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一次向天河簡報的日子，一般來說這種評估會議都會歷經3到5次，整個週期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一年。在威廉十年的顧問生涯中，評估到最後什麼都不買的機率至少也有三成，「專業」與「知識」這檔事在華人世界總是吃鱉的，其實一個顧問的方法論或系統的架構能夠變成一份PPT，這是必須累積多少歲月的經驗，但很多東西只要說清楚講明白就會變得不值錢，就像我们自己看燈泡會亮，很容易覺得再平常不過也沒什麼，但人類從懂得用火當照明開始，也是歷經了數千年才發明出燈泡，而這發明也絕對不是愛迪生睡一覺起來就想到的，他也是踏著前人無數失敗的經驗，從這基礎上找出了一種可行的排列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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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三地所有客戶都希望廠商在交流過程中能知無不言，你若是過程中堅守著保密防諜人人有責，估計也只會惹得客戶不開心，甚至認為你根本沒料所以才講不出個所以。但你要是真的言無不盡，客戶到最後也一定覺得你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畢竟他們只看結果無須經歷那些try and error！其實威廉每次都很感慨，客戶總以為看幾張PPT外加聽廠商講個幾場，就深信自己可以打通任督二脈，甚至馬上就能成為不世的習武奇才。最常見的就是就對廠商大腳一踢，拿著那些PPT袖子捲捲就開始土法煉鋼起來，其實結局來看沒有一家是善終的。威廉常在想你看著這張做工精細的桌子「好像」不過就這樣，但我丟給你一塊木頭你自己試試啊！你真以為那些木工師傅過去數十年的忍辱負重與專磨技藝都是垃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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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薛天柱特別打電話告訴威廉，今天因為是第一次簡報，所以五大部門大頭都會到場，因此無須講太細節的東西，主要談談「威德」這次想端出的大菜為何即可，時間大約45分鐘。威廉算算前面開場白跟後面QA的時間，簡報時間大約只有30分鐘上下，以簡報份量來說，差不多就是10到12頁左右，扣掉封面、目錄跟最後一頁QA，估計得靠8頁去講完整個方案的框架。很多人都以為簡報份量很大，準備起來才會比較累，其實恰恰相反，越短的簡報是越難準備，永遠都會面臨想講清楚的東西太多，但卻沒什麼頁數可放，這時，哪些東西是所謂的重中之重，就得好好費心思地挑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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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開始威廉就請大衛著手準備這次的簡報，一開始威廉希望大衛準備一份大約30頁的簡報並對著大家講一次，大家再討論哪些可以刪除哪些必須保留，而大衛的工作就是去說服大家為何那些被要求刪除的頁數必須保留，而保留下來的代價是必須拿掉其他哪幾頁？就靠著如此的腦力激盪與辯論，最終版的簡報在昨天下班前寄給了客戶。如果今天講簡報的是老外，一般來說都是會後才能提供簡報檔，因為老外認為很多東西可以當場給你看，例如其他客戶成功的故事，但事後不見得方便提供給你。很有趣的只要對方是老外，客戶多半會同意事後再提供簡報檔，但遇到自己人，嘿嘿，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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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安排了三大過來簡報，而昨天另外三大也已經簡報過了，果然如薛天柱預測的，風管部之前沒邀請的兩家毫無懸念地被其他單位推薦了進來，為表示風管的公平公正公開，實在也沒有理由去拒絕其他部門的「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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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天柱還是想辦法把「威德」安排在最後一家，這種車輪式轟炸的簡報場子，一般來說頭跟尾的位置是所有廠商極力爭取的，畢竟要在短時間內接收那麼多訊息，多數客戶最終只會記得頭跟尾兩家。威廉與薛天柱之所以讓「威德」殿後，主要也是著眼於前幾家被問過的問題及現場狀況，可以被不經意地提前傳送到「威德」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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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C」被承辦單位邀請至68樓進行簡報後，這間位在67樓的會議室就剩威廉、大衛、小馬以及雪倫。原本天河的安排是王不見王，但不巧因為天河高階主管會議的delay，造成今天第一家上場的ZOOM簡報晚了半小時才開始。所以「威德」依會議邀請上面的時間準時報到時，「WOC」還等在67樓的會議室裡。同行非敵國且這圈子就這麼點大，六大這些顧問彼此多半熟識，「WOC」這次領軍的Partner叫聞君莉，圈子裡的人習慣叫她蜜雪兒，她對自己英文名字能與前美國第一夫人同名深感榮耀，因為這可以讓客戶更容易地記住她。蜜雪兒是個非常稱職的銷售高手，最大的武器是「黏」字訣，有客戶的地方就一定有她，不管客戶有沒意願甚至有沒時間，她總會想盡辦法去拜訪客戶順便推銷「WOC」的服務，為此蜜雪兒也苦練了多年的網球與高爾夫，在她與威廉還是事務所菜鳥時就彼此認識，但熟識地點不是在戰場而是在球場，尤其這幾年兩人因在同一家網球俱樂部練球而變得更熟識，威廉雖然離職業水準還有不小的差距，但從小校隊一路打上來，球技高出蜜雪兒不只一個層級，因此這些年來蜜雪兒總是有意無意地拉著威廉一起去練球。不過高爾夫球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蜜雪兒平均80杆上下，高出了威廉也不只一個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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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幹嘛每次都來跟我搶啊，這次如果我搶輸被老闆fire掉你養我喔？」蜜雪兒除了黏工了人外，耍賴及ㄙㄞㄋㄞ功夫也是一流，搭配她168身高、一頭秀髮及精緻的臉蛋，許多客戶即使沒空也不排斥與美女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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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還需要人家養喔？哈你的人早從忠孝東路一段排到九段了。」威廉不甘示弱回答著：「自古紅顏禍水，你是不是想毀了天河集團啊？」