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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1

「喂,謝大師,你已經遲到兩個小時了。」

「抱歉,我發燒了,睡到這會兒才起,林圖,要不改日再去廠勘吧。」

「改日?怎麼可能,我這禮拜就要看好山形地勢,三個月內我要畫出比招標時更好的設想稿件,工程不能拖,我明年一定要晉升。」

「你是在拚甚麼啦,老頭子我真的不行,你自個兒去吧。」

林圖還想說甚麼,謝大師已經掛斷他的電話。

行吧。

圖庫山聯外道路只有一條,轎車能夠前進的部分不多,林圖只開了一小會兒,就必須下車行走。

近日陰雨連綿,山路泥濘頗多,林圖一雙乾淨的運動鞋沾滿泥沙,細細密密的山嵐讓人從骨子裡感覺寒冷,因為謝大師遲到的緣故,他本就晚出發,此刻又徒步行走,抵達可以俯瞰半山腰處地勢的地方時,已經是傍晚,山腳處的燈火冉冉,此地一片漆黑。

「噹——噹——噹——」

有序的罄聲自遠而近,林圖一陣膽寒,他開啟手電筒,抬頭往聲音來源處使勁地瞧,卻只能瞧見稀微火星從山間處逸散,再配上不曾間斷的引罄敲擊,林圖渾身冒出雞皮疙瘩。

此刻他想下山,卻已經找不著路了。

雨幕淅瀝淅瀝的開始落,林圖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出門忘記先注意天氣預報了。

如果聯外道路坍方,那麼他就要被困在這深山之中數日,他的企劃案也會告吹,林圖著急忙慌往山下跑,順著向下的坡道,在沒有光色的小雨裡狂奔,也不知道方向。

「阿漱,來拿水。」

「好。」

林圖意識矇矓,耳畔有人在說話,卻聽不太清。

「圖圖來過了嗎?」

「來過了,說沒事。」

「幫你看過了?」

「嗯,塗過笑蘇,不痛了。」

林圖受不了這種小聲的交談,掙扎著睜開眼睛,自主意識回籠後,他目光逐漸清晰,有位女孩低頭在觀察他,眼神澄澈、眉眼舒展而開闊,膚色比常人更深些。

「你醒了。」

「我、我在哪裡?現在是甚麼時候?」林圖腦袋鈍鈍的,只是一直盯著眼前女孩。

「你在我的房間裡,現在是太陽要睡覺的時間。」女孩照實回答,中文說的不流利,夾雜著山地口音,有些俏皮。

林圖抬手想看自己的手錶,卻發現智慧型手錶損壞,雖然還有些微光亮,但螢幕已經碎裂的不成樣子,壓根無法看清楚顯示的數字。

「這裡沒有太多的電,那些東西沒辦法充電,我很抱歉。」女孩說著話,抬手比了比天花板上的電燈。

意思是山村中少許的電力都用在了夜晚的照明。

「呃......沒關係,那,過了幾天呢?」

「三個太陽。」

「完了。」林圖想哭,但哭不出來,他醒過來說了這麼些話,口乾舌燥,想來自己應該是在下山途中受傷昏迷了,這幾天又沒有進食喝水,身體虛弱。

「沒事的,三是好數字,圖圖說你今天會醒,拿水給我,你就醒了。」

圖圖?

林圖歪頭疑問,「圖圖」只能算是取中文的相近音來試著學習發音,這兩個疊音有些捲舌,平地人被搷直的舌部肌肉很難發出標準的音調。

「圖圖是我們的醫生,也是老師。」

說完話,女孩起身,去房門口的大木盆中舀了一大瓢水進來,林圖十分口渴,全然不想管這水是否乾淨,就著瓢喝會不會過於失禮。

「我想明天就下山。」

「可能沒辦法。」女孩神色為難。

「為甚麼?我可以報答你們的,用都市的資源,比如電或是自來水。」林圖以為是圖庫族的某些傳統。

「不、是因為下山路斷了。」

「喔.....我還以為、不對!斷了?那怎麼辦?有說甚麼時候會修好嗎?」

林圖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才發覺自己一隻腳被用兩根竹子固定,腰側隱隱有撕裂疼痛感,他忍著痛意,等待女孩的回答。

