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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夜晚的城市仍在喧囂,霓虹燈閃爍著光芒映在眼中,令人頭暈目眩。

森川大輔踏著虛浮的腳步,藉著牆壁勉強穩住自己的重心。因為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們終於有機會聚在一起吃頓飯,自己不小心就喝多了。

「喂,大輔,你真的行嗎?」小野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似乎很擔心對方的狀況。

森川笑著繫緊圍巾,感受寒風自臉龐劃過。

「這麼冷,差不多醒了。」他說著,和老友們道別後,逕自邁開步伐,向著自己的公寓走去。

他,森川大輔,今年二十三歲,如釋重負的考過醫師資格考試,幾乎可以算是半個醫生了。

從小的夢想便是成為醫生,雖然家裡並不對此抱有特別的期望,但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切都如他所願的成真了。

前幾個禮拜得到通過資格考試的消息,在成為醫生的道路上立下了新的里程碑,對此,確實是感到有些得意的。

不過這樣的心情也隨著即將進入醫院研修,而開始感到焦慮不安了起來。

雖然被數間地區醫院錄取,但同期的同學們似乎都打算待在大學醫院中,這讓他不免對自己的決定感到存疑。

「森川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嗎?我們學校醫院不像其他間那麽操勞,而且實習過環境也比較熟悉吧。」大他一屆的社團學長曾這樣說過。

但他還是想看看其他醫院的環境,或者說,想累積些臨床上的經驗。

不過認真說起來,影響他的最重要原因,還是加奈美。想要儘可能地離戀人近一些,這是森川至始至終的想法。

已經交往近七年的女友,從高中開始就陪伴著自己,兩人因著相同的目標而努力著;雖然最後只有自己考上醫學院,對方卻為此感到很高興。

在加奈美畢業後,她開始進入外企公司工作。

兩人仍然保持著聯絡,雖然最近因為兩人都忙碌於工作及學業上,但不知不覺間,交往也邁入了第七年。

他甚至有考慮是否要結婚,畢竟父母也是這麼期望著,不過前半年除了實習還要準備考試,實在沒心思去想這些事。

等到有空的時候,再試著和加奈美提起吧。森川想著,迷迷糊糊之際,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摸索半天,才慢悠悠地接起電話。

「喂?」

「啊,大輔。」加奈美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你會回公寓嗎?」

「正在走回去,怎麼了?」雖然說過自己今晚和老朋友們去喝酒,但因為沒料到對方會過來,自己也就沒注意回家的時間。看了看手上的錶,顯示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五十分。

「我⋯⋯我在門口等你。」

「欸?我有給妳備用鑰匙啊?妳先進去等吧?」外面這麼冷,他都快要被凍壞了,加奈美居然還打算在外面等他。森川心疼的想著,未覺這之中的怪異。

「沒關係,我等你。」加奈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哽咽,但森川沒想太多。或許是自己太久沒和她聯絡,她感到寂寞了也說不定。這麼一想,他便加快腳步往公寓跑去。

酒意尚未消退,森川卻奔跑了起來。感覺氣息紊亂,頭也脹的有些疼,但他未減慢速度,以最短的時間跑進了巷內,再三步併兩步地跑上了三樓。

在看到穿著黑色大衣的長髮女子站在門前的身影,森川忍不住張開雙臂擁抱對方。

「抱歉妳等很久了吧⋯⋯咦?」

感覺到胸口有股阻力,這才發現加奈美雙手抵在自己的胸膛,貌似在拒絕這個擁抱;而且她的表情並不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那樣欣喜,反倒有些⋯⋯痛苦?

森川放開手,女子趁勢退後了幾步。

這下他真的感到有些不對勁了。

「⋯⋯加奈美?」

「大輔,你聽我說。」加奈美的聲音在顫抖,她的身影在森川眼中顯得飄搖不定。

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他搖了搖頭,嘗試把負面的想法驅除出腦中。

但事實正是如此殘酷。

「我們,分手吧。」說著,女子倒是先哭了出來。

森川愣愣的看著對方哭泣的樣貌,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不太清楚現在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酒精使得他無力去判斷,雖然,也無從判斷起。

『分手』二字在耳中無限放大,他思索著這詞彙所代表的意義,卻無法接受。

加奈美似乎頗為內疚,見對方沒有回話,又說:「已經七年了,我知道我們交往了很久⋯⋯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決定要分手。」

「等一下,加奈美,我們先進去好好談⋯⋯」

「不,我已經沒有資格進去了。」雖然在哭泣,女子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森川被這態度一時唬住,倒也不再要求彼此進屋。

