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O沒有於任何社群平台發布徵才訊息,請慎防詐騙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三章 慎終追遠

她一路睡到晚上,偏頭就見桌上搖曳著的燭火,可是卻未看到這院子的主人,不禁皺起眉心,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徐欣妤這才抬手看著腕上的手錶,頓時嚇得起身。她竟然睡得這樣沉?完了,估計明天族長又要陰陽怪氣許久。

雖然她是不在乎的,權當是左耳進右耳出便是,只是……大哥那裡便不好交代了。說不準自家大哥是見自己怎麼都叫不醒,乾脆就自己去面對家裡那些長輩,等回來秋後算帳呢。

她忽然之間怔愣。

依稀記得自己睡著前還聞到過沉香的氣味在這間屋子裡環繞不散,怎麼這會兒便煙消雲散了呢?

起身走向擺著燭火的桌子,她這才看見桌上還有飯菜,只是隨著時間的消逝,已經不再冒出熱氣。

嗯……看這個樣子是徐昇凌算準她會這個時候起床,提早做好飯菜放到屋裡?

該說不說,大哥對自己的習慣可以說是瞭若指掌,連她什麼時候會起床都猜得到。

眼睛餘光瞥向一旁的紙條,看著上頭的字跡,標準楷體不說,勁力十足。

都說見字如見人,但徐昇凌的這個字跡卻看不出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格,就好像是刻意隱瞞了他所有的脾性似的。

就跟竹簡上的那行行筆跡是一樣的,望著徐昇凌的便條紙,她好像不可能不去猜想留下這張紙條的主人到底是什麼的人。

勾魂使?徐昇凌?這兩人之間有什麼樣的關聯?

徐欣妤坐下來吃飯的同時,也拿出手機來接聽響了許久的電話。她聽到電話另一頭的消息過後,眼裡充滿不可置信,更多的卻是因此而產生的反胃、噁心感。

連眼前的那些飯菜都加劇她的不適。她從小到大經歷許多的污辱、不喜,這些並不能成為使她感到難過,但這個電話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噁心和恨意。

她從未有過如此贈恨一個人或一個家族,但現在有了。

才剛跟家裡長輩一起吃飯的徐昇凌回來,看見徐欣妤還在自己的屋裡,且臉色還如此的慘白,仔細想想,卻沒能想清其中關竅,有些無奈:「欣妤,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臉見鬼的樣子。」

「大哥,你之前提到家裡對我的惡意傷害,該不會就是徐家那些長輩給我下藥的事吧?」徐欣妤搖搖頭,隨即自哂笑之,眼裡不禁濛上水霧:「大哥,那時我尚在襁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徐昇凌望著徐欣妤已經頗有歇斯底里的傾向,他上前一步,抬手抹去她的淚,到底只輕微嘆息一聲:「是。我說的就是這個,要不是妳命硬,怕是要去地府報到了。」

她怔怔地望著,似是在消化著徐昇凌所說的話,她無論怎麼想大抵都沒想到,最終傷她最深的,還是這群人。

原本以為,她最該恨的應該是自己的生父、生母,可是如今看來,最令人作嘔的卻是這群對外自詡對子孫有多麼照顧、慈愛的徐家人,這些不過都是假象,她怎麼會傻到相信這些自以為是、自私自利,信奉功利主義思想的徐家長輩呢?

慢慢的,徐欣妤眼裡的委屈、不甘,漸漸地化作恨意,望著徐昇凌那個面容,也出現不該有的警惕,她一步一步後退,與徐昇凌拉開距離。

她已經對徐家的所有人毫無任何的信任,哪怕是眼前的兄長,她也不願再給予任何的好臉色。

徐昇凌看她那樣充滿敵意的模樣,唯有無奈:「欣妤,我不會傷害妳,如果我真有心這麼對妳,我不會在那年冬天把妳帶回家。」

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才不願將這些往年舊事說出口。

徐欣妤卻是眼神裡唯有疏離與冷意:「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成親妹妹看待,你就不會隱瞞我至今。包括所有的事。」

她說完,下一刻便後悔了。

從小,徐昇凌便對她極好,且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可是今時今日,她卻這樣對待她的這位哥哥。

或多或少有點不太知道感恩了。

「大哥,對不起,我、我只是……只是……」她說了半天,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她像是想要逃離一般,抓著自己的手機和外套就往門口跑去。

他無奈地看著徐欣妤的背影,她變得如此,終究不是他所願。

他不得不轉頭看向那一桌徐欣妤沒動過的飯菜。

這一桌的食物可算是白費了。一口都沒動,也不知道那孩子半夜會不會肚子餓?

