可能變成一個手臂上都是針孔的毒蟲。為什麼呢?因為我們那條街,就是這城市裡,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人見人驚,鬼見了都要皺眉頭的──常夏街。   

      常夏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不想說,說起來很丟臉,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google地圖找一下。常夏街有什麼樣的歷史,遠的,我不清楚。近的,我不瞭解。因為我早搬離開那裡,而且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那個鳥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這輩子都沒住過那裡,那裡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塊刺在臉上的米老鼠刺青,又滑稽又可笑,可是怎麼洗也洗不掉,怎麼沖也沖不乾淨。

      我對常夏街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九九幾年的那幾年,我對阿駒的印象也始終停留在那個年代。在那個年代裡的每一個下午,阿駒都會從街口走來,那時他還很年輕,還蠻像人的。一切都還很新,有時會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有時又覺得這個世界只剩下絕望。     

      面對那條街,面對那個世界的阿駒,總是叼著一根萬寶路淡煙,歪著頭露出跩跩屌屌的輕笑。

           

      阿駒是個大煙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抽著同一款煙,歪著頭,用著同樣的笑容面對這個世界。他給我的印象沒有改變,但是我知道他已經變了,就跟這個世界一樣,變了就是變了,什麼也留不住,就連他手中的那根萬寶路淡煙的味道,也已經變了,變得不再那麼的香,那麼的濃,那麼得令人懷念,幾乎變成了另一款我們全然陌生的菸草。這是誰也沒辦法改變的事,這是誰也沒有辦法抗拒的事,於是他只能在相同的香菸包裝裡面,緬懷著另一個時代的味道、心情,在他生命中走過的人、事、物,當然也包括了長尾。

           

      長尾是一個人名,長尾就像一九九幾年的那些事物一樣,在消失後才讓人感覺到她的重要,只是當時的阿駒並沒有發現長尾對於他的真實的價值,也或許直到現在他也沒弄懂。而我們當然也就誰也不知道了。

      不過那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比較重要的是;我始終認為在阿駒的那場春夢裡的女主角,很有可能就是長尾──那確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她有一種讓人說不上來的溫暖的特質,總是心無旁騖的傾聽每一個人跟她說話的人的聲音,從來就不會分心。似乎對於每一個人都沒有任何的心機與防備,似乎每一個跟她說話的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大大的眼珠子總是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人瞧,那目光是非常的柔和溫暖的,而且她會一直去思考你跟她說的每一件事情。

      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她的目光之中,好像藏著某種很特別的東西,某種很堅定的東西,某種會吸引人的東西,那種東西通常會被形容成魅力。但是我總覺得,如果那是魅力的話,那也是隱藏著某種秘密的魅力,而那種神秘的感覺跟她這個看起來好像單純容易接近的女孩子非常的不搭。

      總之如果你見過她,你就會同意我的說法。因為她所散發出來的合諧的溫暖的氣質,以及那種好像藏著秘密的特質.會讓所有遇見她的人難忘,真的是難忘,你一輩子很少會遇到這樣的人。

         一九九幾年的頭幾年,阿駒並不認識長尾,在那幾年裡阿駒始終用著他數十年不變的跩跩屌屌,嘿嘿嘿的輕笑,面對著每一個人。而當時站在街口的他,只要轉頭往左邊看一眼,就會看到”臭嘴裕”跟”虎爛彥”在他們開的小麵攤裡忙進忙出,而小麵攤裡邊永遠都坐著幾個穿著吊嘎仔、短褲、露出長長腿毛的中年人──賣狗肉的春生、乩童武雄、皮條客阿志跟沙石車老王。

      每天下了工之後,這些人就聚在那裡幹古話虎爛,喝得醉了,就開始吹牛,互飆三字經,比賽看誰飆得狠,飆得兇,飆得流利、順暢,贏的就會得到一顆滷蛋作獎勵。

      多年以後的阿駒很懷念這些人,可是,多年以前的阿駒,其實不太喜歡跟這班人打交道,他每次看到他們就會打心底的感覺憤怒跟難過,因為他覺得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更有希望更有活力,更有希望,而不是天天醉得像攤爛泥。所以,他轉頭向右邊看,然後他看到了大龍鳳電子遊樂場的門口,有個戴著棒球帽、穿著牛仔褲,鬼鬼祟祟在人家機車上面貼援交貼紙的傢伙。那個人阿駒也認識,但不想跟打招乎,那天阿駒心情很不好,不久前他剛從警察局的拘留所裡放出來,警察局一向是個帶賽的地方,他不想把楣運傳染給別人,他回過頭繼續向前走。

