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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災變

對不起,振宇,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

因為,我跟你一樣,都失去了部份記憶。

嗯,你很吃驚了吧?

我只記得2014年是香港最糟糕的一年。不知怎地,『H7N9』在這一年突然變種了。你知道吧?禽流感系列當中,只有『H5N1』才是高致病性的病毒。所以『H7N9』能在短短之內造成了比03年『沙士』的更大的死亡人數,這著實非常可疑!於是,我召集了所有精英,阿文、小剛、小莉還有別系的志威和沚桐一起研究不尋常的疫情……沒錯……你本來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我們的進展根本追不上病毒變種的速度,我們想來想去也找不出病毒大規模感染人類的契合點。看著不斷增加的感染數字,我很憂心病毒早就在社區裡爆發﹗而且更達至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還好,阿文當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發現到『H7N9』疫情背後的重大秘密﹗

呀……呀……

你……你冷靜一點……別搖著我……。

……對不起……我想不起……

我想不起是甚麼秘密。

我只記得……記得當時他與小剛開了記者招待會,揭發了政府有意隱瞞疫情。

他好像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然而,當我們的研究稍有進展時,校方就停止資助我們,軟硬兼施地迫使我們停止調查。

毫無疑問,我們得罪了權貴。我們迫於無奈地終止調查。但以阿文的性格,他一定會追查到底。

=   =   =   =   =  

「你說得罪了權貴?……難怪……」這時,我回想起壁報板上那些被標上了「被失縱」的面孔。教授所說的「阿文」也該是李偉文了。

「……難怪?……」

教授像是意會到我的說話,於是我將剛才在學會壁報版所發現到的事一一告知。

「照你這樣說,他們都是因為李偉文公開了秘密而『被失縱』了。」我說道﹕「到底是誰做的好事呢?」

「……你……你說……學會壁報版上……除了小剛外……其他人也失去下落嗎?」

「壁報之上是這樣寫『「H7N9」專責小組成員一個接一個下落不明﹗是進在害怕他們?』。教授……難道你知道了甚麼?」

教授鎖起眉頭,表情驚訝﹕「我……我以為……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被抓呢﹗」

「甚麼?﹗」我叫道﹕「你被人抓起了?」

這下子我大吃一驚﹗因為我以為所謂的「被失縱」其實是迫令他們不要再出現在公眾面前﹗

「……天啊……原來事情搞得這麼大嗎?阿文……失縱了嗎?……我的天……這下子香港沒救了……咳咳咳……」

「等一下﹗你說被人抓起了﹗是軟禁之類的意思嗎?」

「……我也……不太記得……」

教授再一次努力回想,良久,嘶啞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   =   =   =  

事情到底是怎樣,我……我怎樣去想就記不起了。就像斷片一樣,我只能記得被抓前後被抓後的事情,至於中間的記憶……我好像發了一場夢。

夢境很黑,我很痛苦,嘴巴很乾,肚子很餓,身體動彈不得。我看到很多白色的人影在走來走去。曾經有一刻,我以為自己死了。

但……後來發現,那不是夢。

因我醒來之時,就是身處於夢境中的地方。

嗯……你說在那裡?

……我……我在……嗯……是間密封的實驗室。是大學的某一處……我被綁在一張鐵床上……所以……我……我才判斷自己被人抓起了。

為甚麼我會被人抓到這裡?是誰做的?

天啊……我早就說我一點都記不起,也別說被人抓起的目的了﹗

只知道……知道……當我走出實驗室時眼前一片混亂﹗

我看見很多我認識的人……一些我教過的學生……又或是跟我共事多年的同事,他們在跑﹗在走﹗好像在躲避著一些很可怕事情……

不﹗﹗

是一群人在追著另一群人。

不……不……不是……是捕食……很多血﹗地上有很多血﹗手……腳……頭髮……

啊——﹗﹗

那些吃人的人……簡直是魔鬼!眼睛是紅色的,嘴巴全都是血﹗身上沒有一寸肌膚是完好的﹗

魔鬼的數目很多,好像凶群出擊。它們的動態也像餓極了的禿鷹,彼此在爭奪著手中擒來的人類,甚至是嘴吧中的肉!