徐昇凌嘆了口氣,隨即只是將這一桌子的菜又拿回廚房。但又打開瓦斯煮水,廚房的灶火炊煙裊裊升空,直達天聽。

徐家除了廚房外,安寧的像是沒有人煙一樣,陷入沉寂。徐欣妤走在家中卻像是驚弓之鳥般,心裡忐忑不安,毫無任何的安全感。

她從未覺得徐家老宅是那樣的森然,自從知道自己曾被毒殺後,心理作用使然,這座府邸就像是隨著那位被毒殺的家主逝世,也變得令人畏懼。

半夜的風是那樣的凍骨,直竄心扉,可讓她覺得心寒的,仍是徐家長輩做的事。

好不容易壯著膽子走回曦蘭院,徐欣妤這才愣愣地看著自己這間只有基礎擺設的屋子。

她剛剛在發什麼瘋?

她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幕,突然有些心虛,但其實更讓她感到不解的是,她怎麼會情緒失控成這樣?

是,徐家那群長輩是對她下毒了,這是鬧人命的事。可是她卻不覺得這事值得她如此生氣,甚至產生恨意,方才她有一度是想要拿槍、拿刀以命抵命。

再後來,她是怎麼又跟徐昇凌單方面吵起來的?徐昇凌是有秘密,可是以她的性子絕不可能會是這般說他,她這個哥哥向來神祕莫測,只要知道他不會害自己,基本什麼都可以放心。

但……那一瞬間她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就好像是自己被奪舍了一般。所有的情緒都被無限放大,直到爆發。

對了!她忽然想起口袋裡的東西,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都不見其影。是自己把它弄掉了?

據說那個東西可以攝人心魂,控制心智?可是明明東西就不在自己身邊,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好像做什麼都不太對的感覺。也不知道徐昇凌有沒有在生她方才莫名其妙罵他的氣。

她皺著眉,卻是不得其解。

越想,那躁動不安的心越加讓她不必繼續安眠。

叩叩——兩下敲門聲驚動仍在思索著方才一系列荒誕怪異之事的徐欣妤。又是兩下聽起來有些虛浮的敲門聲,她才回過神要開門。

「欣妤?」正要轉身回去的徐昇凌聽身後有動靜,又回過身,猶豫著看向徐欣妤:「我想說剛剛那一桌子的飯菜妳都沒怎麼動,應該半夜會肚子餓,就幫妳煮了碗麵,妳如果不願意吃,那我拿回去當宵夜也好。」

「呃,那什麼,大哥,我吃不下那麼多,要不然你留下來吃點?」她有些心虛地說道,隨即目光有些躲閃,嘆了口氣:「大哥,你先進來吧。」

徐欣妤望著眼前捧著一碗麵的徐昇凌,她接過徐昇凌手中的麵,用委屈的神色向眼前人服軟:「那個,大哥,剛剛……剛剛我不知道怎麼了,竟然對你發脾氣,對不起,你別生氣,好不好?」

「沒事,我沒生妳的氣。先吃麵吧,不然等會兒麵就糊掉了。」他回以一個柔和的笑,他怎麼會生她的氣呢。

不過他方才確實是被徐欣妤的情緒給弄得不知做何反應。想他自己聰明一世,怎的就莫名其妙被徐欣妤給罵了。

自己確實是有事瞞著她,可是那也是為了她好,萬一知道了,惹來更大的禍端怎麼辦?

「真的?」她有些不可置信。

「嗯。」徐昇凌只頷首,便指向那碗清麵,不再多開口。

看著徐欣妤正在大快朵頤的模樣,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吃到一半,徐欣妤卻是放下碗筷,眼裡的焦灼已經掩藏不住,她還是想問出口:「大哥,徐家長輩就真的這麼容不下我嗎?為何會對一個才幾歲大的孩子下此毒手?」

那時的她尚在襁褓,哪有什麼記事能力,更遑論開口說話了,她什麼事也沒做,怎麼就招惹徐家人的不痛快了?

