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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靈力暴走

「所以說……看開點,畢竟學校這種地方可不會自己變乾淨啊。想像下,能在整潔舒適的環境中學習,那還真是……呃,並不那麼吸引人。」  

「抱歉皢傑,但我能抱怨你激勵人的方式糟糕透頂嗎?」  

「可以是可以啦……但光眳也改改那邊拖地邊碎念的習慣吧,學弟都被你嚇跑了。   」  

「那是誤會啦……」  

八月二十九日上午十點零五分,這是不管任何角度來看,皆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數字。

附帶一提不接受反駁。  

是的,這就是生在北半球的幸運、歡樂的泉源,逃離世俗煩惱——最漂亮的避風港。  

沒錯,就是暑假。  

雖然準確來說是暑假的尾聲,但人就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因此光眳說什麼都要把握這最後的機會,痛痛快快的泡在小說與漫畫的世界。  

本該是這樣的。

直到鄒菁老師的一封簡訊將快要淹死在幸福之中的自己救起。看來接下來又要痛苦的活下去了……  

是說能勞煩您能別傳愛心之類的圖案嗎?是挺可愛的,但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違和感啊……  

所謂的和同學之間拉近距離絕對不是這樣。

還有返校打掃,想出這種不人道懲罰的老師真的沒問題嗎?  

「不知不覺中成了重點關注對象啊,本想說直接翹掉,回去睡回籠覺。」  

光眳瞇著眼打了個代替抱怨的哈欠,手則是不甘願地揮動拖把。  

這種折磨人的時間十分難熬,同時光眳心裡還惦記著那本躺在床頭的漫畫,以神魔交戰為題材其實意外地吸引人,讓人哀傷的是現在沒辦法好好欣賞後續的發展。

恨不得把牆上的時鐘拆下來,但好在自己太懶了。  

「那我得感謝你的勤勞囉,嘿咻!這樣應該整理完了……光眳,地板的部分還可以嗎?」  

邊將桌椅回歸原位邊轉頭確認進度,是與光眳同級兼好友的陳皢傑,這個為人大方的朝氣少年不知怎麼的與他這個家裡蹲意外合得來,算是繼摩西分紅海後另一項奇蹟了。  

重點是皢傑長得很好看,通常是大家下課第一個約出去打籃球的風雲人物,就怎麼也想不透會和自己這個陰沉的家裡蹲交好。

當中肯定有詐,只是光眳已經懶得去想了。

「嘛……算是吧,再給我些時間說不定就好了。」  

光眳看著地上那塊惱人的汙漬,接著輕輕扭動自己的右手腕當作準備。

到底是哪個沒公德心的渾蛋,吃完口香糖亂扔在教室裡啦!  

「回答的這麼不確定啊……有需要幫忙儘管說,這處理起來很麻煩。」  

「謝謝,但我不獨自解決這東西,自尊心上過不去。」  

看著用衣袖擦去汗水的皢傑,光眳感激的點了點頭,但正如剛才所說,這東西已經浪費自己十分鐘的寶貴時間,今日必要分出勝負。  

所以做好覺悟吧,我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深吸一口氣——  

「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滅了你!」

光眳用接近全力的摩擦地板,手上的塑膠拖把發出不堪使用的哀號。  

「好了好了!停下來,你就是這樣嚇跑學弟的!剩下的交給我吧。」  

不知為何靠在窗戶休息的皢傑又從掃具櫃裡抽出一支拖把,苦笑著走了過來。  

喂,不要因為我長的凶狠就這樣說我好嗎?況且我這樣哪裡嚇人了?

光眳用毫無自覺的眼神瞪著加入掃除行列的皢傑。  

約莫五分鐘後。

「各位同學辛苦了,這次掃除大家都表現得十分有效率喔。請給自己三下掌聲,值得嘉許!」  

回到原班級後剛好趕上老師的宣導時間,在調整好位置,鄒菁老師面帶笑容地說道。  

鄒菁老師的個頭很小,甚至比光眳班上的女生再矮一些,但親切的微笑和對待學生認真的態度贏得很多學生的尊重。  

上她的課不會感到壓力,除了遲交作業以外……別問我為什麼知道。

然而──  

「比較可惜的是三年級教室組,嗯……好像發生了些預料之外的事呢。期望下次能改進。」  

缺點就是太認真了。

鄒菁老師話還沒說完,檯下就開始交頭接耳。聲音之大連光眳都聽得一清二楚。  

「發生什麼事?」「好像是光眳嚇跑了樓下的學弟,具體怎麼嚇得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對象是光眳搞不好就有可能,哈哈哈……」  

要說人壞話也給我小聲點!到底是哪個愛打小報告的傢伙,被我抓到鐵定不會讓他好受!