「大木說要二十個太陽,我們只能隔著路,和那些人喊,說你沒事。」

林圖撫額,聯通道路斷的徹底,聽女孩的形容,連運送物資都有困難,有甚麼危難狀況全靠吼,他的手機也不曉得掉在何處,只剩下手錶,電力也不知道能夠撐上幾天,更遑論是探勘地勢畫出草稿圖了。

「你叫甚麼名字?」

「林圖,你呢?」

「林圖~我叫阿漱。」

「不、不用捲舌,舌頭平著說,ㄊㄨˊ。」

林圖聽見他捲著舌頭說中文,真的忍不住,非常彆扭,尤其是那說的還是自己的姓名。

「你怎麼會有中文名字?」

「不知道,我出生就叫作阿漱,他們說,是洗乾淨圖庫山的意思。」阿漱歪頭,對於林圖的疑惑感到同樣地困惑。

圖庫人有中文名字,不奇怪吧?

「洗乾淨的意思,那應該是這個漱。」林圖想找紙筆,才記起來自己的包包早就不知道落在何處。

阿漱伸出手,示意他寫在手心;先是三點水,接著是束,最後邑。

阿漱的手並沒有林圖想像中粗糙,似乎是一雙從來沒有做過粗重工作的手,皮肉上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紋路,只有最純粹原生的褶皺,掌心的幾條長紋就好像天地所生的山脈,流暢蜿蜒,不斷延續。

林圖有點恍惚,虛握著阿漱的手腕,他回憶起大學念書時,寫生賞析課程的隻字片語,說是山巒與川流是天地生養的畫作,能夠傳遞無數靈與感,能讓創作者生生不息地創作。

他記得,那堂課的最後,教授希望學生們能夠多多接觸大自然,來補充靈感。

這是一堂必修課程,也是一堂一學期只有一學分的課程,存在感等於零;林圖可以保證,大家都只在乎畢業門檻的學分,根本就沒有人在認真聽課。

「你在想甚麼?」

「沒事,只是你的手,似乎跟圖庫山很像。」

「我是圖庫山的女兒,自然會跟父親一樣。」阿漱抽回手腕,林圖感覺自己突然之間空落落的。

「阿漱,他醒了嗎?」房間外頭傳來喊聲,十分粗曠有力。

「醒了。」

「那我請圖圖晚點過來,你來幫我弄吃的給他。」

阿漱應好,隨後離開,林圖無法自主移動,有點常識都明白那種固定方式,腿肯定有斷裂或骨裂的問題,腰側也是撕裂傷,他想,就算真的經過二十個太陽,也許都還無法自己走下山。

外頭一陣敲打聲,隨後傳來柴火燃燒的炊煙,最後是食物的香氣,阿漱雙手捧著大葉子走進房間,林圖伸頭去瞧,葉子裝的是肉和山裡的野菜。

「可是,我剛醒,可以吃嗎?」

「圖圖早上來的時候,你在睡夢中放屁了,可以吃。」阿漱把大葉片放到竹婁子上,這樣就是天然的餐盤,又拿來竹木製的筷子,遞給林圖。

被女孩子聽到自己睡夢中的屁聲,林圖臉唰的一下脹紅,慌亂地接過木筷狼吞虎嚥起來。

「你很餓嗎?」阿漱一邊問一邊從從床底挪出笨重的石缽跟石臼,擣弄著裡頭黑乎乎結成坨坨的草,只聞味道,是十分接近薄荷的氣味,卻又混雜著幾絲腥臭,臭香臭香的,林圖不討厭,更多的是好奇。

「不餓,就是,有點,彆扭。」林圖滿腦子都是自己放屁的事情,看著阿漱蹲在地板擣藥,不自覺的出神。

「不要害羞,生病的時候會發生很多像小孩子的事情,圖圖說這很正常。」阿漱安慰他,見草藥擣的差不多,出去外頭洗了把手,回來將黏成糨糊的草藥團用手挖出,在手掌心團成一顆球狀。