      然後他就看見,常夏街九零年代,最壯觀的街景。橫七豎八的招牌,說明了常夏街旺盛的經濟活動能力--愛夢蘭護膚店、愛速蘭理髮店、紅粉知己理容院、要你錢大酒家、老禽牲中醫診所、薩一泡汽車旅館,以及,標榜著正派經營,其實是地下錢莊的”孫太太汽車借款”。

      這些都是他當年熟悉、到現在依然存在的行業。除了那些,當然還有很多,只屬於那個年代的店家,那些店家,在當年像傳染病那樣的,以不可抑制的速度瘋狂生長、擴散,好比;保齡球館、KTV、網咖、大型電玩店、釣蝦場、泡沫茶紡、錄影帶出租店等等等等……。

           

      誰也想不到,這些,在當時利潤很高、賺錢很快的行業,會在往後的十幾年裡,快速枯萎凋零,倒店率高達在九成以上。誰也不願意相信,一九九幾年會是那條街的頂峰,在到達頂峰之後,就只能一路下墜。起碼,阿駒不相信,煙銅管不相信,阿駒的那夥朋友們--搗灰、瘦皮、阿鬼、阿勝、包皮他們也不相信。他們其中還有幾個人,一上街,就會對於那個年代的喧囂、吵鬧,感到不耐煩。時常有種想罵”幹恁娘”的衝動。

      阿駒從街口一路走,走到一家連鎖的知名便利超商時就會停了下來,他每次只要經過那裡都很想笑,他聽說,那家超店保險套、避孕藥的銷售總額,是其它產品加起來的十七倍,這是這家店獨步全省甚至全球的特點。傳說或許表現出某一程度的現實。但是,傳說永遠都只是傳說,那些傳說,究竟是有根據的說,還是隨便說說,誰也說不清楚。

      阿駒跨進了電動門,他在那裡買了一瓶牛奶、兩粒麵包跟一個便當,結帳時男店員看了他一眼後,問:   「還要一包媽撥賴?(Marlboro   Light)」阿駒點了點頭,臉上浮出了一絲絲笑意。

      半仙的算命攤在街的後半段,說到我們那條街就不能不提起那個遠近馳名,神準無匹的江湖老半仙。那半仙是我見過最屌的算命仙,他的算命攤擺設很簡單,一張黃色的木頭桌子,擺了一個小香爐、一壺茶、一碟餅乾、三五本線裝書。既沒有招牌,沒有鐵口直斷的布幕,沒有畫滿大顆痣小顆痣的”人體構造圖”。就只是在那些簡單的擺設上面掛著盞電燈泡,然後就理所當然的在那裡跟人擺攤。

      通常,半仙就坐在桌前,搖頭晃腦的看著書,不管周圍怎麼樣的吵雜,他就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不會招欖客人,也不會把人喚住,說些像是什麼喜事臨門啦、注意身體之類奇奇怪怪的話。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頗有點,姜太公釣魚,願者上勾不願者回頭的淡然。但是走過的人都知道那是個算命攤,因為老頭子半仙跟他那一身深灰色的唐裝就是最好的招牌。

      半仙那天來了個貴客,這貴客左手戴了三顆金戒指,嘴巴的下排鑲三顆金牙,脖子上掛著很粗的金項鍊。這貴客眼大嘴大鼻大濃眉,額角上還有一條刀疤,站起來的時候大約一百七十幾公分,但是身材像水桶,聲音像獅吼,天生大嗓門。

      這貴客叫煙銅管,在這條街上有四間流動的地下賭場,十幾二十個替他工作的員工,還有一個曾經在酒店坐檯的妻子,跟一個剛出生的女兒。現在煙銅管就站在算命攤前,彎著腰,把他那張滿是肥肉的臉,湊向半仙,張大著眼,惡狠狠得說:「尬恁娘咧,恁爸是犯啥案,你說恁爸會被死在裡面?給恁爸說清楚喔,阿嘸恁爸不是呷菜郎喔。」

