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就像地獄一樣

這是陷阱,洛夫深深體會到這事實,是早在那窒息般的辦公室裡,竊聽KODA的電話後的事。只是牠萬萬沒想到,陰謀背後還有陰謀,不僅自己是棋局上的一只棋子,連KODA也是另一只棋子,彼此身陷泥沼。如今,幕後黑手另有其人,不,是另有其狼。

洛夫被捆綁在一張木製椅子上,雪則像塊破布被扔棄置在一旁,雪的傷口則被大致包紮過。兩隻狐狸就沒那麼幸運了,血淋淋地堆疊在一塊,奄奄一息。洛夫看向倚靠在石磚牆上的狼,牠似乎在想著什麼,有些焦慮。

「別這樣看我,好歹我也曾是擔任過牠上司的角色,不忍見牠死去。」狼說。「我是開特,暫且這樣稱呼我就好。」

「我對你的名字沒什麼興趣,老兄。」洛夫說。

「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都還在摸索。」開特搖搖頭。

工廠的運轉聲停滯了,相當不詳的寂靜籠罩工廠後方的空地而來。

「糟透了,對吧?」洛夫對橫倒在一旁,無言的KODA說。「你怎麼會想對狼出手?」

「閉......嘴......。」KODA有氣無力地說。

「就像你看到,什麼黑色湖畔,什麼亮色系、墨色系,都只是虛構的環節的一部分。但是問題核心沒有變,那就是這世界需要改變。」開特說。

「這世界需要改變?」洛夫不解地問。牠嘗試睜開束縛,但繫住牠雙手的繩索是鋼質的,不是能輕易解開的程度。

「放棄掙扎吧。」開特搖搖頭。

「讓我們飾演這些虛假角色,並給予我們錯誤的記憶,意義何在?還有,怎麼辦到的?這裡的一切。」洛夫接連著問。

開特想了一會,和洛夫大眼瞪小眼。隨後揚起眉,聳肩說道:

「我們盤據在迷宮的出口,大概是這樣。」

「然後呢?」洛夫持續逼問。

「然後,就是偵探遊戲結束了,貓咪。」

開特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獨留洛夫、雪還有兩隻奄奄一息的狐狸。

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夜晚似乎沒有止息的一刻。持續盤旋的黑雲始終守著夜幕,一片烏漆墨黑中,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像蟲鳴般作為漆黑視野中的辨識。四周原先明亮的工廠燈光在開特離開後都熄了。最沉默、彷彿能殺死人的岑寂降臨。洛夫持續嘗試掙脫,但手腕處因為魯莽的掙脫,早已被繩索勒出紅腫、麻痺的傷痕。真是愚蠢,洛夫不禁這樣想。自己在幹些什麼呢?怎麼會被別人擺佈成這樣呢?活得比別人長久的歲月,似乎皆功虧一簣,不值得一提。

牠必須想點辦法。牠知道牠必須這麼做。

「喂!」洛夫朝雪倒地的方向喊到,試圖喚醒牠。

在陸續嘗試了幾次後,雪終於扭動了一下身軀。宛如方才為止身體和牠之間的連結開關沒有被打開,後知後覺地意會到傷口的痛楚似的,發出折騰的喊叫聲。

「好痛…...。」

「這當然的,你的身體被狼爪狠狠地劃過。」

「開特?牠為什麼要這樣?」雪難以置信地說。

「嫌你礙事吧?」洛夫說。

「這倒是。」雪喘著,一邊橫躺在地。

「你想起了什麼了嗎?」

「一堆狗屁倒灶的事。」

「像是?」

「迷宮。」

「BINGO。歡迎回來。」洛夫說,口氣些微無奈。

「那這兩隻狐狸又是誰?」雪問。雙眼無神地瞥了過去。

「真是好問題,我想是不知道哪裡來的棄子,真是可憐,演了場彆腳的戲。」洛夫一同望向KODA和另一隻狐狸淒慘的模樣,同時心想著:比塊破布還不如。

「我看你挺投入的。」雪說。

「你不也是?」洛夫反問。

「真是丟臉。」

「確實。」

「說了這麼多,你要起來幫我解開繩索了嗎?」

「真囉嗦,沒看到我也沒好到哪去嗎?讓我休息一下嘛。」

「誰知道狼什麼時候回來?我的天。」洛夫想了一下,改以氣音說道。

雪踉蹌地爬起身,渾身的麻痺感從傷口處如電流般亂竄,這讓雪心亂如麻。每前進一步,痛楚便猶如火炎焚燒,渾身是汗。牠繞到洛夫後方一探究竟,黑暗中憑藉著氣味,還有一點自然的(卻不怎麼充滿日光朝氣的)光線,使雪能大致判斷繩索的位置,還有綑綁的結。然而正如前述,繩索是鋼質的,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開。更何況雪目前相當虛弱,本來力氣就不大的牠,對如此現況也束手無策。