「把衣服脫掉。」

「為甚麼?」林圖良家少男式防衛自己。

「你腰被石頭割傷了,要抹笑蘇。」

「我自己來就可以!」林圖誓死守護自己的肉體。

這回阿漱不說話了,直勾勾的盯著,準確來說,是盯著他的腰;林圖在這詭異的眼神對峙中敗下陣來,撩起上衣,翻身趴在床鋪,好似一條鹹魚翻身。

「你身上有很多地方受傷,脫掉。」阿漱態度強硬,林圖還在猶豫,門外傳來沉厚的喚聲:「阿漱。」

「圖圖,他不乖。」

「我來吧。」

那是位年邁的長輩,指尖關節有些許變形,他接過草藥球團,讓阿漱離開,並且將門扉闔上,雖然眼前被喚作圖圖的長輩是女性,但林圖可以接受被祖母輩的人為自己上藥,這跟阿漱上藥完全是兩回事。

「圖庫山萬水千木皆有靈,壞人在圖庫山會受到災禍。」圖圖細心的抹著藥,他中文的口音比阿漱更少,算得上標準,林圖靜下心,認真聽著。

「你是壞人,阿漱救了壞人也會受傷,三天後要去祭祀祖靈和阿漱的父親,求他們寬恕你。」

林圖不明所以,他怎麼就是壞人了?

「阿漱是圖庫山的女兒,山神的女兒,與圖庫山緊密相連,如果有壞人踏上這片土地,他會馬上知道,但他決定救你,我是不懂的,直到我看見你。」

圖圖讓林圖坐起來,四目相接,圖圖的眼睛蒙著一層白霧,林圖想,那是白內障。

「你的眼睛,是相機,你要記住圖庫山的樣子。」

圖圖移開雙目,林圖跟著他的視線從房間內的小窗望出去,能看見阿漱的背影,阿漱的頭髮烏黑如墨,似乎從出生時便未曾剪過,長至膝窩,山間的來風令他髮絲舞動,艷色的落日映射在阿漱的周身。

林圖又感覺到方才給阿漱寫字時那種空落飄渺。

阿漱是神的女兒,就連圖庫山的餘暉都是為了照亮阿漱。

「可是我沒帶相機耶。」林圖發出疑問,「我的包包應該都埋在山谷裡了。」

圖圖蹙眉,他有點理解阿漱剛剛說的不乖。

「你的手、腳、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相機。」

林圖恍然大悟,他想,反正有二十個太陽,如果是要了解圖庫山,那正合他此行目的。

「為甚麼你說天,阿漱說太陽?」

「阿漱是神女,他更習慣用太陽數日子,會用葉子當盤子,用石頭當作鍋碗,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去大木那裡要一些棉被、臉盆,這些山下的物資我們還是有的。」圖圖說完,又替他觸診檢查腿部的傷勢,叮囑這些天不要下地行走,等祭祀當日應當復原的差不多,再開始走動。

林圖明白了,神女比圖庫族更接近圖庫山的意思。

林圖請阿漱去替他領生活用品,的確是三天後就可以行走自如,只是不能大量爬坡跟劇烈走動。

祭祀的地方在圖庫山的第二座山頭,坡度平緩,也有前人修築出來的棧道,阿漱扶著林圖走在隊伍最後面。

「祭祀的時候都在做些甚麼?」

「唱歌,呼喊,大家會跟圖庫山的落葉說願望,我再告訴我的父親。」

林圖知道他口中的父親是指圖庫山,但他想知道,阿漱有沒有自己的父親。

「你有沒有......呃,就是那種,真正的父親?」林圖問道。

「你是說.....讓我出生就叫作阿漱的人嗎?」阿漱問。

林圖點點頭,他看著大木拄著拐杖,腳步不停地向上走,似乎毫不疲累,他猜大木是村長、族長的意思,是整個圖庫族的領頭羊,大木的背影跟阿漱一樣,有著山林的空泛。

「大木,是我的父親,也是所有人的。」

林圖不知怎地,從阿漱的眼睛裡,聞到枯死的草木味道。

山頂處風景如畫,水氣氤氳,遠方有更高的山巒,此地的霧化作彼處的雲,祭祀的檯面上鋪著暗紅色的布料,林圖都不用細看,便知道那是手工紡織而成,一圈的青色流蘇垂在檯下,酒杯與木雕,石頭材質的小爐子裡柴火燃燒旺盛,點點火星從中飛出,宛若蝶舞。

林圖想起來,那天陡然瞥見的星星火光,就是圖庫族在祭祀。

「我要去聽大家的願望了,你也可以許願。」

「我又不是圖庫族人,而且你們圖圖說,我是壞人耶。」林圖搔著腦袋揶揄自己。

阿漱垂眸,良久,他開口說道:」我可以洗乾淨圖庫山,也可以洗乾淨大家的靈魂,把願望送到山峰給圖庫聽,我會拯救你。」

好中二。

林圖是這樣想的,但他卻忍不住開始思考,拯救是甚麼意思?