「那倒不是,只不過是不想讓非本家的人奪了家產罷了。」他一邊替徐欣妤倒水,一邊輕聲說道。他目光落到徐欣妤身上,似是欲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也只是嘆息一聲,爾後垂下眼眸。

「怎麼嘆氣了?」

徐昇凌抬眸看了一眼她:「家裡的這些紛擾其實是衝著我來的,不過是連累妳了。」

「衝著你?」她略微沉吟,想了一陣:「這幾年你處理家族裡的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就因為這個要對你下手?」

「不盡然,妳也知道,自徐應碩先祖那代起,家族產業在基礎上又擴增許多,家族裡的人自然眼紅,雖這些產業傳至今日,也數不勝數,這樣龐大的利益體系,誰不想把這些握在手裡?」徐昇凌有些無奈:「人心向來如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連當初徐應碩也是從諸多伯叔輩手中想盡辦法才拿回自己產業的經營權。」

「所以大哥你的意思是,徐家這些長輩不想讓你握此大權,想繼承這些產業,所以不擇手段,連我都不放過?」徐欣妤望著自己的這個大哥,她好像能明白了。

明白眼前的這個人為何寧願瞞著她,都不告訴她這些家裡的紛紛擾擾。

原以為自己看的那些小說和電視劇裡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也能見到,且就近在咫尺而已。

「嗯,別看族長對我這樣,其實越是得到關注,越是會惹人眼紅,當年我礙於妳還小,不太敢放開手腳整頓這些人,且羽翼也未豐滿,不好撕破臉,如今看來,徐家人的家風規矩是該好好治一治了。」徐昇凌說話之間卻升起不是他慣有的儒沐之風。

倒是像古代廝殺於戰場的將軍,那語調就如同不可一世的上位者對卑賤如螻蟻般的下位者的輕蔑。肅殺之氣漸甚。

他見徐欣妤沉思的面龐,不禁笑出聲來,宛若方才只是一場錯覺,他想了一想,「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再睡一會兒吧,我在這陪妳。」

徐欣妤一時反應不過來,怔愣地看著:「啊?陪我?」

他卻像是理所當然一樣點頭,目光落在徐欣妤的身上:「每次回來老宅,妳不是總做惡夢嗎?」

只說這麼一句,徐欣妤這才明白過來,順從地走到床榻邊上,可是卻又一臉困惑的模樣,轉過身問道:「可是你睡哪啊?還是你睡床,我趴著睡吧?」

「沒事,妳睡床,我沒那麼早睡,妳沒看我還帶筆電過來?」

她往桌上看去,徐昇凌確實是帶著筆電過來的,難怪他剛剛捧著碗的姿勢有點怪異。

他替徐欣妤蓋好被子,便移到一旁的桌椅,打開筆電的同時,也調暗了光線。

徐欣妤偏頭看他那張專心致志,毫無旁人的那張面容,只是輕然一笑,緩然閉上雙眸。

一大清早,見陽光灑落窗前,鳥兒低唱著秋天的歲月悠然,徐風恣意地撫著大地。她翻身下床,已然沒見著徐昇凌的身影。

昨日聊得有些晚了,今晨起床都已經早上八點,與家裡的規矩背道而馳。昨日沒能跟家中那群長輩吃飯已然是不禮貌的表現,今天又如此,估計是要被說話的了。

她推開門望去,只見一人影提劍練招,劍法驚奇不說,更簡單俐落。其劍勢如虹,似有廝殺戰場之感,可那使劍之人,身段依舊溫文儒雅,形成兩種強烈的對比感。

令人如癡如醉。

不過,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徐昇凌竟然會使劍,且是如此熟練。她望著已然收了劍的徐昇凌向她走來,快步迎上前去,目光滿是崇拜:「大哥,沒想到你會使劍啊!好酷!」