「我毫無方法解開。」雪坦承。

「真是精準的解釋。」洛夫只能開開玩笑,除此之外確實別無他法。

靜謐的黑夜裡,無奈的兩隻貓只能仰天長嘆。此時不遠處有鞋子踩踏草皮的聲音,洛夫很輕易地便能判斷出鞋子是皮鞋,而且不屬於任何動物的氣息,是人類。牠警惕著,雪似乎也感應到了,但雪單膝著地,顯露些許微弱及不適。

「還好嗎?」洛夫問。

「想當然爾,不大好。」雪無力地說。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一點焦油味,有抽菸的習慣。洛夫猜想著,這裡的人類無疑也是沙盒戲劇裡的脆弱角色,那麼這人也是嗎?抑或是狼的同伴呢?

「搞什麼,原來你們在這裡呀?」一名魁武的男子持著手電筒,照向洛夫和雪。

洛夫終於想起這氣味,是剛剛撥打電話給牠的伍刑警。伍刑警見到眼前的慘樣,有所領會似地揚起眉,嘆了口氣說道:

「真夠慘的。」

「要不要幫我解開繩索?」洛夫口吻冰冷地問。

「那當然。」伍刑警殷勤地笑著說。

事情要回溯到三天前,洛夫和雪,還有黑麥汁困在崩塌、緊縮的迷宮,於是不得已只好深入迷宮,以找尋連結各處的「出口」。深入迷宮裡頭,極目所見是和起初進來的死寂之黑相比完全不同的明亮視野,就像黑麥汁所說的那樣──構造極其簡單的迷宮。但特別的是,洛夫牠們被晶瑩剔透的水晶世界包圍著。迷宮的牆面、地板,甚至天頂,皆是璀璨的水晶,奪目刺眼。

正當牠們來到第一個出口之際,卻發現連結處的另一頭,竟然正發生災難。那是難以訴說的慘劇,如星球燃燒般的紫色火焰燃燒著大地、一片焚燒殆盡的壞死土壤,以及崩毀碎裂的大樓廢墟。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連天空,都染著令人驚愕的慘淡血紅色,象徵著文明的逝去。

「這可能不是我們認知上相連的星球或是世界。」黑麥汁啞口無言,卻還是擠出了一些話語。

「不是。」洛夫搖頭。「這裡是別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雪驚呼。

「這是我天生具備的,感應能力之類的玩意吧?」

「你很理解不同區塊和不同區塊間的辨識性嗎?」黑麥汁問。

「我還能自由穿梭。」洛夫說。

「那這樣你哪需要槍呢?」雪問。

「雖然說是自由穿梭,但並不是指不會被時間、地點拘束,只要某些條件達成,我便能做到這件事。」

「那就不算自由了吧?」雪吐槽。

「我說算就算。」洛夫想了一下,雖然事實好像是這樣,但還是不甘地回擊。

「那條件是什麼呢?」黑麥汁依舊好奇地詢問。

「我想......應該是時間團背後的迫切性。」洛夫答。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如果那個時間點需要我,我便能獲得許可,前往該處,完成我需要辦妥的事。」

「那算是任務之類的提示嗎?」雪說。

洛夫搖頭。「不太像,這太抽象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鮮少解釋過。」

「為何?」

「因為沒有人問過我。」洛夫聳肩。

「噢!」黑麥汁有點感到失禮、愧疚地喊道。

「但我想這條件遲早也會有所變化。」洛夫說。

「像是門檻降低之類的情況嗎?」雪問。

「或許可以朝這方向邁進。」洛夫想,同時也說出口。

牠們放棄這個出口。說是出口,其實就是水晶迷宮裡的某條巷子裡的盡頭,以一道門的大小,連接著另一頭。掉頭離去後,沿著令視覺感官麻木的毫無變化性的水晶通道,持續往下一個出口邁進。下一個出口會在哪一段出現無從得知,一切交由命運。不幸的是,洛夫牠們身上並沒有任何糧食,只有雪的側背包裡的一罐寶特瓶水,因此這段旅程不能延續太久,洛夫再怎麼說,也還是會感到飢餓。黑麥汁呢?牠這段路走起來自然也是痛苦難耐,畢竟光是牠的身軀就足以塞滿整個通道,走在洛夫和雪身後的他,只能忍耐不進食,並在狹窄的迷宮裡前行,並避免著動彈不得。