他自己身穿著圖庫族的男子衣裳,煙青色的一體成形服裝,沒有任何的拼接,要是做為都市中的手工藝品,絕對是高昂的奢侈品。

但是在圖庫山,這是很平常的服飾,林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有都市人的固定模式,正在悄無聲息地被阿漱、被圖庫族改變。

這就是,神女洗滌靈魂的方式嗎?

林圖分神之間,阿漱已經前往祭檯後方,那是一顆參天大樹,枝杈眾多,阿漱挑了一個較為粗壯的橫枝坐上去,然後開始吟唱。

幾天前深夜裡,嚇得林圖拔腿就跑的罄聲此時此刻顯得山間無比寧靜且悠遠;阿漱的聲音比山間的清溪更清涼,沒有歌詞,只是在歌唱著悅耳的旋律。

在大木的引導下,諸位族人從土地上捻起一片自己喜歡的枯葉,來到樹前,低聲訴說自己的願望。

用只有神女聽的到的聲音。

密密麻麻的樹葉被被阿漱捧起,撒向山崖,山間的風和露回應著願望。

圖庫人虔誠的模樣,深深烙印在林圖的雙眸中。

除了祭祀,阿漱說還要去種樹、種花,

林圖除了在學校瞧見過農林科的同學們種植作物以外,沒有親自觸碰過土壤和種子。

圖庫人自給自足,若非有電力跟水源的供需,圖庫山似乎可以保持與世隔絕。

林圖指甲縫裡藏了泥土,在圖庫山上繪製著屬於自己和阿漱的藍圖。

阿漱告訴他,這是自己家裡的土地,要種自己喜歡的東西。

「為甚麼?也可以種大家都可以吃的吧。」

「如果不是自己喜歡的,你怎麼會愛護它。」阿漱將垂落的髮絲撩至耳後,一截細膩的白頸十分晃眼,林圖趕緊撇過頭,認真種菜。

阿漱的皮膚比起都市裡長年防曬的女孩子更深些,但並不是蜜糖色,是極為普通的白皙,偏偏落在林圖眼中就很顯眼。

阿漱說得很對。

但也不對。

「如果是有目標性的,比如種的菜可以拿到山下去販賣,那麼即便不喜歡這些菜,也會很認真吧?」

「那是大木會說的話。」阿漱冷冷的,只差沒有說我生氣了。

林圖作為社畜多年,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不錯的,見阿漱的神色冷凜,便不再說話。

種完菜,林圖扶著旁邊籓籬站起來,這次阿漱沒有過來攙扶,想來是真的生氣了,林圖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回去那間小茅屋;雖然是小茅屋,但本體用了紅磚跟木頭交互堆砌,只有最外層是用茅草,林圖曉得這種建築的原理,茅草鋪在外層是為了防水,山村人看似不聰明,不及都市人,實際上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小妙招。

天色漸晚,微弱的小燈泡能夠照亮的區域稀少,阿漱喜歡捏泥巴,捏到累了,就去睡覺,林圖想重修舊好,試著開口:「你會畫畫嗎?」

「......繡衣服的時候要畫。」阿漱顯然不太情願,還在生悶氣。

「我、我雖然只剩一個包包,但這個包包裡剛好有紙跟筆,你畫畫看?」

林圖坐在床上彎身去勾隨身背包,拿出皺巴巴的紙跟筆遞給阿漱,阿漱瞇了瞇眼睛,接過來後,墊在膝蓋上,開始畫著。

雖然握筆姿勢不太正確,但落筆的速度跟方式毫不猶豫。

「你要是在大城市裡念書,肯定是藝術學院的才女。」林圖讚嘆道。

「這跟繡衣服一樣。」

「呃......你、你有沒有從外面看過圖庫山的樣子。」

「沒有,我不能離開圖庫山。」阿漱想也不想。

「那、那你會想從外面看看嗎?就是我們有一句詩是這樣寫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林圖為數不多的國文知識被拿出來比喻。

