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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朝堂之爭

         大虞建始二年,豫州,昭原城,宸未宮正殿宣室

         「吾皇萬歲萬萬歲。」宣室內百官,成六行,位數列,齊聲喊道,響徹於室。

 

         「眾卿平身。」梁獻成語畢,眾臣依舊低著身子,毫無反應,待楊燁擺手示意,才紛紛抬頭回道:「謝皇上。」

 

         不知不覺,梁獻成登基已近二年,對此情形見怪不怪,在虞國朝堂上再自然不過了,眾臣不將天子放在眼裡,對梁獻成而言無疑是恥辱,但他因楊燁登上皇位,注定要成為他的魁儡。

 

         楊燁四十多歲,雍州人,原為雍王梁諒部下,惑帝啟元二十四年,梁諒煽動京城內的流民,再領雍州之兵,與太常侍連全還有皇后柳氏裡應外合,意圖闖宮弒君奪權,當時受命平亂的大將軍顏濂力有未逮,而後楊業投誠,事情才出現轉機,他在雍州內部引起動亂,使得雍州潰不成軍,梁諒兵敗自殺,經此一役,楊燁首當其功,聲勢滔天,也趁勢入朝為官,而後為了鞏固權力,因此弒虞戾帝,自立新皇。

 

         「眾位愛卿,有何事啟奏?」梁獻成熟練問道。

         接著大臣們一一上奏,內容不外乎是各地戰亂情形、稅賦及糧餉分配等等,梁獻成深知上奏內容必須事先取得楊燁的同意,而他只有應允的份,朝堂上的程序不過是一場戲。

 

         「皇上,臣有事啟奏。」這時輪到楊燁。

         「丞相請說。」梁獻成伸手示意。

 

         楊燁轉身面對底下眾臣道:「如今天下局勢紛亂,梁延未得朝廷同意,私自招兵買馬,前陣子還侵略兗州,這廝不把天子放在眼裡,定有謀反之意。」

 

         秦王梁延貴為皇叔,楊燁不僅大膽彈劾他,用詞還如此粗鄙,眾臣一聽,皆感震驚,彼此面面相覷,不敢多言,而梁獻成氣得臉色發青,藏在衣袖裡的拳頭緊緊握著。

 

         「請天子准臣討伐逆賊。」楊燁抱拳道。

 

         「楊燁,你......」梁獻成氣得說不出話。

 

         「皇上,秦王身為虞室宗親,貿然清君側恐引起諸王之疑,容臣將情形調查清楚,再作定奪。」為解皇上之危,楊皓雲立即接話,並攬下事情的主導權。

 

         如今天下九州,梁氏分別據有齊州和襄州,楊燁一人獨霸雍州和豫州,雍、豫之間正好隔著齊州,兩地的互通處極窄,對於運輸非常不便,且邊界為黃河下流區域,時有氾濫,因此楊燁現下急欲擴充腹地,將腦筋動到了梁延頭上。

 

         「那麼就有勞太傅了。」楊燁似笑非笑地看著楊皓雲,眼神透露些許寒意,隨後對梁獻成道:「我等楊氏一門,一心向虞,不過老夫過於魯莽,幸得賢侄提醒,如此忠良在朝,實乃天子之福啊!」楊燁這番話,一是想藉楊家的皇室血緣來攀親帶故,另一方面也有意挑撥梁獻成與楊皓雲的君臣關係。

 

         見楊燁不知恥的將自己視為親族晚輩,楊皓雲不客氣的回擊道:「雍州之地動亂頻傳,已逾數月,當地刺史仍無法平定,在下以為,必須要由雍州出身之能人親自出馬,方可解決。」眾人皆知楊業出身雍州,他因背叛雍王梁諒據有雍州,雖然已獲得當地主要的掌控權,但仍有死忠的梁諒舊部不願投降,零星在各處引起動亂,且楊皓雲家為豫州一系,他的回話也暗指自己與楊燁關係甚遠。

 

         梁獻成回道:「這雍州出身的能人,除了丞相誰敢妄稱。」

 