光眳趁前排那群囂張的傢伙們回頭時,惡狠狠地瞪了他們兩眼。他們打了個冷顫就不敢再轉頭了。  

「少給我欺負老實人啊渾蛋。」

好像聽到陳皢傑在旁邊憋笑,而光眳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那傢伙還是憋失敗了。

無法忽視沒有惡意但凡人的笑聲,兩肩一聳。

嘖……真是夠了,夠傷人的。  

於是,辛苦的返校工作在鄒菁老師的宣布下,正式結束。

––––––

總算是熬到了解散時間,光眳鬆了口氣,將早已整理好的隨身物品塞入口袋,並打算成為第一個離開教室的學生。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漫畫的後續劇情,剛好就停在主角巧遇了一位神明那裡。

好想要快點看到,立刻、馬上。  

「嘿,光眳。」  

陳皢傑從背後叫住光眳,對於今天第二次從美好的幻想世界被拉回,自己只能有氣無力地回答「請說……」。

對於自己現在還能用敬語回答,光眳由衷的佩服自己的耐心。

光眳一轉頭發現皢傑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自光眳對他的了解,他接下來有五成的機率邀請自己出去玩,四成的機率拉自己去打球,一成的機率請自己幫忙他搬東西。  

總而言之有十成的機率讓我做完全沒興趣的事啦!  

果不其然,他馬上接了句「別擺出那麼不甘願的臉啦」,保持著充滿朝氣的微笑說道。  

「隔壁班的同學們想要來場高中聯誼,在邀請我們參加。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我想……」  

啊啊,是這樣吧,受歡迎的傢伙以此擴大勢力與人氣,同時享受眾人吹捧的快感,那種打著朋友之間聯絡友誼的名號,實際尋找潛在戀愛對象的活動,不是我這種孤僻傢伙能去的。  

你太溫柔了,不需要為了我把「我」改成「我們」啦。  

「我明白了。」  

「咦?真的嗎!?」  

「嗯。」  

看著這傢伙逐漸上揚的嘴角,光眳就知道猜測是正確的。他看向集中在我們教室前的同學們,其中幾個還和鄒菁老師聊得挺開心,其中一些長相可愛,明顯有打扮過的女生看了過來,又匆匆躲回老師身後,不時往這裡瞄兩眼。  

抱歉喔,讓主角在這裡耽擱,不過不用擔心,我馬上解開束縛他的枷鎖。  

「放心,我不會去當攪屎棍,要好好享受青春喔。」  

「嗯嗯……咦?」  

光眳淺淺一笑,像是回應他般輕拍肩膀。

從他肯定的語氣中我就知道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呵呵呵……  

「祝好運啊,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等等,結果你根本沒有搞懂我的意思啊!我希望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這樣就會有更多人樂意與你互動,同時也有些同學想認識你……」  

口袋裡的東西不算沉,光眳帶著老父親的心態微笑,步伐成穩的走出教室門口。

皢傑好像講了一連串東西,不過大概不關自己的事,因此也沒有很在意。  

我是個孤獨的英雄……還是算了這樣想很中二。

走到樓梯轉角,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視野盲區傳來,光眳下意識地停下以免產生碰撞,不過——腳步聲的主人貌似還在加速,照這樣下去光眳有預感會有相撞。