威廉每次與蜜雪兒見面就是互虧，畢竟彼此是球場上的好友，球場上只有輸贏沒有利益。威廉也從不否認蜜雪兒的傾國傾城，但能幹男人的心中總還是期望著柔情似水，因此在別人看來是如此的豔福不淺，卻老讓威廉覺得麻煩，甚至他也不明白只要她勾勾手要什麼奴僕都有，卻偏偏沒事就纏著他請客跟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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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雪兒團隊前腳才離去，威廉就趕緊與大衛商討待會的應對進退，根據探子的回報，昨天三場大致就屬「TJC」表現最好，尤其資訊單位護航得很明顯，有兩家都提到了打算去找SuperM合作，剩下那家壓寶在TalentOne，從專業角度TalentOne其實是很好的選擇，畢竟這次專案主軸是「信貸流程智能化」，市場上就屬TalentOne的系統風評最好，但估計那家廠商在天河缺乏「人脈」，因此不知在政治上TalentOne已經出局了。而探子還進一步告知「ZOOM」在簡報裡提到已經準備與橙卉科技簽訂合作備忘錄，此外「ZOOM」也列出了許多之前與SuperM的成功合作案例。換句話說，合作夥伴的部分，目前「ZOOM」是贏在起跑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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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40分鐘後，終於輪到了「威德」上場，威廉向薛天柱使了個眼色，這位好朋友立刻仗義地大力吹捧著「威德」，更指出過去許多風管專案都是靠「威德」的專業才能順利的結案，並為天河帶來了莫大的競爭優勢。但這些話才說不到三分鐘，立刻就被資訊部主管王天德打斷，表面上是建議薛天柱要多留點時間給廠商，實際上威廉很清楚王天德並不希望因為薛天柱的推銷，而讓其他部門大頭對「威德」產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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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總經理請來的外部顧問史蒂芬.張也說道：「希望大家忘記各家廠商過去在本集團執行專案時的那些豐功偉業，畢竟這是一個市場上最新的概念與技術，總經理的意思是我们要往未來看，尤其我们要評估的是這些廠商是否有能力協助本金融集團往下一個10年走，而不是留戀在過去那些老舊的成功案例與技術上。」這位史蒂芬.張不是別人，正是威廉以前老闆Andrew的大學同學，是個道地的ABC，聽Andrew說他們倆以前在長春藤名校唸書時當了四年的室友，在Andrew還是威廉老闆時經常找史蒂芬.張來幫團隊上課，畢竟他畢業後就被世界第一大顧問公司「TheFirm」看中，而且只花了八年就當上合夥人。退休後經Andrew的介紹回到這裡，目前擔任多家集團的外部顧問，雖然說這種顧問職是沒有決策權與團隊的，但各集團老大都很信這套，所以史蒂芬.張的見解通常會受到集團裡面每一位主管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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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苦笑著：「看來這塊肉又離我嘴邊更遠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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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今天的表現十分四平八穩，各部門所關心的議題，例如顧問方法論執行，以及未來系統建置等問題都回答得有聲有色，畢竟這些「問題」之前探子都有回報過，昨晚挑燈夜戰的解題還是有所效果。正當威廉以為今天的簡報可以平安下莊時，財務部門的主管葉仁芳突然問道：「你们剛剛提出的系統方案裡面包括了可能會與SuperM或橙卉科技結盟，但完全沒有具體結盟的方式與時間表，另外除成本外，未來系統的自主可控也是我们考量的因素之一，那上線後這些系統的維運，你们跟這些系統廠商會怎麼的分工？又如何可以確保技術的確實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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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只談框架嗎？怎麼會問到這麼細的問題？而且天河的系統細部需求根本還沒開出來，怎麼可能在這時間點廠商就能回答未來維運與知識移轉的問題？」威廉心裡納悶著。但礙於現實中連跟誰合作都八字沒一撇，威廉只好頻頻彎腰為團隊的準備不周道歉，並承諾之後一定會把此問題釐清後給各位長官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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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威廉偷偷撇了葉仁芳一眼，發現她不經意地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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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公司的路上雪倫不解的問道：「為什麼這個問題其他廠商都沒被問就單獨針對我们？這樣不是很不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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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淡淡的回答：「商場上哪有公不公平的問題，這個案子顧問部分RFP都我们寫的。簡報前還有那麼多的情報來源，對其他廠商來說一樣不公平啊，這年代打的其實都是關係戰與訊息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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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你们都要瞭解到學校講的那套公平正義在商場上是行不通的。」威廉正色說道：「你講仁義道德人家不講，但現實就是不講的人往往才會是贏家，所以我们雖然無須去害人，但善用資源用盡手段打敗對手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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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實的世界果然複雜……」雪倫心裡如此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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