「從前就會了的,只不過工作忙加上沒地方讓我可以練劍,就把劍放在老宅了。」徐昇凌將劍放到一旁,看了眼手錶,以眼神示意:「走吧,一起去吃早餐,九點還要去祭祖。」

「你們都看看幾點了!竟然睡到現在才醒,還知不知道規矩了?」待他們走到正廳,就見族長抓著三個小孩子一頓說教。

果不其然,所有的設想都被徐欣妤猜得一清二楚。

可是這也不能怪這三個孩子,雖然說都是在徐家老宅長大的,可是生活習慣改變,絕不可能再像在徐家一樣,守著那些古早禮儀規矩了。

就連一向遵守家規古禮的徐昇凌也不可能時時都能做到。

兩人相視一眼,徐昇凌上前開了口:「族長,我也睡過頭了,你不如連我一起罰?」

族長望著徐昇凌那一臉的冷意,不由自主的擺手:「算了、算了,看在昇凌你的面子上,下不為例。」

「那今日祭祖,族長你也不必去了,我們五個去就好。」徐昇凌終於回以笑容,只是那笑落在族長眼裡卻是明晃晃的威脅。

他忽然覺得,這個小輩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就好像這句話只是通知,而非商量。

其實從以前就覺得他就像是徐昇凌的傀儡一般,許多時候,家族裡的大小事情皆以徐昇凌為主,不再是他這個族長做主了。

現在的徐家上下,似乎確實都是以徐昇凌為尊,他為卑。從前那高高在上的權威,在徐昇凌面前完全瓦解,什麼也不剩。

徐昇凌看著已經上下打量起自己的族長,不多加以催促,他心裡明鏡般,族長不過是覺得自己的權力已然被架空了,心生不滿罷了。才不是為了去不去祭祖而擔憂。

從前便是如此。

族長最終也唯有一聲嘆息,便拄著拐杖往內院走去。那三個人看著族長在這個大他們好幾歲的堂哥面前都討不了好,只能這麼敗下陣來,只覺得驚奇。

從前覺得自己的這個堂哥生性冷淡,不太愛與他們說話,又跟那些長輩一樣注重所謂的傳統,但不過都是活在封建制度下,食古不化之輩。

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他們從小到大好像第一次見到族長如此狼狽,以前到現在族長什麼時候有吃過這啞巴虧?

他們悄然看向這對兄妹,依稀記得他們的這個大堂哥並不是那種會對人陰陽怪氣的性格啊。

怎麼一年不見,徐昇凌的性格變化這麼大?

正當這三個兄弟仍在狐疑徐昇凌的個性怎麼變得讓他們琢磨不透時,徐昇凌便已經恢復溫柔的神色,笑臉盈盈與他們輕語:「走吧,你們還沒吃早餐吧?趁還有時間,先去買個早餐再去山上。」

他們三人不得不面面相覷,這個人前一刻還在與族長拉扯,怎麼下一秒就能跟他們談笑風生,這變臉速度真是一絕啊!

況且,剛剛他說什麼來著?他自己也睡過頭了?

等一下!他們應該都沒聽錯吧?家族裡最不可能打破規矩的人,連連改變了他們既有的印象。真的不是他們還在睡?

他們雖有狐疑,卻還是跟了上去,他們不由得抬頭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天,怎麼感覺這天變得猝不及防呢?

幾人站在早餐店門口,徐欣妤見三人還在思索,索性把錢包和早就拿在手上的三明治丟給站在她身邊的小孩,轉身就去找正於不遠處等他們的徐昇凌。

他見只有徐欣妤出來,疑惑了一瞬,卻沒多說什麼,繼續抬頭看著遠處的山巒。

徐欣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並不覺有異,只是見徐昇凌面色鐵青,覆上嚴肅之態,她頗有不解:「大哥,怎麼了?」

「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他蹙起眉說道。「而且這件事感覺並不簡單。」

徐欣妤自然是沒聽懂他說什麼,本能性地點頭,隨即看向已經買好早餐向他們走來的那三個孩子,只見其中的一個孩子遞給她錢包。「堂姊,我們三個人的早餐錢一共一百二十元,已經放在妳錢包裡了。」