      而這時阿駒正提著那包從超商買來的食物,從算命攤的斜對面走過。半仙斜眼瞧了瞧阿駒,他發現阿駒也在看著他,他收回目光,冷冷凝視著煙銅管那憤怒的臉,說:「你現在沒犯事不代表以後不會犯,我說你年底會被抓,就一定會。如果你沒被抓,可以回來找我。如果你最後不是死在裡面,也可以來找我,我在這幾十年了,從來沒跑過。」

      「好!你等我,我一定來找你。」煙銅管重重得拍了桌子,香爐跟桌上的書都震動了一下,他轉頭就要離開。這時,半仙說了一句   :「喂!你還沒付錢呢!」

           

      半仙的聲音語調十分平淡,既慵懶又隨意,他冷冷看著煙銅管,那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吵著要吃糖的孩子。照理說,煙銅管是該生氣的,以街坊鄰居對煙銅管的印象,他是應該要說上十七八句三字經。可不知道為什麼的,煙銅管聽了半仙的話居然不生氣,還愣了一下,那一下,足足有五秒鐘之久。

      沒有人知道在那五秒鐘之內煙銅管想到了什麼,思緒起了多少重的轉折。街坊鄰居只看到他愣了一下子,然後緩緩得回過頭,從外套內袋裡拿出皮夾,從皮夾裡拿出事前準備好的紅包,兩隻手恭恭敬敬得將紅包袋,遞到半仙跟前。旁邊的人都看到煙銅管的雙手似乎在顫抖,半仙收下紅包袋,口唇掀動,正要說話時,煙銅管就噗通一聲當場跪了下來。

      而此時,阿駒正拉開他們家綠色的鐵捲門,鐵捲門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他彎腰躦了進去。

   *

      阿勝把車子停在城隍廟前,他點了一根煙。一個年齡跟他差不多的女孩從他車前走過。那女的側面看起來,皮膚很白,身材又高又瘦,但該凸的地方很凸,該瘦的地方也不肥。那時代還有髮禁,女生的頭髮最多只能留到肩膀,所以每個人的髮型看起來都差不多。可是這女生比較高,脖子比較長一點點,所以她的馬尾看起來就是比別人長很多。

           

      阿勝把頭伸出窗口,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嘻皮笑臉得說:「去哪裡啊?」,那女的轉頭過來,以為自己遇到熟人,露出笑容。然後當她看清楚阿勝這個理了短短的三本頭、眼睛小小,一臉壞笑的傢伙時,又收起笑容,瞪了一眼,急急走掉。  

      「嘻嘻嘻嘻」阿勝傻兮兮得笑著,把頭縮回去駕駛座,他看了看手錶,罵了一聲,幹!然後拿起放在駕駛座旁的小海豚CD928,打去阿駒他家,他本想對著電話罵阿駒--那麼慢是在打手槍逆?

      可是電話響了五聲,都沒有人接,他又轉過頭偷看那女生一眼,喃喃自語:「幹!這娘兒們還蠻正點的嘛」

      「我只是個算命的,我能告訴你,你在這條街上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誰也不能改變那些事。」

      半仙皺著眉,語音難得得透露出一點溫柔,他注視著眼前這個前一秒鐘還狂得像頭野獸,後一秒鐘忽然乖得像頭貓的煙銅管,煙銅管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是想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半仙站微皺著眉站了起來,慢慢走出算命攤,這時,一陣晚風吹過,他又恢復了一貫的淡定模樣。而煙銅管仍跪在那裡,他既沒有喊,也沒有追上半仙,任由半仙朝黑暗中走去。

半仙於是就微笑了。

           

      而此時的阿駒正從他們家的鐵門底下鑽了出來,當時,是下午五點十五分,街上的人開始多了,夜市也開始擺了,他看不見對面的煙銅管,就算他看到了,也沒空鳥爛那麼多。因為阿勝正在等他,阿勝的車上,還載著幾把槍,以及數目不詳的土豆在城隍廟前等著他。