在樓梯間奔跑很危險欸……

但在自己反應過來前,就這樣「碰」的一聲,來不及出聲制止他便一頭撞上光眳。  

「啊!嗚喔……」  

該慶幸是因為保持靜止不動嗎?好像有個東西打在自己臉上,後腳還能保持平衡不至於跌在地上,但對方因為反作用力而往後退了兩步,眼看就要踩空跌下樓梯……  

「危險!」光眳趕緊伸手扶住他,剛好抓到他纖細的手腕,等到對方站穩後才放開。  

「抱、抱歉!嗚啊……」  

對方抓著光眳的手臂站穩後,緩緩地轉頭,看著差點失足滑落的階梯,猜他肯定心想好在有抓住他吧。  

「謝謝你,呼……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哈哈!」  

是說被歸納在運氣裡了,行吧,我也沒甚麼損失。等等,這種情況下笑得出來嗎?你的神經到底多大條……  

「再次感謝你囉,對了,一直叫『你、你、你』也很不禮貌呢。方便……告訴我名字嗎?」  

說完後「他」用手指撥了撥頭髮,這才定神一看。  

不是「他」而是「她」。  

她的眼神充滿活力,張大時漂亮的像玉盤。棕褐色的長髮用髮圈綁了馬尾,留下一小搓捲毛做個簡單的造型,看起來十分精神。  

小巧的嘴型和因運動而保持的良好身材,全身上下具備了各種令人過目不忘的特質。  

自己說不定……不,全校說不定都認識她。擁有能與羽毛球國手比肩的強大實力,不管課業還是體能都名列前茅,相當於女神存在的……  

「我?呃……楊光眳。」

光眳在說出自己的名字時,語調吞吐又僵硬。

一個將技能點數全放在「眼神犀利」上的人,與人交談當然不可能流利啊。

重點對方還是一位美少女,是連正常人都會失去語言能力的存在啊……  

「你好好玩喔!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啊?我叫劉雨琪,叫我琪琪就好,那麼……多指教囉!」  

知道嗎?能和這樣的人當同級生都是三生有幸,當然這只是偷聽其他人閒聊來的,光眳並沒有特別關心這類情報。  

畢竟是個能想辦法邊緣就邊緣的邊緣人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怎麼說,百聞不如一見嗎?這震撼力……  

光眳在她笑完喘息時,默默別過頭。

理由十分簡單。  

「那個……劉雨琪同學,雖然這麼說可能有誤會,但妳胸前的釦子……」  

接著劉雨琪發出「咦?」的疑問,然後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咦咦咦咦咦!?什、什麼時候……」  

光眳避著前方,蹲下撿起了一枚塑膠釦子。  

「大概是剛才掉的。」  

把它放在掌心上交給劉雨琪,相信方才的撞擊僅僅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要往前看,大概能看到雨琪捧著胸部的害羞樣吧……不過基於最後的良知,自己只用想像滿足了青澀少年的渺小慾望。  

嗯,好一片芳景。  

「不嫌棄的話請拿去用吧。」  

光眳脫下了自己的制服外套並遞了出去,劉雨琪滿臉通紅的接過後,嘴裡小聲擠出了一句「謝謝……」。

真是辛苦她了。  

接著望了眼後方聞聲趕來的陳皢傑,講了句「就先告辭了。」,便下樓梯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的危機感應雷達提醒我後方有危險。

抵達校門口後,經過警衛室時順便取走寄放的白色連帽衣。  

有人願意收拾攤子的感覺,還不錯啦。  

雖然之後,肯定會被皢傑抱怨到死。光眳笑著想道。

–––––––

坐在公車的椅墊上環顧四周,沒有了平時的別校生,陌生感竟不是一般的高。

是夕陽的餘溫讓自己沒那麼寂寞,又或者獨來獨往習慣了?  

「肚子餓了。」  

本想直接回家,將預做好的飯菜熱一熱當晚餐吃掉,但因為不想與那群去聯誼的現充搭同班車,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踏上根本不知道路線的公車。

「然後像個白癡在那裡抱怨,嘖……今天運氣怎麼這麼背?」  

還是我在刻意鬧彆扭?就算如此,又是為了何人、何事?  

青春期還真是個麻煩的時期。  

看著窗戶上的倒影,雖說還不至於自己嚇自己,但盯久也夠讓人不爽的。  

一頭過長的黑法用髮箍固定,銳利的上吊眼因為熬夜看漫畫導致黑眼圈頗重,鼻子和嘴巴輪廓很深,但在這種組合下看起來很陰險。

大概是能去演電影的小嘍囉,至少光眳是這麼認為。

於是在莫名低潮的心情下,最後選擇中途下了車,看著站牌上的大字,光眳有氣無力地念了出來。  

「後山……嗎?」  

小時候常常與母親來,畢竟這裡就像個秘密花園。  

回憶湧上心頭,光眳感覺一直緊皺的眉頭也得到舒展。  

「既然來了……看看也好。」  

於是抱持著尋找回憶的心態,沿著河道往深處走去。這裡依舊綠意盎然,同時人煙稀少,不過在夕陽的照射下,生命力並不亞於過去。  

走著走著,光眳也想起各種趣事。  

「我在這裡跌倒過,這裡也是,這裡……怎麼全是跌倒的回憶!?」  

不過每次都是母親扶我起來,稱得上是另類的幸福吧。  

「老爸他很忙啊,不管以前還是現在。」  

父親很重視自己的家庭,這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小時候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母親的面容。