第二個出口終於在度過了五個小時的漫長苦行後,在難以辨識差異性的某段路的右側一條窄長的巷子裡,像是迎接著牠們大駕光臨般靜候著。地上滿布著敲碎的水晶碎屑,彷彿被挖掘工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鑿出的拙劣通道。直直走到底,一接近疑似連結處的出口時,洛夫聞到了一股惡臭,那不能算是水溝或是排泄物的異味,也非一般生命能清楚判別的味道屬性,那是明擺著的深層氣質的臭味,源自於醜陋的心,或是陳腐的計謀得逞的氣味。出口的另一端肯定被不詳籠罩,洛夫可以如此斷定。

洛夫看向後方疲憊不堪的雪還有黑麥汁,皺著眉說:

「你們應該不會想再尋覓著下一個出口吧?」

「這裡不行嗎?」雪疑惑地問。

「也不是不行,只是......。」洛夫欲言又止。

「只是?」黑麥汁這才吃力地讓身體擠進通道,似乎退無可退。

「另一頭,可能就像地獄一樣,也沒關係嗎?」洛夫問。

「你怎麼能辨別呢?」雪一頭霧水。

「直覺,那一頭正發出很難察覺的惡臭,那簡直是災厄的味道。」

「但我想,倘若再繼續往前邁進的話,我們可能會成為災厄下悲劇的一部分。」黑麥汁抱怨道。

確實,洛夫想。如果碰到險境就臨陣脫逃的話,自己離開舒適圈的決意便淪為泡影,這點或許不能退讓。牠看向雪,雪的眼神也相當堅毅。於是洛夫點點頭,向一片如鏡子般的出口伸出手,緊接著一陣暈眩感湧上,天旋地轉。

無法回頭了,這是洛夫最後一個念頭。

一醒來,洛夫只見著自己的身影,雪和黑麥汁則消失無蹤。自己躺在這裡多久了呢?毫無頭緒。環視周遭,冷氣運轉機轟隆作響,伴隨著的還有不遠處的車用喇叭聲。水泥地板潮濕,後方水塔像是孤零零的燈塔守望者,靜靜瞭望著這座城市。頭頂上的夜空和牠過往看過的相對來得深黑,而且沒有任何一顆星星,烏雲密佈。這裡似乎是某棟大樓的屋頂,怎麼又是屋頂呢?幾條床單掛在束緊的掛繩上曬,不過空氣裡充斥著潮濕的味道,真的曬得乾嗎?洛夫十分懷疑。

作為一隻貓,洛夫運用著自己與生俱來的本領,利索地在建築物之間跳躍爬行。牠首先探索著這座城市的氣味,混雜著熟悉的、屬於牠理解世界的味道;同時,另一股牠不熟悉,而且令洛夫感到遲疑的惡臭,也巧妙地隱蔽在裡頭。雖然洛夫能清晰分辨,但氣味本身,還是以某種方式試圖低調躲藏。

***

如果可以,伍刑警並不想來到這髒骯的城市。他隸屬於某個機構,該機構的宗旨即為維繫地下世界所組織的表面和平,任何形式的崩解行為皆是該機構認定的禁止行為,這部分當然沒有任何明訂的法律,但更激進點地說,該機構也不屑被任何世界的法律約束,所以手段自然不會友善到哪去。伍刑警穿著棕色大衣,雙手插著口袋,臉色凝重、不太愉悅地踢著路邊的石子。這是個沙盒城市,所有逃到這出口的人們都得配合這場戲,成為這裡的永久居民。而其中的幕後黑手,正是該機構持續追捕的對象,代號是「肥貓」。肥貓手段兇殘,並持有大量軍武,還有擁特殊子彈槍械,該槍械射出的子彈能將人類硬生生地變成貓以及其他不可思議的用途,宛如魔術一般。「肥貓」背後或許還有更大的勢力跟特殊武器,機構為了調查清楚,便安排伍刑警還有同行的三位警探一同來到這場大型戲劇舞台。然而沒多久的時間,伍刑警便和同伴失散。這空間貪婪地吸收著意識清楚的生命,迫不及待地增加故事裡的演員。於是,伍刑警的同伴一位接著一位莫名地消失,直到剩下他為止,這接二連三的魔術秀才暫時性地告一段落,就這樣一個禮拜過去了。這一個禮拜,伍刑警的意識相當清楚。他每天戰戰競競地融入城市,成為「安分」營生下的一份子,並警惕著這世界如吸塵器似的侵入式思想攻擊。然而,整整的七天沒有任何變化,也讓他不禁懷疑周遭的一切,是否在醞釀著什麼。