「大概不需要。」阿漱將手中的畫冊往前翻了一頁,佈滿褶皺的畫紙繪著層層連綿起伏的山脈,其中一個區域被圈畫出來,細細地多描繪了好幾筆。

林圖有點心虛,這是他考察圖庫山時隨意作的畫,現在瞧著,就好像是某種犯罪證據,尤其這山的主人還在自己面前。

「大木說,這是命運,圖庫山總有一天會消失,我們也會消失,但我不接受。」阿漱抬眸,眼神光清亮,卻在微弱的燈光下映出了幾抹悲傷。

「你是山下的人,是我將你帶到山中來,違背了圖庫族的教導,因為我不接受。」阿漱想要說明白些甚麼,卻感覺那麼難以形容。

林圖歪著腦袋,試著解讀阿漱的言語。

「你是說,照理來說,你不能收留我?」

「不。」阿漱搖頭。「是我,把你帶到山中來的。」

「這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阿漱見林圖實在聽不懂,也無法理解,只好作罷。

當夜,阿漱與林圖都沒有睡著。

隔天圖圖來問診時將兩人都好生罵了一頓,在老一輩眼中,沒有好好睡覺,病是絕對不會好的,林圖甚至站起身想證明,表示自己已經可以稍稍下床走路,卻招來圖圖一記暴栗。

圖圖雖然年邁,但是拳頭極為有勁,林圖從此不敢小瞧。

林圖見這些日子的天氣清朗,如果在修築聯外道路,應當是這段日子內便已經完工才對,於是他請阿漱領自己到接近出入口的地方。

阿漱走在前方,林圖腿腳與腰傷好了大半,自己行走不成問題,只是比正常的青年緩慢許多,雖然阿漱氣未消,不過一整路上都在向他介紹自己山中的植物跟動物。

「見到他們,只要繞開就好,不要傷害。」

「他們也是圖庫山的一部份。」阿漱站在吊橋前,回身,話語隨著山腳下的風散去,從此處抬頭往山頂望,尖端被一團雲霧吞下,卻比在山中小路時視野清明。

「你現在就可以走回去了。」阿漱越過林圖,欲回山林。

「可是我包包還在你那裡,我只是來看看而已。」林圖眼明手快,抓住阿漱纖細的手臂,阻止了步伐。

「裡面有甚麼重要的東西嗎?」阿漱反問。

林圖一時語塞。

的確是沒有,除了那本感覺上像是犯罪證據的繪圖冊,除此以外毫無重要性可言,包包是便宜貨、鉛筆也是十元一支的,手機則是早就不曉得落在哪個山溝中,攝影設備、丈量儀器更是隨著手機不見影蹤。

阿漱正等著他回答。

林圖懊惱的嘆了口氣:「沒有。」

「那本東西,送我吧。」

「啊?」

「交換,我帶你見了我的圖庫山,你也要讓我看看,你眼裡的。」阿漱正色道。

林圖這回倒是有聽懂。

阿漱在二十個太陽的日子裡,帶領他閱遍圖庫山的秀麗與靜謐,而他應該要回報給阿漱。

「那幅畫不值得,我、我可以帶妳下山去看看。」林圖尷尬的回應。

阿漱看不懂畫作表達的內容,但林圖是繪者,他清楚明白,這是關於開發圖庫山山坡地最初的草稿。

他是要來破壞山林生態的大壞蛋,這樣的繪畫怎麼能夠交換阿漱的善良。

「我可以給你任何別的,反正不能是這個啦!」林圖乾脆破罐子破摔。

甚麼時候,他也像圖庫族一樣,有這種奇怪的堅持;但無論如何,林圖就是不想把畫冊交給阿漱。

「你真的是壞人,耍賴是不對的。」

林圖被阿漱說得都羞窘起來了,半晌才回過神,到底是誰耍賴。

「大木說,山下很多人在找你,請你回去吧。」

阿漱掙開他的手。

沒有阿漱,林圖無法透過那些羊腸小徑回到山村中,他只能順著來時路下山,走回都市叢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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