倘若用現代字詞形容她,是個心事從不放在臉上的冰山美人。  

「簡單來說就是面癱啦,呵呵……」  

即便自己跌倒多次也願意站起,因為知道背後有一雙手而無所畏懼。  

放膽地走著,跑著……

──我很期待。  

站在河邊發呆,雖然腦袋亂七八糟的,心情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或許是回憶的洗禮,光眳取下的自己的髮箍,順手整理了自己的頭髮。看著與自己父親相同的黑髮,光眳輕輕笑了下,似乎也沒那麼寂寞了。

然後他打了一個呵欠,準備離開這裡,為這個意外有閒情的小旅程畫上休止符。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不對。  

詭異。  

太詭異了。  

光眳的背後一陣寒顫打過。  

那種詭譎的觸感是從未有過,並不是自己的人生還未體驗到——而是這個世界本就不該出現。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身後爆開,那種從未遇過的感覺令光眳僵在原地,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嚇自己,畢竟一段時間過後身體像是適應這股力量,漸漸能動了。

該不會是什麼輻射爆炸,然後我要變成滿是肌肉的壯漢了?

不、不可能……

似乎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印象中後山沒有安靜成這樣,風吹動樹葉、蟲鳴鳥叫等都會有些聲響。  

反倒是現在所有生靈皆已離開,唯獨自己卻毫無感召,呆站在原地。  

「有、有人在後面嗎?」  

光眳雙手有些不自在的握拳問道,背後而來的視線如同看透他靈魂般,緊緊不放。

片刻,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在光眳耳邊響起,語調沒有一絲波瀾,比起像突然出現,更偏向站在身後一段時間了。

「嗯?吾打擾到你了嗎?」  

那是個十分中性又好聽的聲音,這反而更令光眳害怕。  

當然,這樣問肯定不會有答案,因此光眳決定回頭弄清那個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在心中打氣候,自己的視野從前方、到右方、再到後方。

僅是如此罷了……卻感到無比的漫長。

好似時間被無限拉長,而自己永遠也無法到達盡頭。  

然後,光眳看見了「祂」。  

老實說,光眳並不相信神明。甚至能說,偏向蔑視祂們。  

倘若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那麼惡有惡報,心懷不軌的人終將被懲治。而那些好人們,理應能迎接各自的美好結局,因為自己的善良。  

不過現實中並未發生這種事,壞人持續逍遙,而好人想辦法從一片爛攤子中站起。  

是的,自己是如此堅信,並在這整整十七年間未曾改變過。  

然而,當這個意志堅定的少年,在巧遇真正的神明時──所相信的執念,全數灰飛煙滅。  

為何會這樣推翻自己?因為在八月二十九日的後山,約莫下午五點,光眳遇見了「祂」。  

一頭長及觸肩的金髮被漂亮的紮起,留下兩條鬢角在耳旁飄揚。秀長的睫毛柔合了彷彿包裹著赤日的雙眸,卻藏不住其中散發著的自信。  

祂的容貌實在過於完美,至少超越了電視上那些明星,其中的貴氣也令人聯想到某富家貴族,甚至超其更多。  

可能只看臉,光眳的想像還能停留在普通人的層面吧。  

言下之意,光眳看了不只臉。  

一身不知是哪家著名博物館才能有幸展出的上古盔甲,穿在祂身上卻毫無違和。背部展開六面羽翼,在夕陽的照射下有著連現今電影特效都模仿不來的真實感。  

右手輕握著一把刻有浮雕的雙刃劍,像是捧著一件藝術品,那稱不上武器,而是凡人們無法親眼目睹的神蹟。  

此時的祂恰巧與光眳平視,身體卻如同中世紀的騎士,不自覺跪坐,似乎連本能都早已臣服。  

難不成我在夢裡?畢竟這一切虛幻的令人不敢相信。

而光眳,也只能依憑這最後的安慰。  

晚霞的微風吹過祂的髮梢,那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神打量著我,吞了口口水,甚至想捏一捏自己的臉頰確認是否真實,當然身體不允許就是了。

周圍的樹叢彷彿行禮般微微低下頭,如此恭敬的姿勢如同迎接世界的王者般,敬畏無比。

是少年?還是少女?光眳無法判定。

應該說,祂的面容如全人類的標範,所有的「美」,皆出自於此。

所謂的人類與他相比,僅僅只是劣等的仿製品罷了。

我並沒有資格與祂對視,心中的自卑感傾巢而出,冷汗滑過面頰。

能夠呼吸,能夠接受,能夠看見……

這反而很可怕。  

良久,這位有著羽翼的天使開了口。  

「人類,能直視吾而雙眼不被神威灼傷,你……是何人呢?」  

接著,像是要打破這神聖卻僵固的氣氛,祂朝著我露出了微笑。

如朝陽那麼溫暖,口中卻說出十分骸人的話。

祂剛剛是說魔法之類的東西嗎?