「本來就是要請你們的,不用給我。」她說著,便拿出那一百二十元還給三個小孩:「你們都喊我一聲堂姐了,哪有讓弟弟掏錢的道理?」

說罷,便將他們手中的塑膠袋接過去,轉身就跑向已經走遠了的徐昇凌身邊,絲毫不給還在原地的三人開口的機會。

他們三個看著兩人的背影,就見徐昇凌無奈搖頭,但手還是伸過去拿徐欣妤手上的東西,就好像是拿徐欣妤沒辦法一樣。

事實也是如此。她知道只要她做得不要太過火,其實徐昇凌都會對她百依百順的。

幾人上山,一路蜿蜒曲折,兩旁蒼翠挺拔,遮住那令人暈眩的驕陽,縱然如此,幾人還是走得滿身是汗。徐昇凌和徐欣妤並肩走在前頭,卻不見其疲憊之態,倒有精神奕奕之色,三人見狀,唯有哀苦連天。

徐欣妤扭頭就看見三個少年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已然停下腳步,一臉生無可戀的眼神望著他們兩個。她不禁莞爾,但也回過頭望向還在繼續往前走的徐昇凌:「大哥,你可不可以等一下他們?」

但聞走在前頭的他急促的聲調:「就快到了,那我先上去,你們慢慢走,欣妤妳陪他們。注意安全,這裡似乎才剛下過雨,有點滑。」

還想說什麼的徐欣妤卻被硬生生地掐斷話音,只得認命的跟著這三個體力值降到零的少年。

等他們姍姍才到宗祠,就見裡頭早已被打掃乾淨,香爐裡也已插上三柱清香、擺上三牲果盤。徐昇凌早已站在門口等他們,負手而立,頗有謫仙傲骨之姿。

「大哥,你動作也太快了吧?」幾人見狀不由得嘆為觀止,短短幾分鐘就已經全部整理乾淨了。那他們還有必要打掃嗎?

「是你們太慢了。」徐昇凌苦笑,隨即只是輕語:「你們先去裡面的房間吃早餐,欣妤,妳跟我來。」

她跟著徐昇凌的腳步又走出屋外,她不禁疑惑:「大哥,你怎麼了?從剛剛就一直往山上的方向看,現在又叫我出來。」

「妳向來看得見無形眾生,妳有什麼發現嗎?」徐昇凌指著眼前一覽無疑的墓園,唯有困惑,和急於想要得到解答的神情。

徐欣妤見徐昇凌十分急迫,這才擺正神色,仔細觀察起這一片墓園。這個墓園有西城兩大家族的先人,照道理而言應該可以算是非常的「熱鬧」。

可是,如今看來卻是十分幽靜,連外面的孤魂野鬼也未看見。

咦?對啊!為什麼這裡會那樣安靜?比小時候來還要安寧,這是怎麼回事啊?她面容逐漸出現疑惑。

上山時還沒發覺到,經過徐昇凌這樣提醒,她才意識到哪裡不對。

「嗯……我覺得這片墓園都很奇怪。」徐欣妤實話實說,她指著這一片墓園說道:「小時候我不願上山是因為這裡的孤魂野鬼和先人實在太多了,我是真的害怕,可是你剛剛提醒了我,我一路上來,都沒看見不該看見的人。這一片墓園,包括山區,都太過於安靜了。」

「果然……」徐昇凌聞言,只低語這麼一句。

「什麼?」

「沒什麼。欣妤,妳先去吃飯吧。」他搖搖頭,指著天空說道:「我感覺這天要變了。」

「吃飯之前,我有問題想要問。」徐欣妤目光直落在徐昇凌的身上,她試探性的問道:「大哥,你的家族玉珮在哪?」

「在家。」徐昇凌只覺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問這個做甚?」

「沒有,只是好奇嘛!好啦,大哥,一起去吃早餐吧。」她只是笑著答,但路過徐昇凌身邊時,卻是陰沉著聲音:「你又在騙我,你……不是這個世間的存在,對吧?」

他冷下臉看著已經錯身走進屋裡的那道人影,隨即也唯有嘆息,跟上姑娘的腳步,回到屋裡。

他前腳才剛踏進屋,頓時陰風大起,周邊樹葉沙沙作響,捲起地上落葉,致其紛飛,盡顯詭譎。

細雨纏綿於窗外呼嘯秋風下,天色逐漸黯淡,又是在山區的墓園,令人不安的恐懼感逐漸佔據三個孩子心中。

他們誰也沒想到,兩個堂哥、堂姐在外面說完話,回來就像是大吵一架似的,誰也不願理誰,烘托起陣陣森然之感。

屋內安靜的連一根針掉落都聽得見,三兄弟也只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這個口。他們明顯感受到徐昇凌和徐欣妤此時的氣場到底有多可怕。

聽說一個是東城大學的教授,一個是東城特調組的組長,兩人的威嚴可以是不分上下的難纏。

只是何必為難他們三個呢?他們可是什麼事都沒做啊!為什麼要遭這一個罪呢?