強風從紅熱的耳灌入腦門,他的頭又暈眩了起來。

「⋯⋯我覺得我們的世界太不一樣。」加奈美稍稍停下哭泣的舉動,吸了吸鼻子,說著:「這半年來,我們幾乎沒有見面,就算放假了你也說要唸書,所以取消了很多次約會。」

「妳知道我要準備考試⋯⋯」

「是的我知道。」加奈美強硬的打斷了他。森川不禁一愣。

自己的女朋友以往是這麼強勢的人嗎?他想著,卻發覺自己一時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知道你要考試,也知道這考試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但是⋯⋯但是⋯⋯」加奈美的眼眶溢出淚水,但話語沒有停下。「我想著未來若你真的成為了醫生,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忙碌好幾倍吧⋯⋯你會比現在更沒有時間,那麼⋯⋯我又該怎麼辦呢?」

「這半年來我過的好痛苦,每次想去找你、想打電話給你,卻又會想著你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在讀書?我可以打擾你嗎?但是想越多,我越不敢找你,我怕你覺得我煩。」眼淚潰堤般的流出,女子用手掩住自己的臉,低聲哭泣著。

森川很想走向前去,緊緊抱住眼前嬌小的身軀,用溫柔的話語來安慰對方,但,方才拒絕的畫面歷歷在目,使得他無法順利的移動腳步,只能感覺酒意正在侵蝕自己的神志。

他承認他這半年來確實專注於讀書,而忽略了對方的觀感,但他不曾想過加奈美會痛苦到這種境界;至於未來,他並沒有思考這麼多,只不過是認為交往的最後終究是歸於婚姻。

正是因為沒有仔細考慮過對方的事,兩人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他想著,卻頓覺大勢已去。

兩人面對面無聲的站著,最後,還是由加奈美出聲說道:「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三個月前的事,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我沒辦法繼續忍受這麼長時間的寂寞和空虛。」她說著,濕潤的眼直直地望著森川。後者隨即垂下頭,不願繼續和對方相望。

「我很寂寞啊,大輔。」

耳邊響起往昔戀人的辯解,但他已經無心再聽下去。

事實就是,他被交往了七年的女友劈腿了,因爲自己的冷漠、對方的孤寂。

如果當初能夠多關心對方就好了。這麼想著,卻對於如此想的自己感到厭煩。森川緊緊抱住自己的身軀,頓時希望一切事物都能消失。

已經沒辦法重來了,這就是事實。胸口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怎麼也吐不出話語,於是他閉上眼,吸進一口冷空氣,頓時,肺部被寒意侵襲,酒意退去了幾分,但他卻不希望自己清醒過來。

森川睜開眼,再度凝視對方的臉龐,卻覺得十分陌生。

加奈美見對方沒有回應,也不打算再多糾纏,將鑰匙放入森川的大衣口袋中,輕輕地說了句:「再見。」便快步從他身旁走過,離開了。

七年的情誼,就這樣結束了。

森川靠著門,頓覺雙腳無力,就這麽癱坐在地上,滑落身子坐倒在門前。夜晚的風勢逐漸增強,即便穿著羽絨衣仍能感受到寒意不斷侵入體內,但他甘願受苦,如果這能減去他內心不斷增大的空虛感。

就這麼凍死會怎麼樣呢?這樣想著,意識逐漸遠去。

__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卻是全然不熟悉的環境。

溫暖的厚被及柔和的橘光,一旁的音響中播出輕柔的鋼琴樂,還有淡淡的咖啡香味飄入鼻中。

森川身子一下子彈了起來,頭卻嗡嗡作響,估計是自己真的喝太多了吧。

他並不記得自己何時來到這個地方,記憶仍停留在自己坐在門前的模樣,在這之前,是加奈美和自己在走廊上談話⋯⋯不願再想起的畫面在腦中憶起,他感到不悅的皺緊眉頭,隨即甩了甩頭,嘗試將那些事先放在一旁。

森川拉開被子,開始端詳這個空間。

格局和自己的公寓相當類似,但顯然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八帖大的空間,簡潔而乾淨,床鋪和櫃子井然有序的擺放著,唯獨一旁的書桌及書櫃雜亂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畫具,桌旁擺放了一個畫架,上頭是繪製到一半的圖畫。顯然這個房間的主人應該相當喜愛繪畫吧。

除去散亂著紙張的桌面與牆上貼滿鉛筆草稿似地塗鴉,這個房間的佈置非常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空曠。森川想著,耳邊傳來細細碎碎自音響飄出的鋼琴聲,頓覺這空間的氛圍非常的舒服,身子也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正當他準備起身時,浴廁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人穿著浴袍走了出來,擦拭著尚在滴水的髮絲,他轉頭,和一臉驚愕的森川四目相交。

「你醒了。」說著,對方露出笑容。

那是一個頗為溫暖的聲音,使人不自覺放鬆了下來。

「你躺在門前好像喝醉了的樣子,本來想說要不要送你去醫院,但你卻一直堅持不要,話說到一半就睡著了。」

「因為覺得貿然進別人房間不太好,所以我只好把你帶回我房間了。」

森川愣愣的聽著,對於想不起來的事僅能點頭表示理解,尷尬的露出歉意的笑容。

對方走向流理臺裝了一杯水,又說:「把你扛進我房間花了我一番工夫呢。」

「非、非常感謝。」

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水杯,森川突然意識到自己口非常乾渴,便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忘了說,我是住在303房的瀨戶。」

