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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当天晚上,谢太真是飘着回去的。

谢太真笑着睡着,又笑着醒来,几乎已经想到和寂心双宿双飞的好日子,却根本没考虑过实现的可能性。以及,即将来临的致命打击。

谢太真要和师傅回家了。

没错,云游总归是云游。他们得回去,回离寂心这里很远的东南去。

她是师傅捡回来的无名无姓的道童,她才九岁,她得跟着师傅走,她不能任性…她要,去和寂心道别。

谢太真又收拾打扮了很久,很不满意自己女童的模样。她想,自己长大一定一定是很好看的,可惜寂心看不到了…

“寂心。”谢太真熟门熟路走到寂心门前。

门很快开了,寂心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看来昨天的吻使他受惊不小,可是他仍裂开嘴对谢太真笑了笑。

“寂心…我师傅说,要回家了…”直来直往,如同那单刀直入的表白方式,谢太真不知道如何委婉地表达自己要离开,表达自己再也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

寂心的笑被定在脸上,他没有问你是否要跟着一起走,或者你可不可以不走,这类毫无意义的话,却道:“那你好好保重。”他像是一个不善索求的人,仿佛可以接受任何失去,便可以承受任何拥有。

谢太真含着的眼泪一下便涌落,她道:“可是我,可是我……”可是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

寂心走过去,第一次,很主动的抱住了她。此时他已经很高了,谢太真在他怀里更显得矮小。他拍了拍谢太真的背,忍住悲意道:“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学习道法,长高一些。”

谢太真有些恨,将鼻涕眼泪全擦在寂心身上道:“你总是让我学习道法、学习道法!可我并不爱学习道法,我只爱你。我又并不想做最厉害的女冠,我只想和你困觉,让你做我的道侣,或者我们一起还俗去!”

寂心道:“你才九岁,便想得这般长远。”

“我就这方面想得长远!”

寂心被她胸无大志的话一堵,什么生离死别的安慰之言也说不出,只得道:“你既有如此长远的打算,我等你便是。”

谢太真双眼猛得一亮,牵着寂心的手道:“你说了我便当真了。今日我离去,来日我定要回来嫁你的。”

这话说得没羞没臊,寂心再稳重脸上也飞满了红霞,只好点了点头,权作答应了她。谢太真一向厚颜,于是又道:“我老家在江西,龙虎山。你过几年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两人磨磨蹭蹭到了将近晚课,谢太真才回了前山。

……

走的时候,谢太真一步三回头,也没有发现寂心相送的身影。

她才记得,她把日子多说了一天。

而寂心明天来的时候,她恐怕已经走出很远了。

谢太真骂了自己几百几千次傻,却也无力回天了。

……

大概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此时已经久到谢太真从道童变成道姑,再从道姑被尊称为真人。

久到她从一直盼着嫁给寂心,到渐渐息了这份心,再到心潮如寂。

中国真大啊。她有时候感叹。怎么,两个人就生生错过了呢?她没有再遇见他。

她回去找他了吗?他来找她了吗?这样的疑问被两人带入了深深的泥土里,随着那一场如桃花幻梦般的前尘往事。

想起那一段前尘往事,谢太真波澜不惊,只得一笑。九岁的她实在太可爱了,怎么能不可爱呢?那般直率天真,又纯粹真挚,可爱到连和尚也会动心吧。只是,只是,没有后来啊。于是一切,便只得做了回忆。不深不浅地,恰到好处地,镌刻在她的记忆里。

至于寂心。年岁太久,谢太真已经忘了他是何等出类拔萃的长相了,只记得那一身清隽风姿,定格在他推门而出却踏入她心房的一瞬间。想到这里,谢太真又念起了经。

地北天南。

她不知他身在何方。

不知他是仍做出家人还是还了俗娶了妻。

不知他十三岁后的一切事。

但还是想,祝他。

平安喜乐,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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