         君臣二人一搭一唱,擺了楊燁一道,他內心自是不爽,因此酸道:「老夫即日便率領人馬前去雍州,二十日必能平亂,若不成功,那麼老夫就學學豫州文人的風骨,提頭來見。」

         楊皓雲本不滿楊燁的嘲諷,因此出言反譏,沒想到卻令楊燁自請出兵,這意料之外的發展,使得他內心激動,回想過往的屈辱,暗誓定要把握時機,助皇上一臂之力。

 

         「那麼皇上,今日就到此為止。」楊燁說罷,大步離去,眾臣為此也不敢多加議論,更不敢私自續行,故早朝因此草草結束。

         登基之後,梁獻成一直低調度日,然而今日晨起波瀾,直至夕食之刻,諾大的翊德殿裡,滲進了冷風,微寒涼意,才讓他稍稍冷靜,而眼前的棋盤,還未終局。

 

         虞朝衰微,勢力漸弱,除了齊州,雖然還有襄州的梁治,但依皇室血脈的親疏遠近而論,卻不如梁延與梁獻成來得接近,梁治充其量不過是長年化外的遠親而已,因此對於楊燁想討伐齊州,梁獻成自是非常擔心,故特召莫芳平及楊皓雲一同商討對策,莫芳平為梁獻成皇后莫氏之兄,任太傅府長史,算是楊皓雲的屬下。

 

         「皇上,楊太傅此時正在石渠閣校閱藏書,已派人去通知他了。」國舅莫芳平輕聲說道。

 

         石渠閣是宸未宮收藏各類經典書籍的地方,楊皓雲身為太傅,常在石渠閣出沒,為皇家子弟校閱、選擇授業的資料。

         過了不久,便聽宮人傳道:「皇上,楊太傅已在殿外等候。」

 

         梁獻成回神道:「快宣他進殿。」不一會兒,楊皓雲走進殿內行禮,和在正殿不同的是,兩人的距離近了許多,梁獻成見他的面色蒼白,眉頭深鎖,關心道:「愛卿氣色不佳,是否身子不適?」

 

         「在下無妨,謝陛下關心。」楊皓雲禮貌回道。

         梁獻成感到懷疑,想再開口,楊皓雲為了使他不繼續追問,緊接著道:「皇上特召微臣前來,不知何事?」

 

         見楊皓雲明知故問,梁獻成不耐煩地回道:「還能有什麼事,不就……」   話未說完,突然想到議論之事與楊燁尤關重大,若是隔牆有耳,恐遭有心人士利用,楊皓雲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說話謹慎小心。

         梁獻成改口再道:「方才朕與國舅的棋局未完,此局茫如迷霧,朕等無法看透,故特召愛卿前來論棋,為朕指點迷津。」梁獻成棋藝並不高明,然而身為天子,對手自會禮讓三分,因此很少嘗過敗局,既然勝利易得,對檢討棋局自然就不感興趣了,請楊皓雲來,說是為了論棋,實際上只是個幌子。

 

         楊皓雲看著棋盤道:「黑子同路直頂也,迫白子沿而爬之,非為得陣,且初盤若是有利,無須至此。」他認為楊燁此舉並非真的要討伐齊王,畢竟他剛據雍州不久,當地勢力尚未整合,以他現在的實力,對付齊王尚有困難,主要的目的是藉此引出梁氏於朝廷內的勢力,若是有能力直接攻佔齊州,也無須向梁獻成請旨。

         莫芳平領悟道:「這麼說來,我等不可輕舉妄動,應在有限時日內,聚集力量,以免遭到一網打盡。」梁氏勢力雖然失去了對朝廷的主控權,因此多年以來低調為官,小心翼翼支持著虞室微小的勢力。

 

         梁獻成繼續問道:「可有應對之方?」

 

         楊皓雲拿起一顆白棋道:「執新子,藉勢再起活局。」他認為欲擊垮強者只能利用另一位強者的力量,而秦王正是能對抗楊業的人。

 

         莫芳平憂心道:「難保這勢力不會反撲?」雖然同是虞室宗親,但古往今來,同室操戈,時有所聞,世人皆言,秦王三代忠心可昭日月,但天下之位若在眼前,人心難測。

 

         楊皓雲面容閃過一絲憂鬱,淡淡道:「容臣發信於齊王,陛下可先觀察他的反應。」

 