我的腦袋無法立刻運轉過來,應該說……我還未從他的出現中回神。

所以說正常人眼睛看到祂,會直接爛掉?

光眳猛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即便內容可怕的程度能讓自己重新清醒,他卻絲毫沒有惡意一樣,輕輕收起那把雙刃劍。

但不知從何而來的預感,縱使對方不用武器,光眳只要做出不尊崇祂的事。

自己,將會當場被抹殺。

祂是在微笑嗎?這句話完全沒有笑點可言啊,那輕鬆自在的態度打哪裡來的?  

光眳害怕地趴在地上後退幾步,但祂在看見光眳的反應後,似乎表現出了些許歉意。

「抱歉,這只是個天使的玩笑。」天使閉起雙眼,片刻後莞爾一笑。  

「我想問問你,人類。」

問題?祂是否說了問題之類的字詞?

神明會有甚麼樣的事,要詢問凡人?

「吾,光之使者路西法──能借住你家嗎?」  

語畢,路西法用那漂亮到讓人頭暈目眩的雙眼,露出了期待的眼神直盯著我。  

然後,一直壓著光眳的力量消失了,光眳嘴巴半開的看著祂。

不真實,有夠不真實,祂剛剛……說了什麼!?

–––––––

幻想是個很有趣的東西,在其中能反映人們最深層的慾望,與恐懼的源頭。

「人類啊,你有聽到吾的聲音嗎?」

在不經意之間悄悄構築,最終堆積成型。

「奇怪了,是有某種屏障擋在中間是嗎?但吾並沒有察覺到一絲魔力波動啊……」

堆積成型,堆積成型。所以這傢伙只是自己壓力過大堆積出來的產物罷了!

仔細想想,一個自稱路西法的天使突然提出借宿需求,全天下還有比這詭異的事情嗎?啊,覺醒○身不算。

所以一且都只是自導自演,內心渴望來場美麗的邂逅而催眠自己。不對,這樣一解釋反而覺得越發落魄而已……

「大男人,垂頭喪氣的成何體統?」

隨著一聲清脆的拍擊聲,光眳的思緒與肩膀一同拉回現實,強烈的刺痛感讓右後肩失去知覺,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差一點就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很痛耶!!幹嘛隨便打人肩膀?嗚啊……整個都麻掉了。」

光眳直接從斜坡上摔下去,並戲劇性地大吼大叫。

大概瘀青了吧,即使眼睛沒長在後腦勺,靠膝蓋想都慘不忍睹。回頭望著跟在後方的路西法,那一副無辜的樣子,讓怒火不減反增。

「會嗎?我和烏列爾都這麼打招呼的。」

「別把最高天使的軀體和凡人的肉體相提並論!」

「也對,哈哈哈!人類對我們來說還是太脆弱了。」

「你啊……」

雖然很想說「保持你的威嚴啊!」之類的吐槽,但在路西法爽朗的笑聲結束後,短暫的沉默中光眳看向路西法的眼睛。不長的相交,不知怎麼地找到了一絲寂寞。

那與祂的氣質並不相符,至少是從那絕對的自信中來看。

不過自己未免也太大膽了,用這種語氣和天使說話,會不會下一秒就直接被蒸發啊?

好在路西法並沒有特別在意,光眳才呼出一口氣。

那個烏列爾是祂的朋友?印象中好像是另一位天使……

最終光眳還是放棄了醞釀已久的吐槽。多虧了現代小說和漫畫的演練,自己好像能稍微掌握「光之使者」路西法的為人和能力。

但那些魔改後的劇情,光眳不認為能和正史相提並論。

「所以,墜天使的頭頭,找我這個渺小無力的人類做什麼?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例如組織軍隊……」當提到「墜天使」這個詞後,路西法的俊眉明顯皺了下,這讓光眳有些尷尬地別過頭。

「找上帝,復仇之類的……」

氣氛有些尷尬,沒多久後光眳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失禮的問題。

如果人類紀載正確,自己豈不是在戳對方的痛處?

