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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耀

微風起,幾片楓葉隨之飄落,是這樣一個平靜的秋夜,天朗,氣清。

        湘國霓錦宮內,七歲的嫡長子許明站在搖籃旁,雙眼凝視著閉眼熟睡的嬰兒,心想,微曦,吾妹,以後,我定要護妳一世周全。他是這樣的早諳世事,只因這七年,他受過太多的冷落,太多的不公。皇上,他的父親,許燿,獨寵貴妃,貴妃雖並未當眾挑釁皇后,但滿朝皆知,皇后早已有名無權。一直以來,他都是母后卓綵瑤唯一的寄託與希望,而父皇,除了每日入龍壽殿晨省與昏定,並不會對他有所關愛,他從不明白,父愛於他,為何物?

        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湘國璃虹宮內歌舞昇平,姚貴妃踮起腳尖,一曲婀娜,朝著許燿淺淺一笑,那嘴角,輕巧的、直率的鉤入帝王心,而後襯衣輕盈落地,又是一夜纏綿,直至紅燭燃盡。

        擁有貴妃之尊的姚瑾有傲,她傲自身容貌,傲她那曲蝶漫,一舞傾人城,更傲她家世顯赫,父親在朝為相,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她枕邊的帝王,許燿,鼻翼高挺,眉眼精緻,透著股捉摸不透,卻又總在她面前顯得平易近人,這樣出挑的一個人,年年歲歲待她如妻,她就這樣,用許燿的心,勝過了軍功赫赫的卓家長女。但她是不會明著面逾越身分的,她了解許燿,明白許燿心中的恨,更清楚皇后卓綵瑤其實擁有的,更多,甚至超出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她不願也不敢,可她終究獲得了掌六宮之權,是許燿給的,帝王之命。

        湘與隸,是友,曾締結姻親關係,在這多國並立亂世,也許是不得不,又或許這是本該有的平衡。隸國趙家,曾迎娶湘國公主,當今隸國皇后趙俐的祖母,自此,兩國便互為友邦,兩皇室間每逢佳節,必定舉辦宮宴,國土相鄰,來來往往倒也方便。而這一年,隸國二皇子誕生,隸帝霍諭為他起了單字名,澄,清澈、清明,市集裡燈火交映,舉國同慶。

湘帝許燿與皇后卓綵瑤帶著未足月的公主許微曦乘坐上前往隸國的車轎,攜一車賀禮。

        隸國的慶和殿不同於龍壽殿,它奢華,閃著金光,每日不知需多少宮人悉心維護,而龍壽殿卻是木造的樸素。隸國以從商為名,就連湘國最熱鬧的集市街,有一半都是隸國商人所開,而背後的掌控權,都操持在霍諭這位帝王手裡,他,年少便才華出眾,八歲便上朝聽政,性格直率但心思縝密,身為皇室獨子,是那樣的風光萬千,卻怎麼也逃不開皇宮裡的暗潮洶湧,十二歲,喪母。

        慶和殿內的樂師一字排開,舞女衣袖飄逸,輕輕漫舞著,圍繞舞台的是兩排座位,桌上早已備好美酒佳餚,豪奢之氣不必言表,侍女引領湘國皇室入座,隸帝霍諭著一身用金線刺繡的黑衣,從殿後緩緩走出,另一手,輕撫著皇后趙俐纖細的腰,湘后卓綵瑤瞥見這一幕,不禁在心中一嘆,同樣是剛生子,她的身形卻遠不如趙俐,只好用寬大的毛皮披風稍作遮掩。

見霍諭走上主位,湘帝許燿起身上前道:「霍兄今日眉宇間透著喜悅,想必獲麟兒之喜悅非同一般啊!」嘴角帶著一絲上揚,眼前的霍諭,是許燿兒時的玩伴,教導他詩書,陪伴他度過每一次的傷,更是他當年與皇長兄奪皇位時,為他出謀劃策的謀士,他視霍諭為親兄長,遠勝於自己的親兄長,那個他不得不恨的人。

霍諭臉上的笑意變得更為鮮明,輕笑回應:「男兒往後便是國之棟樑,但願澄兒未來能成為可造之材,輔佐兄長晉兒,繼續與賢弟的子子孫孫永結盟好!」語畢,兩人對視笑了幾聲,許燿舉杯祝賀。

飲畢,霍諭看著乳娘懷中的許微曦笑道:「賢弟的掌上明珠睡得可真安穩,絲毫未被殿中的絲竹聲驚擾,不愧是貴國的嫡長公主!」

許燿看著正在隸后趙俐懷中踢動的二皇子霍澄,謙虛道:「不過孩兒貪睡罷了!霍兄的澄兒有如此活力,才令人稱羨。」許燿並未從霍諭的言語中解讀出他深沉的心思。

準確地說,是企圖,對許微曦的企圖。

霍諭站起身走向許微曦,低下頭仔細打量,側臉的輪廓顯得清晰,眼尾輕輕的瞇起,以一位帝王的姿態看向許燿,對視的瞬間,許燿腦中快速閃過了霍諭的盤算,心裡暗想,二度聯姻也許並無不可,可以繼續以隸國的商家撐起湘國的經濟,而以湘國目前的兵力,隸國不足為患,但作為一個父親呢?許燿猶豫了,如果不與隸國二皇子訂親,微曦將來的婚姻也只有兩種可能,一,嫁與朝廷能臣之子,二,被迫與敵國和親,身為嫡長公主,她幾乎是沒有機會擇己所愛的,在心中權衡了一番,許燿心中已有答案。

「賢弟可願意與朕聯姻?將微曦許給澄兒。朕的為人與教子風格,賢弟想必最是清楚,定不會讓澄兒負了曦兒。」果然,霍諭說出口了,只因以隸國貧脊的地域環境和兵力,仍須仰仗湘國國力。

「霍兄,小弟也有此意,你我兩國早已為姻親,再加上孩子的親事,可謂是親上加親!」許燿不顧一旁驚詫的皇后卓綵瑤,上前簽署聯姻之約……

紅線已繫,可誰又能事先知曉,被繫住的,不僅僅是霍澄和許微曦,還有……在席間被抱在懷中呵護的另一位襁褓嬰兒。

甚至是,國家。

而湘與隸的糾葛,又將讓紅線打幾個結,活結亦或是……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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