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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兵哥

“娘,我回來了。”   蒙一飛用力撥開了他家營帳的布幕,氣冲冲地走進了營帳,叉著腰肢,坐到了自己的榻上。“飛兒,”   頭髮花白的黃姜,放下了手中她縫補著的蒙一飛的一條破了洞的褲子,對他嘆道:“看著燕兒她,離開我們這裏,找到好的歸宿,娘親我也不禁心想飛兒你的年紀,也已不小了,你的婚事,到底甚麼時候才有著落了呢?”

“娘,緣分到了,我自然會找到你的兒媳婦的,你就放心好了。來,讓我幫幫你。”   蒙一飛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捲起衣袖,走到爐邊,用鐵枝烤起那一塊塊乾巴巴的白麵餅。“女兒家的活,你這大男孩,插手來幹什麽?”   黃姜輕輕拍了拍蒙一飛爬滿青筋的手背,皺著眉頭拿走了他手中用來烤麵餅的鐵枝。

“飛兒啊,外面的天氣,雖然很冷,不過,你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你拿著這個木盤,到營帳外面,洗洗澡去吧。”   蒙一飛點了點頭,拿著他娘親遞給他的木盤,走出了營門。

營外,蒙一飛脫了個精光,然後用那個木盤把一盤又一盤的冰冷徹骨的水,從頭澆到自己的身上,在十一月傍晚的寒風中,冷得不住牙關打戰,渾身猛烈地哆嗦。

忽然,蒙一飛他感到他的左肩,挨了輕輕的一鞭。

一把熟悉的雄渾的嗓音,對蒙一飛朗笑著說道:“飛哥,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麽,怎麼不來應戰,反而像一隻縮頭烏龜一般,在這裡洗你的冷水澡?”

蒙一飛轉頭一看,瞧見坐在一匹白色的駿馬上的那個身材和他一樣壯碩,形貌俊朗,劍眉星目的男孩,正是和他最要好的兄弟——“兵哥”陳語冰。

“噢,兵哥,真對不起!我竟然被那個該死的林小狐狸,弄得全然忘了和你的比試!”   蒙一飛赤脚站在冰冷潮濕的草地上,續道:“怎麽?我們不如現在就來進行我們的決鬥,兵哥?”

陳語冰笑著躍下了他的駿馬,摩拳擦掌,應道:“正有此意!放馬過來吧,飛哥!”  

蒙一飛笑著擦乾了他長滿了鼓漲的肌肉的壯碩身軀,穿上了他破舊的深藍色長褲,擺開了大鵬展翅的架勢,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踏起屬於摔跤手們獨有的舞步。陳語冰這時也以同樣的方式,向蒙一飛炫耀自己的雄姿。

這兩隻在草場上偶遇的大雕,接著慢慢向彼此靠近,然後像兩頭頭角交鎖著的公鹿,伸出雙手,緊緊地抓起了彼此的肩膀。

蒙一飛彎起小腿,接連踢擊兵哥的下盤,嘗試令他失去平衡跌倒。

“喝!”陳語冰大喊一聲,用力甩開蒙一飛的雙臂,然後像凶猛的野熊一般,向蒙一飛的腰肢,環抱了過去。

蒙一飛他這時避其鋒芒,身手矯捷地躲開,然後趁兵哥收勢不及,手腳並用,擊向他的後背,意欲令他失足跌倒。

“飛兒,還磨蹭什麽呢?洗好澡便進來吃飯了吧!”   黃姜這時撥開了營帳的布幕喊道。

  “娘,謝謝你來壞我的事。”   蒙一飛苦笑道。

就在蒙一飛微一分神的瞬間,陳語冰站穩了腳步,把馬步扎穩,嘆道:“好險!”

蒙一飛昔才雖然一擊不中,他卻又立即舉起雙臂,向陳語冰攻來,不予對手任何喘息的空間。“好你個蒙一飛!”   陳語冰咬緊牙關,用雙臂勉力抵抗著蒙一飛的進攻,嘆道:“真是他媽的兇狠狡猾,像頭見獵心喜的餓狼那般!”

“面對的是你嘛,我當然不敢怠慢了。”   蒙一飛繼續用力推著陳語冰的肩膀,道:“怎樣,你想認輸了?”

“我像是會認輸的人嗎?”   陳語冰道:“你可別把我,說成那個林於峰那樣好不好?這會令我,比死還難受。”

“林小狐狸?他大概還未開始,便從我的胯下,鑽了過去,屁滾尿流地求饒了吧!”   蒙一飛粗豪地哈哈大笑,道:“兵哥,咱們不如暫時休戰,等吃飽了晚飯,再決勝負如何?”   “好!”陳語冰點頭笑著應道。

蒙一飛於是用他鐵鑄一般的强健臂彎,抱著陳語冰的肩膀,一起進了營帳,在自己的塌上,和兵哥一同坐下。

“飛哥,待會兒誰被打敗了,誰就得脫光然後繞著營帳跑三圈,怎樣?”   陳語冰啃著乾巴巴的白麵餅,用黑而有神的雙眼,看著蒙一飛道。

盤腿坐著的蒙一飛,笑著點了點頭。“好啊,我難道會怕了你不成?”“哈,那你敢不敢讓我,在你家過夜,然後明天一早,咱們兩個,在‘鹿王帳’所有兄弟的見證下,完成我們的比試,然後再讓我們一同觀賞飛哥你圍著營帳裸跑的樣子?”   陳語冰朗笑道。