就在光眳慌張地準備改口時,路西法卻率先開口。

「吾在很久以前,就放棄了。」

接著,路西法落寞地搖了搖頭,那漂亮的長髮在夕陽的照射下特別美麗。

「……人類,你的名字?」

「我、我叫……楊光眳。」

「那麼,吾就稱呼你為楊。楊,吾希望你能慎重看待此事。初次見面時,吾就清楚的表明意圖──吾希望能借住你家。」

這是不容質疑的口吻,路西法沉下聲音,語調中充滿決心,祂是鐵了心談成這件事。

就算這個要求放在光眳眼哩,如同天方夜譚一樣。

「吾希望得到答案,天使能否和人類共處的答案。」路西法停頓了一下,又緩緩開口道。「所以,就如你口中所言,吾這個『墜天使的頭頭』想以身作則……」

「尋找人類來共同生活,簡單來說是實驗嗎?」

路西法沒有因為光眳的插嘴而感到不悅,只是認同的點頭。

「我明白人類與天使已是接近不同物種的存在,但在天界,我們被剝奪了不只神格、榮耀,更重要的──家。」

微風乍起,最後歸於平靜。

就這樣,時間催促著秒針前行,千百年後人類與天使的協定,由路西法正式提出。

如果路西法是真正想要在人類世界重組家園,那麼祂必定需要一個根據地。

而如今,那個根據地不知為何就是光眳家。

光眳默默低下頭,從嘴巴裡吐露出三個字。

「沒辦法……」

「……是嗎,我想也是。在人類的紀載裡,墜天使們……沒被形容的那麼親切,對吧。」

路西法緩緩垂下眼簾,聽到光眳的回答後,並沒有太多的落寞,估計是心理已有了答案吧。

「我說沒辦法……」

「嗯?」

「我說沒辦法,我沒辦法將你與維○百科中率領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叛變,妄想推翻上帝的惡魔做聯想啦。」

「……咦?不是什麼《失樂園》嗎?而且吾是天使不是惡魔……」

「那不是重點啦……」看著這位前天使托著下巴,因為沒聽過的名詞而歪頭時,光眳無奈的搖了搖頭。

「到頭來你只不過是個為部下著想的老好人長官嘛,那些紀載啊、小說啊……僅僅是前人的想法。」

再次抬頭面向路西法,猜祂還停留在推翻上帝那,但祂注意到迎向祂的視線後,保持著有些發楞的表情。

「我、楊光眳,對路西法這個人,呃……天使,僅限於書本與網路。而『你』,我們剛才才認識對吧?我並不清楚你的為人。」

光眳輕輕嘆了口氣,確實天使與惡魔之類的已嚴重跳脫人類的框架,老實說連自己怎麼說服自己的都無法理解。

但當光眳看著眼前的天使時,心中莫名有股想幫助祂的慾望,好似那就是所謂的正道。

是出於仁義之心嗎?還是單純的逞英雄……

其實並沒有正確答案。

「所以說,失敗了別怨我……」

看著路西法的雙眸,像是充電般逐漸恢復神采,嘴角也興奮上揚。

自己的語氣卻逐漸不確定起來。

「所以楊答應了?」

「呃……不,就照常裡來說沒人會隨便帶個陌生人回家吧。我看起來像誘拐犯嗎?」

「什麼是『又乖凡』?如果是指壞人的話,眼神兇惡的地方挺像的。」

「我會哭喔,我真的會哭喔!別拿先天條件調侃啦……」

是怎麼連意思都不知道就猜是負面的,更煩的是竟然猜中了。

光眳將頭伸出柵欄桿外,勉強拉近自己與湖水的距離。不出所料,映入眼簾的凶狠上吊眼卻確實實的擊碎了自己最後的希望。

心好痛,有什麼東西裂開來了。

退了兩步,深吸兩口氣平復心情後將頭撇了回來,而路西法不知何時走到背後,又差點撞在一起。

「請、請問,又有什麼問題?」

路西法直視著光眳的臉,不發一語的同時還皺著眉頭,這讓自己感到極度不自在,不斷地飄移視線來迴避。

「……不,沒甚麼。吾只是對你欲擒故縱的態度感到無奈罷了。」

「總感覺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了,尤其是被一個偽天使定罪,冤枉啊。」

「你、你說誰是偽天使?吾可是真真實實的路西法,被稱為『明日之星』的存在!」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但除了你身上那六片翅膀外,到底還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的身分?」

一見面就問能否借住我家的天使,不是偽天使是什麼?