我……我看見……有一個正直花樣年華的女生……被這群惡魔活生生地五馬分屍!!

她的叫聲……叫聲……『哎哎哎……嗚嗚……呀———﹗』很恐怖﹗很恐怖呀!!我想像不到那是何種等級的痛楚!

我害怕落得這個下場,所以我不斷的逃走,走,走﹗然而當我來到出口之上,卻發現大閘被鎖!整個校舍都封鎖了﹗

我逃不了……這次死定了。

=   =   =   =   =   =  

「啊——﹗﹗那群……那群……惡魔將我迫到牆上……想一口一口將我咬死!!」教授瞪大著眼,兩手抓著頭髮!情緒劇烈波動!

這時,他用力地抓緊著心房,閉眼深呼吸,正在呼喚著理性的情緒。我望著他默默不語,見他不斷嚥著口水。但看見他嘴角上的小白泡,他的口腔定然是異常的乾涸。

就這樣,我足足安靜地聽他的呼吸聲有十分鐘能久。整合他所說的,他從密室醒來就已經「屍行無忌」。我想,那正正是我兩天前昏迷的時候。那麼教授被抓期間大學一定發生了大事!  

良久,教授張開眼來,回復一點點的理智,道﹕「最後,我不知道自己怎樣逃避那群惡魔。只知道我現下的模樣,是拜他們所賜。」

教授向我展示出臂上的傷口。

傷口呈鋸齒形,而且早就嚴重發炎,流出濃稠的膿液。原來教授的手臂被人咬去了一片!

「還有這些痘子。」教授向我解開了胸前的鈕扣,左胸上糾結著有如葡萄的小肉痘,道﹕「……這……這都是被咬後所出現的……症狀。如無意外的話,我……該被感染屍毒了!」

言下之意,教授……命不久矣嗎?

「教授……」我忽然擔心起來,是……是過去的記憶在呼喚著我嗎?

「振宇……我勸你……能跑的話就跑吧。不用理我,沒有甚麼……比活下去更重要。」教授靠在牆邊,聽其呼吸聲實在像一個垂死之人。他續道﹕「……我……我真的不甘心……很不服氣。……嗄嗄……我死前……還是……解不開『H7N9』的秘密……嗄……」

「H7N9」?

剎那間,我好像恍然大悟起來。

回想起教授剛才說的事情,香港正值面對開由「H7N9」爆發而來疫潮。言下之意,人類就是因為感染「H7N9」而變成活屍人嗎?是因為「H7N9」變種了嗎?

如果照這個推斷……教授之後不就是會——?﹗

「嗚……嗚……」

教授突然垂頭痛哭,像是一種死亡之前的懊悔。

我不忍心看下去,只懂得別過了頭,道﹕「教授……」

「振宇……我最疼的學生中……就可能……只有你仍然活著。要不……要不是我……邀阿文他們研究……阿文就不必被捲入事件中……」教授鎚著心口,可能想到其餘下落不明的同伴早就凶多吉少。這時,他向我遞上了銀匙,道﹕「……快走……別……理我。」

看見他面上的熱淚,我心下不解。

我倆最多也只是師生關係。

我和阿文他們怎也不值得讓他如此的傷心難過。教授為甚麼要這樣看重我?

這點疑問令我心緒不靈,泛著隱隱的悲傷,呆望著吊在他食指上的銀匙好久好久。

「走……你走啊﹗」

「不。」

我的嘴巴不自主地說,語畢,我也有一點點訝異自己竟會吐出這樣的說話。

「振宇……你啊﹗由始至終也很喜歡……跟……跟我作對。」他向我比出顫抖中的食指,道﹕「……但……教授只想你聽我說這一次……不然……我怕……我怕……我會傷害你……。」

「你意思是……你會變成活屍人嗎?」

教授點頭,我想不到教授也有相同的推斷!