滴答——滴答——窗外纏綿細雨不知何時變成磅礡大雨,雨勢之浩大,似是想要將人吞沒一般,徐昇凌看著窗外已經模糊不清的風景,只是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著些什麼。

山上的雨變化之大,將五人困在這小小的屋內,不得動彈。燭火靜謐地搖曳著,若非窗外之勢太過,或許還能感受到歲月靜好。

忽然之間,連連數聲細小的聲響藉著傾盆大雨傳入兩人耳裡。徐昇凌和徐欣妤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緊閉的窗,透過窗戶看到窗外景色。

她自認自己的聽力還算不錯,定然沒有聽錯。不禁扭頭望向徐昇凌,沒想到的是對方也向自己看來。

「我想去看看。」她輕聲說道。

「去吧。」徐昇凌故作不經意,悄然指著徐欣妤掛在腰帶上的玉珮,無奈說道:「注意安全,我感覺這雨不太對勁。」

徐欣妤怔愣許久,才回過神來,她不禁笑出聲:「好,不過等我回來,你也得老實交代。」

徐昇凌卻只是盯著她看:「等妳平安回來再說。」

目送徐欣妤出門後,三個少年才敢圍上前,目光灼灼,卻也不失懼色:「大哥,你和堂姐是吵架了嗎?剛剛你們都不說話好可怕,還有,剛剛你們是在打什麼啞謎啊?怎麼都聽不懂。」

「沒什麼,只是意見分歧罷了。」他邊說邊起身往身後的櫃子走去,從裡面翻出一個香爐。

又不知道從何拿出一柱香,將其點上。沒過多久,屋內幾人便開始昏昏欲睡,最終各個都趴在桌上沉眠。

唯有一人,仍是清醒著的望著趴在桌上的三個孩子。

與此同時,屋外的雨勢漸弱,徐欣妤穿著雨衣循聲音源頭而去,林道幽暗非常,又因下過雨,變得泥濘,十分難行,她不得不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勉強能看清楚路。

但她越走,心裡卻是越沒底,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她依稀記得這個方向的盡頭似乎是個懸崖吧?怎麼會有聲音從這邊傳出?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審視周圍。

她嚴重懷疑這個聲音是為了蠱惑人心才出現的。但蠱惑的對象是誰,現在倒是不言而喻了。

山林之中魑魅魍魎居多,她可以理解,有孤魂野鬼,她也是認了的,何況這處也有兩大家族的墓園在,定然有大量的亡魂在此。

而這些亡魂是否為良善之輩,她確實是不好說,不過此處有那位大人的墓在,怎麼還有山精鬼魅敢在此作亂?也不怕那位大人震怒之下,不顧地府規矩行事嗎?

這一切就像調虎離山計,將她引出徐家祠堂,然後——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似的,轉身往回跑去,自家大哥和三個堂弟都還在祠堂裡呢!雖然她知道讓她離開祠堂也有徐昇凌的推波助瀾,可是道其根本,就是有人想要藉由這些縹緲的聲音吸引她而出。

只是目的為何?背後操縱之人又是誰?

她越想,腳步又加快了許多。她這心裡可謂是七上八下的,她已經打定主意等回到祠堂一發現不對,就趕緊請勾魂使現身主持公道了。

等她回到徐家祠堂時,就見一道人影佇立在祠堂門口,左手持劍抵住那跪倒在地的邪魔,頓時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那人居高臨下之姿,就像是傲視世間一切的上位者,他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麼,抬眸一看,竟有幾分愣神,隨即又恢復那冷淡自持的模樣。

好像對他而言,世間萬物皆為螻蟻,不值得他花費任何時間與力氣一般。

可是她卻不這麼認為。

至少在她的印象裡,那人就不是這樣一個的人。

「你可知罪?」

此話一出,那邪魔只是冷眼望之,隨即狂笑不止,若聞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目光越加狠戾,祂惡狠狠地直視勾魂使:「罪?我何罪之有啊?反倒是你!勾魂使!難道你就沒有罪?」