不過所謂的改變,無疑是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潛移默化地轉動著,這個道理當然也包含在「黑色湖畔」。當伍刑警意識到時,自己已經是虛假城市的其中一顆齒輪了。化名為「伍刑警」的他──會這麼說,自然是因為他根本不姓伍──在黑色湖畔裡擔任好大喜功,追求名利,而在市民間評價極低的刑警(雖然伍刑警不懂為什麼是這樣的設定,但他覺得這麼自私也不錯?)。早在洛夫來到雪任職的「迷宮食品公司」的辦公室前,伍刑警即在警局裡和雪見過,雪為了公司的事情,親自到局裡報案。當時的他,腦子裡對雪的印象被植入了安排好的記憶──為自己即將破產的公司到處忙得焦頭爛額、負責任的白貓。當然,他(被安置的思想)認為那只是徒勞無功,甚至只是被逼到牆角的掙扎謊言,沒有特別在意。

不過伍刑警的意識卻尋覓到自我了,這是怎麼回事?或許要從在「迷宮食品公司」遇到洛夫那一刻開始說起。他只瞥了一眼洛夫,對牠是誰並沒有去多想,也沒放在心上;他沒想過牠是偵探,對牠是否是公司員工毫無臆測,就像是路邊的風景一般。(在黑色湖畔的)伍刑警所追求的事來得遠大,根本不願留心在小人物身上。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洛夫的身影在他腦海裡逐漸清晰,就像是令人苦惱的痛苦殘像般,揮之不去。他開始回想,這隻貓究竟試圖傳遞什麼訊息給他?不對,不是那隻貓本身,是在牠背後某種宛如靈魂的東西正在喚醒他。有什麼在折騰著、在痛苦著,究竟是什麼呢?伍刑警摘下那浮誇的警探帽,倚靠在橋上的欄杆,遠望著波光河畔,靜靜地抽著一根菸。

起初什麼結論都沒有,一片墨黑。一陣說不上涼快的風拂了上來,伍刑警的大衣外套隨風揚起。他的視野裡一陣昏暗,這麼說來,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所謂的一直,便是這既黑又暗的城市,似乎二十四小時都被這樣的色調籠罩著,一種命運式的黑,沉甸甸地顯露著其真面目,不曾移開遮住的手,讓一點光照映進來。為什麼黑色湖畔好像沒有早上呢?這麼嚴重的問題直到現在才緩緩浮現?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也是伍刑警愕然察覺到的──這裡沒什麼孩童。有情侶、或像是家人的一群人漫步在城鎮,可是沒有一位孩童,這太詭異了。即使是安全許多的亮色系,照理說人口組成的比例也應該平均一點,可是不論亮色系或是墨色系,整個黑色湖畔的年齡層多在二十到四十歲左右,難道孩童和老人都被藏在家裡了嗎?

正當疑惑相繼而來之際,交換手機號碼的畫面忽然間閃爍,竄過伍刑警的腦海。有什麼出現了,伍刑警屏住呼吸,深深閉上眼睛,用力地依循著腦中的畫面,死纏爛打地抓住那掙脫的一點。他和誰正在交換手機,是誰?有組手機號碼歷歷在目。他打開翻蓋手機的通訊錄,查看最新加入的一組號碼,上頭沒有標示聯絡人名稱,是誰?他嘗試撥打號碼,嘟嘟嘟地響,沒有人接聽。是誰?伍刑警感到十分難耐,這種強烈既視感明明就已經湧上心頭了,他卻沒辦法憶起什麼,猶如心火燃燒,答案好像一個不注意便會被扔至海底似的,這樣的警示在心裡浩蕩響起。絕對不可以這樣,伍刑警想。說什麼都要回想起來,否則,現在的自己,宛如置身地獄一樣。

是誰?