不過那六片羽翼已足夠證明人類所謂的信仰,是真實存在的。

最後光眳放棄與路西法辯駁,雖說看祂的臉蛋一會白一會紅,卻仍克制住自己語調的樣子十分有趣,但光眳的良心在猛踹自己的肋骨,所以決定就此作罷。

又過了一小會,路西法也算是恢復了冷靜,光眳微微地搖了搖頭並轉了個話題。

「話說明明地球上有十四億人口,怎麼會紆尊找我這個路人學生?」

正常來說也是找個總統或是世界首富吧?要不然退一步來說,某個這方面領域的專家也好過我啊。

找我這個普通人……是認為我的生活還有被叨擾的空間嗎?

「吾來到人界時,是依靠神格。老實說,吾現在並不能完全控制想到達的目的。」路西法舉起左手,像是想留住些東西的樣子,輕輕握了起來。「頂多,在使用前使用『祈願』來提供校準。」

「祈願?你都許了什麼願望?」

就字面上的解析,好像是閉上雙眼腦裡想著某些事吧?

「希望能遇見與吾最合的人類啊。」

這願望許的也太曖昧了吧?

「你是在找相聲搭檔嗎?那個啥,被剝去神格後似乎連能力也……」

「人類,你又在質疑吾嗎?真是的……」面對光眳的吐槽,路西法僅僅只是挑起一邊的眉毛,語氣上沒有做到太多改變,不過能感到些不悅就是了。

接著路西法閉起了雙眼,說了句「證明是吧。」,緩緩張開左手手。

「人類,把這當作一個教訓。順便,以此為證。」

祂輕輕一笑,頃刻間附近的微風加劇,力道提升到令光眳無法站穩腳步,這足以稱做狂風。

「這、這是?喂!你到底在……」

路西法張開的左手手掌開始發光,白皙的皮膚上刻印出血色的圓形法陣,同時地面像是投影班也浮現出相同的鮮紅光芒。

「神會作證,眾星為舉。」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彼此開始交錯並融合,明明只有一個人在說話,感覺卻有千百個人在附和。

「以光之使者──路西法為誓。吾等墜天使希望與人類達到和平、共存的未來。為此簽訂契約,吾將『所能及的一次協助』呈上於神的左手。」

光眳抱著頭勉強站穩腳步,強大的風壓令人呼吸都困難無比。

模糊的視線對應著那位六翼神使,朦朧中只瞧見祂閃爍的雙瞳,那份堅定的意志不亞於自己的無神論。

光眳用雙手護住臉部,朝向路西法大吼。

「你證明的方法太過誇張了!而且就算你證明了你是真正的天使,又有誰會同意這種可疑至極的契約啊!?」

「吾相信吾的魔法,如同吾相信你,楊。」路西法維持著張開法陣的姿勢走來,過長的衣襬與雙刃劍在地面畫開痕跡。

祂看起來十分平靜,嘴角卻保存著那點笑意,對現狀抱有絕對的掌握。

「是你不相信吾?還是──汝不相信自己?」

第一次被稱呼汝,重點對象還是個想和自己簽訂契約的天使。

然而祂提出的條件卻對光眳莫名有吸引力。

光眳有個願望,一個近乎絕望的願望。在自己還小時,甚至衝動的許願,縱使要付出生命為代價——

現在不同了,或許是長大後認清現實的能耐,有些事情並非自己能掌握的。

但自己的面前就佇立一位天使長,而祂提出的條件便是「所能及的一次協助」。

所以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才得以被提及並竄回大腦。

「我鐵定是瘋了……」光眳困難的向前踏出一步,正好踩在鮮紅法陣上。「……如果只有一天。」

聽到這句話,路西法依然帶著微笑,用力的點頭。

「汝將『借宿一天』呈上於神的右手……」

這啥?格調突然降低了好多。

「雙方發誓,直至契約無效前,若有一方單方面打破契約,將於末日接受審判。」

等等,我好像簽訂了個不得了的契約,現在來的及後悔嗎?