「這就奇怪了。『H7N9』當真會令人變成活屍人嗎?」我向教授提出這個我難以理解的疑問﹗

只見教授來回想著,漸漸收起眼淚,他似乎也想著這個問題。

「我……我不……知道……。我不肯定……被它們咬到了……會不會變成像它們的一員。」

我點著頭,教授剛才被負面的情緒弄得連科學家最基本的理性也喪失了。

「但……但……我快不行了。……留在我身邊……也只是負累……」教授。

「教授,剛才你哭……是不是很懊悔你有很多仍然未做的事情?」

教授沒有防範地被我反問,憔悴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疑惑。

「我感受到。真的……所以,你也要活下來。跟我一起解開這個謎團。」我誠懇地說。

當我看見他一面遺憾的,我的情緒就忽然大有波動。只覺得自己內心正在吶喊﹕怎可以讓教授白白的死去?﹗同一時間……我的腦中……好……好像有東西……鑽出來——

「在退休前﹗我要為這個世界多做一件好事!」

是一把聲音!

是教授的聲音﹗﹗

是回憶中的聲音﹗﹗

而這把聲音更是轟動了教授的內心……不﹗原來,就在剛剛這把聲音鑽出來的時候,我的嘴巴竟自然地說出教授的心願!

「這……這是……我決心處理『H7N9』疫情時所說的說話。小子,你想起了些甚麼嗎?」教授也萬分訝異。

「沒有。我就只記得這一點。」我搖頭苦笑。但望見教授的表情,他漸見神彩,又有一點慚愧。看來這句說話讓他回想起初初接下這份差事的情感。

我猜想,當時的教授是多麼的充滿自信和熱血。

良久,他道﹕「『揭開科學秘密、造福人類。』,說起來很土。可是,我老是掛在咀邊。」他望向我,表情就好像一個人尋回一件遺失多年的東西,又說﹕「這是我存在世界的意義……亦都是……我對你們的訓示。」

「教授。」看見他重新得到力量,我漸漸的笑了起來。

「傻小子,我身上有著很重要的研究數據。我們得要逃到走廊未的實驗室。」

我充滿的謝意的向他點頭。

然後,他忽地一面嚴肅的向我說﹕「過程之中,你絕對……不可以跟……我的身體有直接接觸。我……我……身上的體液,大有可能充滿了令人變成活屍人的病毒……嗄」

我明瞭地點點頭。

「……第二件……事。」他比了兩根手指﹕「如果遇上危險,你一定要丟棄我。有多遠……就走多遠。你……你無論如何教要活下來。明白麼?」他的語調相當嚴厲。

我不太願意的點點頭。然後,我簡陋地處理身上的傷口,另外亦收拾了剩下的急救物資,以備不時之需。

步出走廊,陰風撲面。

頂上的燈光尚算明亮,可是現下的陰冷的氣氛,卻令視覺產生了錯覺,一切都很昏暗無光。

幸好,一路之上,只聞活屍人的叫聲,卻不見任何活屍人的影縱。只要小心腳步,盡量不要作聲。最終,我們安全到了目的地。

我心慌慌地在門外左顧又盼,發現並無任何敵人的影縱,就立即將門關上。

回頭一看,這間實驗室面積中等。當中,有五排長六米的實驗桌,上面有各式各樣的先進儀器。

教授已伏在第一掛的實驗桌上,一面倦容。想不到,這麼短短的路程也令他感到疲累萬分。

實驗刀、鉗子、剪刀……一切一切需要從教授身上拿取樣本的工具全都被我浸泡在消毒火酒去。

這時,教授向我說明著現在的癥狀。

頭暈、口乾、想吐、喉嚨痛……種種流感的癥狀糾結在他身上。我猜測病毒現下最主要聚集在教授的咽喉裡。於是,我利用刮片刮取喉嚨上的組織,放在顯微鏡下。

另外,我也抽了一點血液樣本和傷口的組織,分別進行了快速病毒分離測試。

大概過了一小時多,一切準備的完好了。

我和教授來到三個樣本前,戰戰兢兢地揭開答案。

揭開這個能將人變成活屍人的「H7N9」的秘密!