***

一來到黑色湖畔,洛夫便對這座陌生城市抱持著敵意,沒來由地。不過這樣說,不代表洛夫是憑靠直覺判斷。事實上,洛夫最討厭直覺這說法(雖然牠常這樣說),凡事最好都要有根據,才能說服人。牠的根據來自牠的經驗還有如妖貓般的肌膚感受(其實這樣不算是直覺嗎?)。這座城市正在求救,裡頭正壓抑著什麼,洛夫持續接收著那能辨識為SOS的訊號,擺動著牠的尾巴。

為了掩人耳目,洛夫刻意地從建築物的頂端間穿梭著。然後洛夫注意到伍刑警。伍刑警一個人坐在孤獨的天台上,四處張望。這時候遇見他,洛夫一眼便能看出他不一樣,也就是「不屬於這裡」。伍刑警一見到洛夫,雙眼睜得老大,洛夫想,或許牠們彼此腦中想得一樣,對這座城市的異樣感到警惕。

「看來你剛來到這裡。」伍刑警鬆了口氣,從菸盒抽出一根菸,悠閒地點火抽起。

「這說法宛如你經驗老道。」洛夫說。一同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伍刑警搖頭。「但我已經在這裡超過一個月了。一開始我認為我很快便會被吸進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意志堅若磐石的關係,這裡的某種像是『靈體』般的玩意,打算以時間磨光我,再將我一口吞噬。」

「持續地進攻,沒有停滯嗎?」洛夫說。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我的意識確實正在消逝中。」

「一旦消逝會變得怎樣?」

「或許就會像那樣吧?」伍刑警指向行人道上提著購物袋的一男一女,他們臉上沒有任何情感,像是個機器,單純地以呼吸作為生存的證據。「看似活著,卻又像是死去。」

「你有見到我的夥伴嗎?」洛夫問。「一隻白貓和一隻......應該是龍的生物。」

「很遺憾,如果牠們還保有像你現在這樣的意志,我勢必能判斷出。」

「不是牠們被吸收,就是你還沒遇到牠們對嗎?」

「我想你抱持著前者的可能性會比較穩妥。」伍刑警說。

洛夫點點頭,思考了一會。隨後牠開口問:

「你在調查這裡的事對嗎?」

伍刑警愣了一會,笑說:

「你怎麼看得出來呢?」

「畢竟要觀察什麼,從高處看最為便利。雖然你試圖收取銳利的眼神,以避免誰察覺到,可是這種東西還是很容易流洩出來。」

「什麼東西?」伍刑警問。

「我會稱為企圖。」洛夫說。

「真有意思。」伍刑警抬起頭,仰望著混濁的灰色天空,一點光都沒有的天空。「我連現在是幾點都分不出來。」

「老兄,我是洛夫,是個偵探,不過應該算是個正在努力成為偵探的偵探吧?也因為我還沒有事務所,所以不算是個正式的偵探,雖然我沒有刻意一定要成為偵探啦。扯遠了,總之我們來交換個手機號碼吧?如果你調查到什麼,務必聯繫我。相反地,我也會。」洛夫說。

***

洛夫!伍刑警想了起來。他直奔回警局,其他警員看到伍刑警不同於周遭的驚愕臉孔,不禁茫然。他使用破舊的電腦,調查著市民的資料。然而,資料庫是一片空白,因為,這裡是座虛假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為的,是受到操控的,毫無情感成分。他又撥了通電話給洛夫,這次接了。他囫圇吞棗地說著事後來聽或許覺得很荒謬的文法與語句,連對方是不是洛夫都不清楚。不過確實是洛夫,這點無庸置疑。

「這裡到底是哪裡?」洛夫問。伍刑警想,總算是問到核心了,這才是這通電話的關鍵,雖然他自己也摸索了許久,才終於盼到解答。

「這裡是出口呀,其中一.......,」

「看來你發現了呢。」

一通強硬的插撥阻止了伍刑警和洛夫的通話,強而有力且富有磁性的厚重聲音在電話另一頭,像是雀躍,也像是期待,慢慢地將話語蔓延至伍刑警的心裡頭。

「是你吧?」伍刑警問。但語氣是堅定不移的。

「怎麼樣?這裡,是不是就像是理想國烏托邦?美好的天堂?」對方興高采烈地說。

「噢,不。這裡就像地獄一樣。」伍刑警嚴正地更正。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