「本官自是有罪,罪在未能前幾日鬧出禍端時便將你押到君上面前。」勾魂使漠然開口,看不清神色,卻可感覺得到此人的殺伐之氣。

要不是自家子孫在此,他或許也不會在此與此人廢話許久。他只是抬頭望向這片天,不知思索什麼,下一刻卻是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姑娘身上。

「當年你犯案後,君上是想要網開一面,留你性命,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君上底線,君上這才下令追殺你。」他緩了語氣繼續說道:「今日你以計惑我子孫心智,欲使她受到傷害,更是罪加一等,襄槴,何不回頭?」

「回頭?哼!我說過地府有你便沒有我,今日他們有這般下場,也是他們罪有應得,我不過是把他們的惡放大罷了。」襄槴忽然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徐欣妤,只是好笑地說道:「沒想到堂堂勾魂使也會有七情六慾,我還以為你眾叛親離,孤家寡人了呢!」

「凡是世間眾生,哪個是沒有七情六慾的?襄槴,本官終究沒有想要搶了你的位置,若非君上強行讓本官留下,本官早已在百年前那場大亂後就飲下斷憶湯前去輪迴了。」勾魂使只是微嘆道:「剩下該交代的事,你自己去跟君上說清楚吧。」

說話之間,站在焞獸身後的兩個勾魂官便已經將祂綁上鐵鍊,他們二人望著勾魂使:「大人,張思泉大人說有事想求見您,不知您方便與否?」

「讓他晚些再來見我。辛苦你們二人了,告知君上,我留他性命是因為其為君上神獸,應當要君上自己處置,但此賊人不該留,望君上早下決斷。」他又恢復了那傲視世間的眼神,「去吧。」

兩人互視一眼,卻沒多說什麼,冥王和勾魂使的旨意基本只要聽從即可,其他的與他們這些做下屬的無關。二人只是拱手言道:「是,下官明白,請大人放心。」

焞獸忽然身形一動,往後衝向徐欣妤的方向,手中亦是握上一把匕首。「去死吧!」

勾魂使見狀,竟是比焞獸動作更快些,他立刻移動身形,恰好擋在徐欣妤面前,他手中化出一把長劍,一招將其匕首打飛掉落地上,下一刻又將劍架在焞獸脖頸上。

「孩子,閉眼。」他偏頭道。見徐欣妤已然閉上雙眸,只微瞇起眼,隨即便是一劍抹了焞獸的脖子。

兩位勾魂官站在原地,還來不及反應,等他們回過神來,就見焞獸已然倒地不起,黑色的血水淌流不止。

再過沒多久,焞獸便化為齎粉,自此煙消雲散。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勾魂使的眼神裡唯有戾氣,哪有方才清冷,不管一切紛擾之勢?那這樣他們還要覆命嗎?

不過,君上本來就已經表明,若焞獸不肯放下屠刀懺悔過錯,全權交由勾魂使決斷,要殺要剮,不必再稟告他了。

只不過眼前的人不想被說功高震主,這才多此一舉,讓他們將焞獸帶回地府審判。

勾魂使向來心細如髮,且做事從來滴水不漏,但就是這樣完美主義的人,讓他們有些畏懼。

兩人對視一眼,隨即躬身:「大人,那……您先忙,下官告退。」

他們二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勾魂使動手,其雷霆之勢,果然地府無人可及,也難怪唯有勾魂使可以替冥王平定當年大亂,助冥王坐穩如今皇位,連君上都親自下令勾魂使自此可與其能平起平坐。

此等恩賞,唯有勾魂使一人擔的起了,換作是旁人,定然接不住這樣的恩典而跌回原地。

他們二人只不過是個小小一方的勾魂官,可不敢惹了這樣一位殺神。

待兩人走後,唯剩勾魂使和徐欣妤站在原地。徐欣妤仍是閉著眼睛,方才感受的溫熱感和血腥味讓她意識到是勾魂使動手後的結果,更不敢睜眼了。

但久了也失去方向感,令她有些不安,她只好順著自己的記憶,伸手摸索著方向。

下一瞬間,有一雙手拉住了徐欣妤正在試探的手,她愣了一刻,不由得輕笑出聲。這熟悉的氣息環繞自己鼻間,她才安心下來:「我可以睜眼了嗎?」

「可以。」見徐欣妤還能與自己對話,想來也沒什麼事,他從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方才雖然我擋在妳前面,但焞獸的血還是濺到妳臉上了,擦擦吧。」

