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某個傍晚，蕭律江結束了下午的課程，獨自一個人離開教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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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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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然回頭一看，竟是向曜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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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剛結束了籃球隊的練習，正巧到附近的超商買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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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打量著向曜雲整身的籃球裝備，問道：「剛結束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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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向曜雲連忙快跑至蕭律江身邊，面帶微笑地說：「你正要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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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不是，我在網路上買了二手書，待會和人約在校門口面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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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回想起上次林啟揚轉交的兩大包家產，驚訝地說：「家產裡面沒有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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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無奈地笑了，說：「沒有，裡面只有報告、作業、筆記……畢竟課本很貴，每個老師用的書可能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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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想起自己沒在這方面下過功夫，忽然有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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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怕對方多心，安慰他到：「也不一定非得買書不可，我只是剛好看到有便宜的二手書才買的。」儘管只靠老師上課的筆記也能夠應付考試，但蕭律江總擔心學習不夠扎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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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課程使用的原文書，全新的版本動輒一千元以上，許多科目累計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所以購買二手書是一個更經濟實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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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向曜雲對這方面沒什麼興趣，蕭律江便提起一個新的話題：「籃球比賽的練習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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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綻開笑顏、比了一個大拇指：「很棒，我覺得很開心，大家都很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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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順著話題問道：「那為什麼想參加籃球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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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憑直覺反應說了一個最表面的答案：「學長說他們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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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苦笑，以為他只是礙於人情壓力，便說：「即使他們缺人，你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參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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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蕭律江誤會了，向曜雲急忙解釋：「也不只是這個原因啦……我也很想參加活動，認識更多人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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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哦了一聲，說道：「你之前說，你沒有參加迎新活動，所以沒有認識的其他同學，我還以為你是不喜歡社交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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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之所以沒能參加那些迎新活動，是因為當時的他還沒有搬離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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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媽媽的眼皮子底下出門玩樂，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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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向曜雲把問題丟回給蕭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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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皺起眉頭，思考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不太擅長應付多人的場合，覺得維持普通、自然的生活就好了，能夠當朋友的自然就會變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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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蕭律江又怕向曜雲以為他反感主動社交的人，接著補充道：「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你如果開心的話，現在這樣也很好，每個人都有自己交友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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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靈光一閃，想起有一句應景的話，說道：「你這叫……佛系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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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聽到平常一臉傻裡傻氣的向曜雲忽然說出一個好幾年前的網路用語，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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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見蕭律江笑了，心底變得自在許多：「其實我也想趁著這個機會把籃球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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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問：「你很喜歡籃球嗎？以前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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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哥哥也挺愛打籃球的，他高中是校隊隊員。在我小的時候，他會在假日特地留時間教我打球。後來……」向曜雲說著說著，笑容逐漸凝滯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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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見他突然不說話，便追問道：「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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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抿起唇，躊躇了半天，才落寞地說：「後來，他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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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心頭一緊，連忙道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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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他已經過世快十年了。」向曜雲勉強回應一個微笑、搖搖手表示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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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很快重新打起精神，繼續籃球的話題：「雖然國高中的時候，上體育課多少有打一點，但高三準備考試的期間太長，可能有點生疏了，況且趁這個機會運動一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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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一邊聽著，一邊悄悄地看著向曜雲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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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剛才意外談論起死去的哥哥，向曜雲也能很快恢復平常，這樣的堅強著實令蕭律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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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也曾經失去過很重要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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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他仍沒有辦法如此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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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會跟著回憶停留在過去，對生者的影響卻會持續到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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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蕭律江而言，只要談論起那個人，眼淚就會隨著那些充滿思念的話語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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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抵達校門，向曜雲指著長椅邊一個抱著書本的同學，說：「是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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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蕭律江從背包中拿出錢包、上前與那人交談，向曜雲則站在離二人稍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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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向曜雲的家應該是反方向的，但不知不覺就陪著他走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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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隊已經有了兩次的練習，他與系上許多同樣參加比賽的隊員也變得熟絡起來，大家偶爾也會在通訊軟體上閒聊，或回應社交媒體上的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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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蕭律江則不同，他回覆訊息的頻率不高、也幾乎不曾分享動態，只有在上課時能夠與他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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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相較之下，向曜雲是與隊員一方有著頻繁的聯繫，但他仍然覺得和蕭律江聊天更令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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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拿到書後，馬上返回向曜雲身邊：「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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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隻鴿子忽然飛起來，擦撞到蕭律江的小腿，讓他嚇了一大跳，向後連連退了幾步，手上抱的書險些就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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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鴿子只是小小地飛了一下，很快又像無事一樣跟著鴿子群四處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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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四周成群結隊且絲毫不害怕人類的鴿子群，讓蕭律江不由得抱怨：「這裡的鴿子也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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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覺得慌張的蕭律江有點可愛，淺淺一笑，說道：「這裡有遊客在餵食，才會聚集這麼多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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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嘆了口氣，把剛買到的書收進背包裡，嘴裡不忘唸叨：「這些鴿子被餵得這麼胖，真的沒有三高嗎？我實在不懂餵食的人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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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震強風襲來，捲起一地落葉，原本在草地上的一大群鴿子頓時翩翩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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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下意識地想躲避鴿群，卻因為雙手正抓著書與背包而失去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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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險些跌倒的那個瞬間，向曜雲伸手扶住蕭律江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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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蕭律江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低下頭，趕忙把書胡亂塞進去背包內、拉上拉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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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向曜雲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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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等蕭律江收拾好書本後，便鼓起勇氣提議：「你有空嗎？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反正他傍晚的電話已經打過了，晚點也不會被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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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問題。」蕭律江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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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吃什麼好呢……」向曜雲拿出手機來查詢附近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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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瞬間佔據他腦海更多的念頭卻與晚餐無關，而是——好想多認識他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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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不只想認識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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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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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討論到一半時，蕭律江的肩膀被人從後面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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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頭一看，是同樣下課後要返家的葉棋安和柳書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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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立刻認出了兩人，並向他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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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棋安上前並擠到二人中間，問：「吃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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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因為被擠開而有點不悅，說道：「沒有，我們還沒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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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二人也還沒用餐，葉棋安喜笑顏開，拍拍二人的肩膀：「我們也還沒，就一起吃吧？」說完，還殷切地輪流看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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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無法抵抗葉棋安熾熱的眼神，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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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書鏡用手背敲了葉棋安的頭一下，並在蕭律江的耳邊輕聲說：「抱歉，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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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江聞言，只是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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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書鏡注意到向曜雲身上的裝備，便問道：「你今天打籃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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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不好意思地說：「對，我要參加新生盃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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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棋安頓時眼神放光，欣喜若狂地指著自己說：「我也要參加，到時候就請多指教啦！」並握住向曜雲的手瘋狂搖晃，但很快又被柳書鏡揍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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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四人在決定好晚餐後，兩兩並行前往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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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前方活潑開朗的葉棋安、時刻都在控制葉棋安不要爆走的柳書鏡，以及走在自己身旁、偶爾給前方的兩人來句吐槽的蕭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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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忽然意識到，這似乎是他第一個融入的小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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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棋安扭頭對二人喊道：「你們兩個走快點！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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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曜雲和蕭律江一起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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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四個人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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