「讓我來。」

教授瞇著眼觀察著顯微鏡下的世界。這一刻,我跟他都屏息以待,時間亦似乎於一瞬間凝結了。

究竟教授在樣本中看見了些甚麼呢?  

不出半刻,他抬起頭來,望望我,竟然一面驚駭﹗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望著我喃喃自語,然後再次埋頭在顯微鏡上。

「教授……教授…﹗」我被他這種表情弄得有點心急。究竟他看見了些甚麼啊?﹗

此時,他抬頭喘了氣,然後再次望回顯微鏡。來來回回的不知有多少次,即使我不停的呼叫他的名字,他都聽不見。

看來樣本中的東西,殊不簡單。

竟然會令教授如此的心神大亂?

「這……這……病毒……我……我記起了﹗。」他終於說些話來,可是語調震抖得很厲害﹕「阿文說得對啊﹗阿文真的說得對啊﹗﹗」

看見他那驚異的眼神,他好像記起了些甚麼﹗

正當我想要追問之時,突然﹗﹗

「我這個老胡塗﹗﹗」教授大叫一聲,竟拿起桌上的實驗刀,並架在自己的頸上﹗

他想幹甚麼啊?﹗教授突然情緒失控﹗將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正當我想靠近之時,他向我大喝﹕「我這個老胡塗﹗現……現在才想起了自己所做過的湖塗事嗎?﹗」

「教授﹗不要!!」

「我明知事件的嚴重性﹗竟然……竟然默許校方的行動﹗﹗」是我簡接令事件惡化﹗我……我也是幫兇之一﹗」此時我看見,刀尖已經微微地刺入頸上表皮﹗

「教授﹗﹗﹗你冷靜一點﹗﹗」我張手叫道﹕「慢慢說﹗別衝動﹗」

這時,見他一面愧疚,該是做了一件很後悔的事情!

「竟然為了保著教職,而埋沒了李偉文所找到的真相﹗﹗」他流下熱淚,道﹕「是我……拖慢了整個研究進程﹗是……是我﹗我這個老胡塗還是死去吧﹗」

天﹗他在說甚麼?﹗

難不成,是他有份終止「H7N9」研究的工作嗎?不是他提到的「權貴」嗎?難道李偉文等人之所以失蹤都是因為……因為教授嗎?﹗

但是……為甚麼他也被人抓起來呢?﹗

天﹗一切不解的謎題在這個時候湧到我身前﹗我沒有時間去理會!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因為教授正實驗刀鑽入他頸上動脈!

「不﹗﹗」叮——﹗﹗

幸好我及時出手,將刀撥開﹕「教授你絕不胡塗﹗你是我的老師,你做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原因﹗你默許高層介入,亦都有原因的﹗」

此時,喘氣的教授兩顆眼珠左滾右滾,看來正努力回想。

「冷靜地想想……冷靜地…。」我舉指放在咀前,示意他冷靜﹕「阿文的失縱絕對不關你事﹗答我,教授!」

突然﹗﹗他的動作僵化,臉色鐵青,面上肌肉極度抽搐﹗我看見他的雙眼瞪得老大,流露出一種極度的恐慌﹗而他的視線正正放在我的背後。

究竟我背後發生了甚麼事,讓教授變得如此驚慌?

我的心臟不自覺地強烈加速,然後戰戰競競地回頭一看。

啪噠噠﹗啪噠噠﹗

玻璃窗灰茫一片但我卻看見在一個高速奔來的快影﹗

啪噠噠﹗啪噠噠﹗

這快影的動態就如野獸﹗照牠現在的路徑,牠的目的地豈不是——

啪噠噠﹗啪噠噠﹗

獸,迫近了玻璃窗﹗

啪噠噠﹗啪噠噠﹗

「教授﹗伏下來﹗﹗」

躍起﹗﹗破﹗﹗﹗

一條黑色快影穿破了玻璃窗,撲進實驗室﹗

我知道我即將要面對一隻比地球上任何猛獸更加兇殘,比活屍人更恐怖的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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