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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想跟你說

2.

「所以你遇到一個思覺失調的醫學院學生?哇…我當年run精神科的時候也遇過思覺失調的,不過那個病人控制得蠻好的,所以我也沒得到什麼臨床經驗。」許芸抱著一包學長旅遊帶回來的牛肉乾在啃。

「嚇死我,看到藥包還以為你感冒。敢傳染給我就死定了…」余昊恩嚷嚷。

李緒故意舉起手咳一陣。

「我也算第一次見,打算走外科系之後就把那些幾乎忘光了。」李緒繼續key病例,「倒是我媽不是教初中嗎,以前有個學生就是,本來成績很好,後來就休學了。」

「誒明天下班要不要去打球,就隔壁醫學院的球場」余昊恩湊過來給他看約打球的群組。

「明天不行。」

「不會吧,李緒你真老了,連籃球都不打了!」

「…我要去球隊。」李緒大學時為了充實社交,加入了醫學院的乒乓隊,打個幾年也算是隊上男單數一數二的好手。

「下個月要比賽,幫學弟妹練練。」

「哎好久不見李緒,」隔天晚上他到球室就看到同屆隊友跑來招呼,「皮膚科很操吧,很久沒看你來…」

「抱歉抱歉,太久沒來良心有點不安。」

其實說累也不是太累,只是看到球室就會想到他的前任,久而久之就懶得來,眼不見心不煩。那時還是他帶她來打球的,好一陣子之後她才坦白其實不喜歡乒乓。

…想想也兩年沒來了,再下去手腳都要生鏽。

「好多新血你都沒看過吧,好幾個打得挺不錯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喔…」

換好衣服和球鞋,兩人拿著水壺和球拍進到球室。

五年級的隊長學妹熱情的招呼,「誒這不是李緒學長嗎!學弟妹來看看,我們的男單王牌!」

「他大學時買了一個發球機放在宿舍地下室,沒事就下去練,有新手住男宿的嗎,多多利用蛤!」

做完拉伸,大家都各自去球桌練習,

「學長,你來幫這個學妹看看,我覺得姿勢不錯,就是哪裡怪怪…」

正和老同學打的不亦樂乎的李緒道了歉跑過來,「…恩重心在下沈一點,用腰轉不要只用手。」他站到球桌邊上,「先來一籃多球看看。」

他熟練地將球擊出,看對面揮拍的動作,不時溫和的出言調整。

「昱之來了啊~今天人有點多,你先伸展一下,我看看把你分到哪一桌。」

李緒好像聽到不久前有點印象的音節,一轉頭看到站在門旁的申昱之。

後者顯然也是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他,臉刷一下紅了。

「昱之!過來~」隊長學妹在球室另一端招手,申昱之匆匆向李緒欠了身,就跑過去了,臉上帶著明顯的窘迫。

「…學長?」

「我們繼續」

隊長安頓好人後又蹦蹦跳跳跑來跟他確認今天的練習名單,「這個學妹你待會陪他練一下混雙,這個學弟教他拉球…這個學弟沒什麼可以教的,陪他打幾場比賽吧。」

「唔,就是剛才進來,那個穿得像優衣庫模特的帥學弟,你不要看他手長腳長,打的賊好。」隊長比手畫腳興奮地說著,「是從小就有練過,打削球的。」

陪其他人練過幾輪後,李緒就去和申昱之打了幾場。申昱之腳步很好,姿勢也看得出來基本功很穩。和昨天一身黑不同,今天他穿著素面的白色polo和黑色球褲,寬肩窄腰,露出小手臂和小腿精瘦的線條,倒是穿出清爽的氣質。

剛才在旁邊看了一會,申昱之在打球是會笑的,他是發自內心熱愛這項運動。在迅捷的進攻後得分時,他會微微彎著眼睛,開心的忍不住露出小虎牙。

李緒對那種真心喜愛某事物的人是很有好感的,應該是沒有人能對其不產生好感。

田歆對心理學很著迷,著迷到去雙主修心理系的那種程度。雖然她沒有為了修完學分選擇延畢,雙主修只是為了修課方便。

李緒當時為了討女朋友歡心,還去讀了《犯罪心理學》、《變態心理學》什麼的,好讓彼此有共同話題。

他們談了五年,每次田歆不高興了李緒都是哄著,他不能沒有她。他們只有交往初期比較常見面,雖然不是一直黏在一起,但李緒認為細水長流很好,他只要想到田歆心中就有個底。他是有伴的,不是孤身一人。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好好讀書,上好大學,找好工作,其他不必考慮。曾經有個調查說,小學和初中教師的小孩最不容易學壞。確實符合李緒的家庭教育,他記憶中只有讀書考試,不曾和人結交,說起來很可笑——因為必須花時間去瞭解時下流行話題,或出去玩——他的活動範圍只有學校家裡兩點一線,再長大就是再加個補習班。確實也因此不會碰觸到外界誘惑,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就將穩健的人生化為一種無形的理念奉著。