      他們將要把這批”東西”送去另一個城市,等做完這件事,就有一段時間不必煩惱生活費的問題,他匆匆拉下鐵門,上鎖。

        阿駒原本不想跟阿勝談起他離開警局時所遇到的事,因為他覺得那種事情很無聊而沒有意義,但是他還是説了。

      因為阿勝一看到他來,就罵他不守時說話像放屁。阿駒隨便跟他哈啦幾句之後,阿勝提起他在城隍廟前遇到的那管正妹──阿勝說,他昨晚做了一個春夢,那個正妹跟春夢中的女主角長得很像。然後阿勝開始說起自己的春夢,阿勝說在昨天晚上的夢境中,那個正妹跟他搭訕,兩個人稍微談了一下,發現大家挺談的來的,就相約去”比較安靜的地方”進行更深入的談話。然後,他們自然而然的就做了。阿勝非常詳細的,說出他們在賓館做了幾次、採取了多少體位之類的細節……。他說的眉飛色舞,說的非常的痛快。可是阿駒只覺得這話題很無聊,聽得很愛睏,他連打了三個哈欠之後,阿勝還一點都沒有停止的打算,阿駒實在沒辦法,只好說出了自己遇到的事來轉移話題。

      其實阿駒遇到的事也沒什麼,就是他離開警局時,走過警局門前的那個公車站牌,遇到了一個白目。當時,站牌前有很多通車的學生,那白目就混在裡面,阿駒路過那裡,那人就一直瞪著阿駒,阿駒覺得奇怪,也瞄了對方一眼,就看到對方正裝出一副很兇惡的臉孔在瞪著他,還歪著嘴角擺出一副想打人的樣子。

      這是在挑釁。阿駒知道,等車的人也知道。若在平時,阿駒應該說一句"跨三小,沒看過那麼帥的逆?"來嗆他,可是當時阿駒沒有,只是先緊握拳頭的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

      「你有病喔。」那人說著,而阿駒還是在笑著,一邊走,一邊笑,也不出聲,安靜得鬆開了他緊握的拳。

        「幹!你真的有病。」阿勝手握方向盤開車,嘴裡嚼著檳榔說著。然後拿起塑膠杯,吐口檳榔汁之後,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會嗆他喔?問他哪裡的啊。」

      「問了之後要幹麻?」阿駒反問,阿勝看了他一眼,又嚼了兩口檳榔之後,揚了一下眉毛說:「去弄他啊,這個還要我教?」

      「弄他?」阿駒瞪大了眼,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喂!那是警察局耶,我只是覺得那人很白痴而已,說給你笑,你是在神經幾點的。」

      他們要把東西送去高雄,在出發之前,阿勝習慣去街尾檳榔攤那裡"補貨"把這一路所需要的菸酒檳榔跟水一次買齊。

      阿駒不喜歡去那家檳榔攤,因為那家檳榔攤的檳榔西施很機車,很靠北,很愛捉弄他,經常讓他很尷尬。那是個金頭髮、戴著假睫毛的女生。每次阿駒一來,她就會纏著阿駒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像是──   

      「你好帥喔,我真想找一個跟你一樣帥的人陪我。」

      「上班好無聊喔,不能出去玩,你怎都不來陪我聊天。」

      「明天有空嗎?我明天放假,有一部電影很想去看,可是又不想一個人去。」

      「我都沒有人追,每天下班都自己一個人回家,回家的路又暗又危險,如果有人能接我就好了。」

      她每次說這些話的時候,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跟很奇怪的表情看著阿駒,讓阿駒很尷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好,能不過去那裏就別去那裡。

      阿勝每次去檳榔攤都會很招搖的逆向行駛,然後很招搖的把車子停在檳榔旁邊,叭叭叭的連按三次喇叭。接著,小嵐就會從檳榔攤裡探出頭來,看到阿勝臉上就掛著微笑,接著轉頭去冰箱裡面拿出兩包檳榔,踏著高跟鞋喀啦喀啦,走到汽車旁邊。就在這空擋,阿勝朝阿駒看了一眼,聳了聳眉毛,似笑非笑,表情很古怪。這表情,嚇得阿駒冷汗直冒,阿駒知道只要阿勝做出這種表情,接下來肯定沒好事,正想制止,阿勝已經笑著對著小嵐說:「嘿,美女,阿駒在我車上喔。」阿勝姆指朝著身後副駕駛座指著,女生走近車窗,朝阿駒看了一眼,笑了:「你們要去哪玩?」

      「去哪玩不都一樣?快上車快上車,火車不等人的。」阿勝說。小嵐好像很欣賞阿勝的蠢話那樣,咯咯咯的笑著,說:「我在上班耶。」

      「幾點下班?」

      「等等就下班了。」   

      「那我破例,去前面那家紅茶店等你好了。」阿勝說,小嵐嗯的了一聲,然後阿勝就發動引擎,也不理旁邊阿駒的臉色已經變的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

      阿勝跟阿駒兩個坐在安靜的坐在車內,阿勝咧著嘴,傻忽忽的笑著。阿駒皺眉看著他,心想──我們現在是要去送土豆,又不是去賣水果,你是在衝三小朋友?