“行。來,你躺這裏!”蒙一飛拍去了手上麵餅的碎末,然後揭開了被子,拍了拍床榻較軟和舒適的那一邊,然後自己在較硬的那一邊,躺了下去。

在陳語冰躺下後,蒙一飛和他一起,蓋上釘了補丁的被子,笑道:“做個好夢。”

蒙一飛引頸用力一吹桌上的油燈,澄黃的燈光,頃刻熄滅,冷冽的營帳裏,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黑暗。

夜深,躺在蒙一飛身旁的陳語冰,突然用手肘,把打著呼嚕睡著的蒙一飛撞醒,然後凑到蒙一飛的耳邊,壓低著嗓子說道:“喂,飛哥,趁你娘親睡了,我們還不趕快起行?”

從夢中赫然驚醒的蒙一飛,揉了揉他惺忪的睡眼,愕然道:“什麽,這麽晚了,我們要起行到哪兒?”

“你還真他媽的會裝!”陳語冰沉聲笑道:“跟我來吧!”

説罷,陳語冰從榻上,輕輕爬起,躡手躡足地,步出營門。蒙一飛一頭霧水,搔了搔後腦,緊隨兵哥的身後,步出營門。

蒙一飛剛踏出營門,便赫然看見,在那寒冷的暗夜的那清冷的月光下,六個穿著夜行衣的男兒,騎著各自的坐騎,在他家的營帳外面,等候著他。

“這……”蒙一飛錯愕地失聲道。

這時,一個身材矮小,面如土色,卻有著靈動清澈的雙眼,名喚余海的男孩兒,對蒙一飛嘻嘻一笑,道:“飛哥,我真想不到,你竟然真他媽的有膽子從那沈府尉的手中,把燕兒她,搶將回來。那真是難怪燕兒她會心甘情願地,和你私訂終生了!”

此言一出,引來了一眾男孩們的哈哈大笑。

“飛哥,”   身材高高瘦瘦,膚色黝黑,靳氏雙胞胎中的兄長靳龍,捏著喉嚨,裝起女聲,看著天上的繁星,對他的雙胞胎弟弟靳鳳問道:“你說,到底是這大草原上的花兒多些,還是這天上的繁星較多一些呢?”

靳鳳壓低著嗓子,裝著蒙一飛的嗓音應道:“依我看,老天爺一定會安排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有和它在地上對應的花朵,不讓它們有任何一個落單,就像你我不讓彼此落單那樣。你説對麽,燕兒?”

“飛哥,想不到你説起情話來的時候,還真是夠肉麻的呢!”陳語冰這時已笑彎了腰。

“飛哥!之後發生的事,我們兩兄弟這兩個大男孩兒,恐怕真的是礙於男女有別,演示不出來了哦!”   靳龍一臉頑劣地笑道。這時,就連稟性溫馴,平素不愛多言,卻酷愛和馬匹們溝通的郭曉南,也笑出了聲來。

蒙一飛見狀,立時明白到,鐵定是林於峰那廝,把他當晚偷聽來的他和燕兒之間的對話,講給了他的所有好兄弟們聼。

該死的林於峰,肯定還假傳音訊,說蒙一飛邀約他們,今晚一起出動,從沈龍淵的手裏,救回他的好燕兒,説不定還已把他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救人的方案,詳細地向他的好兄弟們解說過,唯獨讓蒙一飛他自己一個,稀里糊塗地不明袖裏。

一種恥辱感和憤恨,一時涌上了蒙一飛的心頭。可是,他怎也想不明白,他的好兄弟們,爲什麽不會覺得,這一切也許只不過是林於峰那廝搞的惡作劇?

“説起來,飛哥,你讓我們出動,和你一起拯救燕兒,又何須動用你的‘鹿王令’?”   靳龍叉起雙手嘆道。“就是嘛!”   靳鳳指著蒙一飛和議道:“為了你跟咱們的燕兒下半生的幸福,咱們自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了。”

“林於峰那廝,奸詐得要死,我本來還對他說的一切,將信將疑,可是當他亮出了飛哥你的‘鹿王令’,我便不得不相信他說的一切了。”   余海笑道。

“鹿王帳”的男孩們在每年的年末,都會舉行一場摔跤大賽,相互切磋,同時推舉他們的領袖。黑檀木製,鑲著金邊的“鹿王令”,就是   “鹿王帳”的領頭人的象徵,由每年比賽的勝者,執掌一年,直到下一年的年末爲止。

而自“鹿王帳”創立以來,蒙一飛便未曾輸過,年年奪魁,也因此多了個“打遍草原無敵手”的稱號。

蒙一飛這時伸手,往懷裏一摸,發現他的“鹿王令”,分明還好端端地在那裏。他想,林於峰他應該是偽造了一枚“鹿王令”,用以欺騙他的兄弟們,對他們發號司令,今晚出動,營救燕兒。

叉腰站著的蒙一飛,滿腔熊熊的怒火,無從宣泄。看著被林於峰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鹿王帳”的兄弟們,蒙一飛暗自許諾,在整件事完結之後,他一定要用他精湛的摔跤技藝,好好地給那該死的林於峰一頓畢生難忘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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