李緒仍然會善用偽裝的能力讓自己在外人眼中不那麼孤僻,因為他會跟不同小圈圈的人都維持友好關係,成全自己安穩的校園生活。但是也對那些遭到排擠的同學僅止於禮貌的交流,他曾經也有想要和那些人交朋友的衝動,但很快地他便發現彼此不是一路人,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路人。總之邊緣人不會看到另一個邊緣人就想要抱團,至少他不會。

李緒不是天生絕頂聰明的資質,但他很貪心,讀一遍不夠就讀第二遍,題目作不會就刷題本,時間花下去就能把解題思路摸透。後來二類組的他大考時他填志願,拿著筆畫來畫去,還是選了重考醫學系。

上了大學後,他知道自己融入社會的時候到了。李緒參與班上事務,進了球隊。他聽說很多學長姐是在實習時期就結婚生子,現在開始談戀愛不早不晚,也有時間經營感情。正巧他喜歡上了在迎新認識的學妹,成為一個他人眼中一個人緣好,愛情課業一把抓的高材生。

但事實上十幾年的躲避社交讓他在人群前心裡不自覺的排斥,甚至他人的好意根本是他壓力的來源,他每次都感覺自己快要維持不住這種游刃有餘的表面,當個積極進取的學生和好相處的同輩。幸好過了二年級之後課業也增重了,以往讓人負擔的社交也減少不少,他就繼續在球隊打乒乓球,至少他是真的喜歡打球。

但田歆對他而言不一樣,從戀愛初期到交往好久之後,她都一樣活潑可愛。他第一眼看到田歆的時候,是被她的抬頭看向自己的眼睛吸引。很亮的雙眸,在光線下一閃一閃的。

他們交往期間雖然沒有無時無刻膩在一起,也各自住在宿舍,但前兩年也是隔一段時間就到酒店過夜,即使後來有點老夫老妻模式,每次約會李緒都是盡全力的討她開心,節日紀念日都記得清清楚楚,上網去查如何避免一些直男發言和舉動。

不過畢業後他去當兵,過了半年的某次假期,室友就跟他說好像看到田歆發的動態好像和某個學長很親密的樣子,但一下又刪掉了。

李緒不以為意,這幾年聽到這些傳聞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相信田歆,沒必要為了一些沒憑沒據的東西去質疑對方。

還是照計劃趁著有限的假期去K市,田歆實習的醫院。一個在海邊的城市。

當他看到對方在和另一個男人輓著手走出來在醫院門口接吻的時候,他就知道答案了。

海風好像從港口吹過來,鹹鹹的。被兵變的人何其多,他也沒什麼特別悲哀的。

思緒拉回對面的申昱之。他剛才打的球很有水準,甚至是很從容。可是等到和李緒對打的時候,便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動作依舊很俐落,但李緒發現對方在刻意閃避他的眼神。

打球眼睛要專注在球本身,但當不小心彼此對到眼的時候,申昱之就會遲一下,這在旁人眼中看不出,但身為對手的李緒不可能沒感覺。如果不能心無旁騖在比賽上,那離輸球也不遠了。

九點鐘練習時間結束。隊長:「昱之怎麼樣,趁還沒被校隊挖去籠絡人心一下~」

「削球練得挺全面的。但是心態不穩。」李緒喝著水,有段時間沒打了手感確實有差。

「哎,所以要你這種有經驗的帶…學長!下禮拜來嗎!」李緒比了個ok走向電梯。

他等了會電梯終於來了,在門要關了的那一剎那,一隻球鞋踩進縫隙。

門復又開了。申昱之喘著氣進了電梯,看來剛才跑了一段。

「學…長…抱歉,我有話想跟你說…」

短髮和幾搓瀏海濕漉漉的像落水的小狗,一雙好看的眼睛反射著電梯的白光,瞳色溢散出一點深藍。

李緒挑了挑挑眉,他看到申昱之鼻尖上有一顆痣,上次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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