「啊,我是森川,302房的森川大輔。」將馬克杯向床頭櫃一放,他慌忙起身,卻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前倒去。

細軟的黑髮濕漉漉地貼上臉龐,隨即是洗髮精的味道衝入鼻腔,在意識到自己全身重量幾乎壓在對方身上時,森川慌忙站起身,正視眼前的人。

挺直的鼻梁、形狀姣好的薄唇,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漆黑的瞳,濕濡的目光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時半刻,竟無法將目光移開。

他得承認,即便方才認定對方是個男人,卻在此時質疑了起來。

名為瀨戶的男子漾起漂亮的笑容,回應:「你還在頭暈吧?先坐著比較好喔。」

「啊⋯⋯好。」宛如大夢初醒,森川依言坐回床鋪,隨即感覺臉上燒上一階熱度。

自己方才死死地盯著瀨戶的臉看,後者肯定也發覺這件事了,但他卻什麼也沒說。

不過有著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或許早就習慣被人盯著看了也說不定。森川想著,卻覺得有這樣想法的自己相當失禮。

「森川⋯⋯」

「是?怎麼了?」幾乎反射性的回答著,森川對自己過度的反應感到厭煩。

「你不用那麼緊張啦。」瀨戶笑了出來,捧著床旁的咖啡在對方身旁坐了下來。

說實話,森川對於對方自在的態度不覺反感,反倒有些愜意。因為瀨戶沒說敬語,自己也就順其自然的將對方視為平輩了⋯⋯但看著眼前這張標緻的臉龐,他一時竟猜不出對方的年齡。

啜飲著杯中的液體,瀨戶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突然又說:「對了,雖然是鄰居,但我們似乎是第一次說話呢。」

「啊,因為我前幾天才剛搬進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森川說著。或許是兩人的作息並不相同,即使瀨戶就住在隔壁,他卻一次也沒見過。像現在這樣兩個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聊天,這種事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森川是學生嗎?」

「啊,算是吧⋯⋯今年剛從醫學院畢業。」

「好厲害!這麼說,我們也許同歲?」

「我今年剛滿二十三。」

「我也是。」瀨戶瞇起雙眼,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老實說,身為一個男性,瀨戶實在太過漂亮了,以至於自己在看著他的臉龐時,很難將視線移開,被那雙黑瞳注視的同時,甚至有些心跳加速。

酒意衝上腦門,雖然並不想吐,但頭腦發熱的感覺也不太好受。森川忍住想要躺回床鋪睡下的衝動,再度站起身子。

「那個⋯⋯瀨戶,謝謝你,我已經差不多沒事了。」

瀨戶聞言,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是嗎?再休息一下也不要緊啊?」

「不了,反正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就不打擾你了。」看了手錶一眼,半夜兩點三十二分,這個時間點確實不該在他人家中打擾,何況對方和他素未謀面,就更不應該造成人家困擾。

秉持這樣的想法,森川快速地來到玄關前,卻發現自己當時穿的羽絨衣並不在身上。

瀨戶看了他一眼,從一旁的衣架中拿出他的外套,走了過來。

「要是著涼感冒就不好了呢。」說著,他將羽絨衣遞給對方。

「說的也是,謝謝你。」套上外套,森川猶豫了片刻,才轉頭問道:「瀨戶你哪一天有空嗎?」

「怎麼了嗎?」

「我⋯⋯我請你吃頓飯作為答謝吧。」有些害臊的說著,森川偷瞄了對方一眼。後者的表情很是驚訝,但隨即轉為燦爛的笑容。

「這麼大方的話,我會得寸進尺的喔?」

「沒關係,畢竟你救了一個醉鬼。」森川自嘲地說道。望著瀨戶的笑顏,他實在很想親吻對方的臉龐,不過這個衝動在一瞬間便被壓抑了。

再待下去,自己都快要不像自己了⋯⋯喝醉果然很可怕。森川想著,決定將一切歸罪於酒精,迅速地穿起了鞋子。

瀨戶瞇起眼,回應:「那明天晚上?」

「好的,那麼,晚安。」

「晚安。」

關上房門的那刻,森川才喘了口氣。

踏出步伐往右走去,站定在自己房門前,他伸手進口袋中摸索著鑰匙。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但此時,他卻莫名的有些不願返家。在轉開鑰匙踏入自己昏暗的房間時,寂寥與空虛湧上心頭,原以為被忘卻的記憶在此時鮮明的憶起。

他突然湧上一股想吐的衝動,可能是因為酒精,也可能是因為不明所以的情緒。但最後,他乾嘔了幾聲,什麼也沒吐出來。迅速換上家居服,森川鑽入被窩中,但因爲冷意不斷自腳尖蔓延,他只得將身體緊緊蜷縮起來。

突然懷念起方才那個溫暖又明亮的地方⋯⋯⋯

瀨戶、瀨戶。他喃喃唸著,卻突然發現,他並不知道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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