      他只想著把事情快點結束掉,快點收到錢。畢竟,那些東西一分鐘沒送到,他們就多一分鐘的危險,可是阿勝……阿勝好像從來就沒有半點危機意識。他瞪著阿勝,掀動嘴唇,正準備開罵的時候,阿勝指著他的臉說:「別,別他媽給我掃興啊,大家開開心心得出去玩,這樣很好。」

      「怎麼個好法?操!現在車上一堆東西,被看到了怎麼辦?怎麼解釋?」

      「解釋個屁!他是馬子不是條子,你還怕她上來搜喔?」阿勝歪著頭說著。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事情那樣的笑了出來:「他要是給你搜身事情就大條了,你們別在我車上亂來啊。」

「你是在說三小朋友啦!你等著看好了,那管馬子不會跟我們單獨出去的,等等一定帶一票朋友來,然後七嘴八舌吱吱喳喳的,吵死了,煩死了。」

      「我保證,她不會帶什麼朋友來,O~K?」

      「真的帶來了怎麼辦?」阿駒說

      「幹!你這雞巴人,她在想什麼,你會不知道?瞎子都看出來了好不好?她怎麼可能帶人來嘛。」阿勝說著說著就拍了一下方向盤。阿駒看著阿勝的表情跟動作,心裡微覺得奇怪,心想,這齒的怎那麼關心這管馬子?接著他心念一動,就瞪了阿勝一眼,說:「你他媽老實跟我講,你是不是跟她保證過什麼?」

      「對!我他媽老實跟你講,我他媽跟她保證,我要幫她把你弄上手,行不行?」

      「這種出賣朋友的事你也做得出來?還是不是人啊你!」阿駒罵著

      「我哪有出賣你,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出賣你了?哪隻眼睛?啊!你哪隻眼睛看到了,我就把你哪隻眼睛挖出來!」阿勝很不爽得說著,接著又喃喃自語:「反正你沒馬子,她也沒鎚子,這不是剛剛好?」

      「對啊,真剛好,聽說周慧敏也沒槌子,你怎不讓我跟她剛好一下?」

      「周慧敏?你也配!」阿勝說   

      「一個沒馬子一個沒槌子,這不是剛剛好?你不是這樣說?」

      「你現在要跟我練瘋話就對了啦。」阿勝一臉不屑得斜睨阿駒一眼,然後從上衣口帶掏出菸盒。

      「練瘋話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們在做事,你老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都不怕出問題?」

      「出問題?會出什麼問題?我就看不出會出什麼問題。」說著,阿勝把菸放進嘴裡,伸手過去阿駒的上衣口袋拿出打火機,上火。

      「車上明明就那麼多東西,你……嘖。」

      「又沒關係,就算她看到槍又怎樣?看到土豆又怎樣?看到火箭大砲原子彈,是又能怎樣?咬我啊?幹!我看咬你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一點,嘿嘿……。」

      阿勝這話前半段說得生氣,說到後來,一雙賊眼咕嚕咕嚕轉著,自然是想到歪處去了。

      阿駒很不爽得瞪著阿勝說:「總之我不管,別讓她跟,真的,很麻煩。」

      「那怎麼辦,我答應她了啊!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阿勝歪著嘴揚著眉毛,一臉無賴得說,煙霧從他的嘴裡漫了開來。

      「行!怎麼不行?要面子是吧?等事情辦完,我留一卡車的面子給你。要是不夠,再多送一卡車,買一送一,清倉跳樓大拍賣了,夠意思吧!」

      「你說的喔!」阿勝指著阿駒的臉說:「這是你說的喔,那這次先讓他回家,要是我們回來之後你繞跑,我見一次打一次喔。」

      「你勝哥耶,勝哥耶!幹,你勝哥面子大得很啊,我阿駒算什麼東西?還怕我賴賬啊?」阿駒十足諷刺得說著。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