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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則一:確認穿越類型

      然而再怎麼埋怨自己的運氣,日子還是要過。

      接受穿越的事實後,我開始回想裂縫求生守則,只隱約記得第一點是「確認穿越的類型」。

      穿越的大方向分類為「穿越異世界」與「穿越書籍故事」。前者是掉進了未知的新世界,基本守則外的求生全靠自己;後者是曾有其他人進過該世界並被記錄成故事,只要穿越者別改動劇情,照著走就能保障生存。

      如果這是異世界,就參照「異世界開荒」篇章,想辦法努力存活下來;如果是書籍世界,前人的血淚早就紀錄成故事,基本上照著看過的大方向走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個鬼。

      因為我從十五歲起就不再閱讀那些有關裂縫的故事,就算這個異世界曾被紀錄成讀本,我也不知道啊!

      退一步說,就算曾看過好了,人真的可以記住那麼多本故事內容嗎?真的能在穿越後意識到自己掉到哪本書嗎?

      自我糾結了幾分鐘後,我想起那個說出天選之人的梁姐兒子。跟我差不多年齡,但已經是裂縫研究機構穿越組的專業人員,偶爾會承接任務,穿越到各個異世界。我們沒見過幾次,更多是聽梁姐時不時提到幾句,因此比起他的人,我對他的話倒是記得更加清楚。

      好像有次路過,聽到梁姐說:「我兒子最近都在熬夜,讓他早點睡,他說他也想,但新來的長官腦子裡有花,認為他們這些穿越者都該一字不漏把新上繳的故事記住──我一看他桌上堆的資料,就跟他說你謙虛了,你們長官腦子裡應該是花田。」

      莫名其妙的,當時國中的我被這話戳到笑點。發現梁家母子經常會產出吐槽新語錄,我乾脆每週都眼巴巴地蹲在旁邊的位置寫作業,一邊偷聽對方兒子最近又說了些什麼話。

      而梁姐發現我都在認真聽她說話後,就開始更加熱情地分享他家兒子最近的大小事。

      誇張點說,那個人大概是我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吧──好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連專職穿越的業內人員都認為不可能記住,那我沒有更新腦內的裂縫故事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何況故事書籍終究也只是「參考答案」。實際就算掉進入同一世界,也不一定成為同個角色,有時甚至連時間線也不會相同。

      假如人家好運穿成主角,在故事裡介紹要攻下某公爵A要用什麼方法、某王子B常出現在某個場景,只要交好包準穩穩活過最後劇情。而你只是個在城鎮裡賣麵包的路人平民,平時連個小貴族都遇不見,罔論更上面的大人物了。

      我並不是要說前人的經驗是無用的,求生守則與紀錄故事確實讓不少人在掉入裂縫後能夠馬上釐清狀況,並有個生存的盼望、努力的方向。可曾接觸過研究機構核心,我清楚那些裂縫回歸者講述的故事存有倖存者偏差──畢竟現實中多的是掉進裂縫便無聲無息地就此消失,抑或不願從異世界回來的人們。

      故事,是活著的人寫下的。

      就像我在睡夢中穿越,如果沒有活著回去,有人會發現嗎?

      沒有。就算有,若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也不會知道。

      又像穆洛亞前世死亡之後,疼愛他的那些家人是否會知道是傑理恩下的手?

      不知道。

      死亡的人,是不會知曉故事後續的。

      穆洛亞想必也清楚,才會眼看劇情重蹈覆轍,卻仍死死撐到了十六歲。最終走投無路,選擇劍走偏鋒,留下自己的一切記憶與身體,讓我取代了他的靈魂,站在這個故事中。

      穿越者在穿越的那一刻,便接收了原本身體主人的記憶與情感。直至完成原主的願望前,我就是「穆洛亞.維埃文」。

      一個想脫離劇情桎梏、改變死亡結局的可憐「配角」。

      親眼看了那個叫傑理恩的渣男怎麼踐踏少年的一片真心,對於穆洛亞的願望我當然是拍手叫好。有能力幫忙的話,我也不介意拯救一下我們如今綁死在一起的命運。

      畢竟我也不敢賭,這世穆洛亞又死亡,在對方身體中我的「靈魂」會去到何處。就算只為了自己,我也要努力擺脫死亡結局。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脫離劇本行動。

      ……這就很尷尬了。

      好歹我從小就被裂縫研究員的父母訓練該如何應付裂縫,還被誇有天賦。十五歲前,我也思考過未來要不要加入裂縫研究機構,成為穿越組人員。因此就算背不起來故事、把守則詳細忘得差不多,依過去那些模擬演練,我自認還是足以對付這種重生復仇劇情的。

      阻礙我的是更根本性的問題。

      姑且將這世界當成一本書吧──穆洛亞為何會選擇獻祭生命,讓另外一個靈魂代替他復仇?是因為他身為「故事角色」,無法違抗這個世界既定的「劇情安排」。

      因此我第一反應,既然要由我這個穿越者作為劇外人員、改變既定劇情,當然是先把渣男甩掉再說啊!

      以「穆洛亞.維埃文」這名字身後代表的勢力,要不是小少爺自己交付真心、毫不設防,誰有辦法無聲息地把一個法力高強的魔法師弄到墜塔而亡?拜託,這可是劍與魔法的世界欸!

      如果甩了還不夠爽快,我也可以跟家裡的人告狀,要知道維埃文家可是把穆洛亞捧在手裡寵的,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們家寶貝被欺負,鐵定不會放過瑟雷家。而現今魔法塔塔主也是維埃文家的人,我就不信這不能把同在魔法塔的渣男弄到社會性死亡。

      但在三天後與傑理恩私下的「幽會日」,第一次行動,我剛準備衝到傑理恩面前乾脆俐落地罵:「渣男,我要跟你分手!」,還沒說出口,身體就不受控制的朝對方撲抱過去──而且還用超可愛的聲音撒嬌說:「傑理恩,我好想你。」

      我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嘔吐。

      可我甚至沒能嘔吐,因為在前世的這個「時隔一周的秘密約會」場景中,穆洛亞可沒有吐在傑理恩的衣服上。

      那瞬間,我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就連穿越過來的我,也必須遵循「劇情」演出。

      為什麼啊!

      如果我跟穆洛亞一樣只能照著前世的劇情發展,沒辦法以自我的意志改變劇本……那我莫名穿越過來替代了穆洛亞、穆洛亞為此獻出自己的靈魂,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行動失敗的那周,我不服氣地又進行了幾次嘗試,進一步發現比起重生的穆洛亞會被完全限制言行,我平常是能夠自由行動的。而一旦遇到「傑理恩」的相關劇情,身體便會不受控制,必然隨著上輩子的記憶,做出同樣的親近舉動。

      彷彿是在說:隨便你其他怎樣搞,反正「被傑理恩欺騙情感的天真少爺」這劇情不能改。

      試驗結果一出,我幾乎要崩潰。

      是怎樣,世界還要繞著渣男轉嗎?太沒天理了吧!

      之後趁著整整一個月沒有傑理恩的互動劇情,我連忙跟魔法塔請了長假,把自己關在維埃文宅邸的房間中,翻遍穆洛亞留下的研究資料,埋頭苦思起後續對策。

      然而直到穆洛亞的兄姊從騎士團聽到消息,慌慌張張地回來關心突然自閉的「弟弟」,我也沒得出一個結論。

      只能說,人生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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