         「棋局混亂,猶如天下,得勝仗勢」梁獻成說完,從棋罐取出一顆變得灰白的白棋再道:「   同是白子,若失了信任,焉能取勝。」即使梁延有可能成為第二位楊燁,梁獻成仍是選擇相信他,這樣的回答,無疑給予楊皓雲信心,他深深一揖道:「陛下明鑑。」

 

         結束了在翊德殿的討論,莫芳平邀請楊皓雲乘坐他的馬車,兩人面對面坐著,繼續商討對策。

 

         莫家世代為官,最高者僅是御史,而如今身為國舅,還當上太傅府眾吏之長,可謂光宗耀祖,他做事認真,態度積極,唯年輕氣盛,性子過急,楊皓雲見他猶如當年的自己,不免起了幾分惜才之心,故荐他入太傅府,好生磨練教導。

         楊皓雲率先開口:「朝廷眾臣忠奸難辨,我等必須做皇上的眼睛,看清異己。」

 

         莫芳平聽罷為之一振,激動道:「晚生明白,回府之後我會立即命人詳加調查太傅府內眾臣的來歷,還有近來的動向。」

 

         楊皓雲叮嚀道:「身為長史,掌管著令史、御屬,命他們做事前,得先辨清他們的賢愚,調查過程中要萬分注意,對於結果也要再三思慮,司徒府那有我的同鄉,另外還有雍王的後裔遠親,這些人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司徒府是負責禮儀以及人民教育的官署,由於掌管事項遠離軍政中心,對楊業不生威脅,司徒府因而獲得喘息的機會,勢力也得以順利保留。

 

         莫芳平疑惑道:「雍王因叛亂罪遭誅九族,現如今還有他的子嗣嗎?」

 

         楊皓雲壓著右腹,神情痛苦,搖頭慢慢回道:「是旁系遠親,楊業為防他們以雍王之名在當地造反,因此薦舉他們入朝,不只滅了顧慮,還彰顯了思念故主的情誼,他們與楊業不僅有家仇,任官之後一舉一動又受到監視,若能趁楊燁離京平亂之時,找到與他們聯繫的管道,也許……能為皇上所用。」

     

         馬車內昏暗不明,莫芳平看不清楊皓雲的臉色,沒有發現他的異狀,反而繼續問道:「大人,若是尋著了可用心腹,接下來應當如何?」

         馬車劇烈的搖晃,讓楊皓雲無法壓穩痛處隨著顛簸,腹中的疼痛像是要躍了出來,他難以思考,但聽莫芳平問的急切,忍住腹痛,咬牙回道:「賢弟要做的,是為了秦王入京所做的準備,但現下仍不知秦王的心意,待我先送密信予齊州,視秦王反應,再作行動。」雖然梁獻成已表示願意相信秦王梁延,楊皓雲依舊決定謹慎行事。

 

         聽了楊皓雲的回答,莫芳平明白自己過於性急,拱手回道:「晚生定當竭盡所能,不負所托。」

 

         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待停穩後,馬伕掀開布門說道:「大人的府邸到了。」車外的光線在此時透了進來,正巧映照在楊皓雲的臉上,他面容蒼白,唇色發紫,低喘著氣說道:「多謝。」

 

         「大人,你怎麼了。」   不待楊皓雲回應,莫芳平將他的雙手拉在自己肩上,正準備揹他下車,馬伕見狀驚道:「大人,讓小的來吧。」

 

         莫芳平搖頭回道:「不必,你快去通知楊府。」馬伕立即衝去大敲楊家府門,揹著楊皓雲的途中,莫芳平聽見身後虛弱的聲音道:「放我下來,我能走的。」

         「大人這是什麼話,您方才幾乎昏厥過去,待楊府的人出來之前,晚生絕不放你下來」莫芳平氣沖沖回道。

 

         「我不想……讓家人擔心。」聽楊皓雲如此懇求,莫芳平頓時心軟,輕輕放下他,接著頭也不回的衝向馬車喊道:「我這就快馬加鞭,通知太醫來替你診治。」,楊皓雲根本來不及阻止他,一伸手,只能捉到空氣,然後就見他躍身上馬,駕車離去,此時楊府下人正好出來迎接,楊皓雲強作鎮定走了進去。

 

         最後,只剩下門外的馬伕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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