「你是不是該給我個交代了?剛剛都答應我的。」徐欣妤接過帕子,瞇起雙眸就像隻狡猾的小狐狸似的:「大哥。」

她看著變回原本裝束的徐昇凌輕笑。但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卻充滿了嫌棄之色。徐昇凌瞇起雙眸,回以一笑:「想知道什麼?」

「嗯……」徐欣妤想了一想,拿著手帕走到牆邊的水龍頭清洗著:「我也不知道要問什麼、知道什麼,很多事情雖然有疑惑過,可是那是在不知道你身分的情況下,現在我都解開了。」

見眼前的小姑娘嘴上說得一派輕鬆,可是手上卻使勁揉搓著自己的手帕,徐昇凌不禁苦笑,分明就是十分在意的表現。

但徐昇凌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許多事太過繁雜,說起來便要長篇大論才可以說完。

「那等妳想到了再問?不過先別問我林依的這事,我還在查,雖然焞獸已然伏法,可裏頭的事也不少。」徐昇凌挑眉說道。

「那我要怎麼寫結案報告,雖然兇手的確是姚天,可是那是被那條項鍊給迷惑了心智的……」徐欣妤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事一樣,急忙開口:「對啊!那條項鍊怎麼不見了呢?」

「妳別慌,那項鍊是我拿走的。」他輕聲說道,安撫心裡已經開始躁動的徐欣妤:「那東西到底是屬於地府的法器,妳一個陽間之人拿著不好,我昨天在妳睡著的時候拿走了。再說,陰間的事,丟給妳處理也不妥,不是嗎?」

她想想是這個道理,她點頭,隨即目光微凝:「嗯……我倒是想到一件事,為什麼我待在老家就會夢見你生前的事?」

難怪徐昇凌那時候在車上能那麼快就說出結果,原來這個夢境就是他死前的過程。

當時,她是不是讓他想起了自己死前的痛苦?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問好像不太好,望著徐昇凌那平靜如止水的面容,頗有歉意:「那什麼,我……」

「我也想知道。」話還未說完,便被徐昇凌打斷,他搖搖頭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妳會夢到我生前之事應當不是受我影響。」

她「哦」了一聲,隨即直面徐昇凌,一臉的狡黠。她可沒忘記昨天早上的時候徐昇凌威脅她的那段話。

「先祖大人,我怎麼記得昨天早上的時候,你曾經威脅過我,說如果我再試探你,便要對我做什麼?」她壞笑問道:「那你現在還捨得對我動手嗎?」

他唯有輕嘆出聲。這孩子過不去那坎了是嗎?

自己那時這麼說不過是不想徐欣妤繼續查有關自己的事,哪裡是真的有心要傷害自己認回的這個妹妹?

他抬手撫上她的秀髮,柔聲道:「我自然是捨不得傷害妳這隻狡猾的小狐狸的。不過……妳也不能仗著我不會對妳做什麼,就屢次挑戰我的底線,萬一我失了人性,真的對妳動手怎麼辦?」

徐欣妤這才乖乖點頭,她怎麼會不明白徐昇凌說的是什麼。

確實,自己不只一次試探徐昇凌,他也明裡暗裡都在說自己確實有瞞著她事情,只是不想說出口而已。

這次次試探,縱然是對她向來輕聲細語的徐昇凌,也是會動怒的,只不過這般行事的對象是她,這才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換做其他人,那就指不定會出什麼事了。

她想想就覺得冷意襲來,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別看徐昇凌現在笑意盎然地模樣,真心動怒起來,好像比他以勾魂使之身的形象還要來的猛烈,甚至是令人恐懼感直線上升。

方才她可是都有看在眼裡的。她故作輕鬆一笑:「嘿嘿,知、知道啦!我不會有下次了。」

她看著徐昇凌聽完她的保證而頭也不回地轉身回屋裡的背影,還是不免俗的在心裡暗罵自己家的這位先祖大人。

徐昇凌這如沐春風的形象果然都是裝的。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