「簽訂成功,契約正式生效。」路西法伸出自己的左手,示意光眳模仿祂的動作。

光眳不安的把左手舉起,讓路西法輕輕握了上去。

頓時,周圍的空氣以他們的手掌做為中心擠壓,數秒內光眳的左手變得像鐵塊般沉重,咬牙拚盡全力不鬆開,路西法則是一臉輕鬆樣的看著光眳,似乎完全不當一回事。

就在光眳認為就要撐不下去時,最後路西法鬆開自己的手,所有的不適感瞬間消失,光眳則是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成功了,太棒了!」

「要、要死了……」

勉強抬頭看向路西法,祂一臉興奮的樣子與自己相差甚遠,同時激動地拍打翅膀。

即便那強而有力的搧風讓自己錯認儀式還在進行,但祂歡快的臉孔不知不覺中讓自己輕鬆了不少。

是啊,我都快忘了眼前這個笑顏逐開的漂亮天使,是《失樂園》中紀載領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叛變,妄想推翻上帝的路西法。

也差點忘了祂背上的六面翅膀不是裝飾。

──祂真的能飛。

於是光眳在路西法張開翅膀前,光眳用此生從未有過的反應速度,飛撲到祂腳邊死死抱住。

「等等等等等!!這裡是人界!要是你真的飛起來被拍到,我要怎麼解釋?Coser突然獲得超能力嗎?!」

「啊、啊,抱歉,有點得意忘形了。是說會嚇到人類對吧?」

路西法被光眳的舉動嚇得不輕,神色難得的顯得慌張,匆忙地將翅膀收回。

是說我是笨蛋嗎?我口頭警告就好啦。我現在是該慶幸祂沒有一腳踢穿我的臉嗎?

……魯莽過頭了。

「不能想個辦法把盔甲換掉嗎,話說翅膀也是,總覺得平時很麻煩……」

光眳一邊設法拍掉連帽衣上的泥汙,一邊詢問路西法。

天使們到底怎麼生活?總覺得有些義務要了解。

「翅膀的話收起來就行,衣著的話……楊這樣的可以嗎?」

「嘛,能行吧……」

路西法微笑著點頭,並仔細的看過我的衣服,接著走向了空地,背對著我念了幾聲咒語。

剎時,羽翼話做萬丈光束,強行遮蓋了路西法的軀體,強光令人難以睜眼,最後光束破碎成塊,化成離子消散於大氣之中。

一片光之羽毛飄落腳旁,光眳順勢撿了起來。

似乎無害嘛……接著看向路西法。

之後光眳瞪大了雙眼。

金髮瀟灑的順勢後梳,只留下兩邊捲長的鬢角在風中飄盪。如烈日般炯炯有神的雙眼卻有一對長的不可置信的睫毛,漂亮到中性的臉蛋簡直是完美的代名詞。

身上的白色連帽衣並沒有遮蓋住祂秀長的手臂,相反襯托出祂細長的脖子,再配上黑色運動長褲和帆布鞋,一套休閒又不失潮流的搭配就完成了。

而祂身穿的衣物與光眳的相似度高達九成,更可怕的是祂連光眳身上的泥汙都複製了,但在祂身上卻成了水滴狀的花紋。

這麼說好了,如果路西法是哪個時裝雜誌的模特來拍外景,光眳就是剛找人幹完架的不良。

同一套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既然有如此天壤之別。

「喲,楊!我穿起來怎樣。」

路西法似乎很滿意新衣著,笑嘻嘻地對光眳擺幾個Pose。

「……咒殺。」

「嗯?你說什麼,離太遠啦!」

「我說咒殺你喔!!該死的帥哥!!」

「咦咦咦咦!?這、這算稱讚嗎?」

相比路西法困惑的表情,光眳覺得自己怒髮衝冠的樣子更加可笑。

也是啦,美少女天使什麼的……聽說天使都是男性啊。

–––––––

晚上六點十五分,夜空並沒有因夏季的求情而心軟,仍舊照常為天空披上一層薄毯。星斗們悄悄露頭,為這片美麗的夜景注入靈魂。  

本該舒服地躺在床上,對這些東西不聞不問的。但就像自己之前說過,人總是會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現在,光眳最大的願望就是無憂無慮的欣賞心空,然後安穩的入睡,為了明天的假期補充活力。

漫畫已然成為奢望。  

「奢望啊奢望……」  

「怎麼了楊?自言自語的樣子很奇怪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走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路西法問道。  

「不,沒什麼。倒是你表現的沒有特別驚訝,這點反而令我有些不解……之前有來過人界嗎?」

面對路西法的提問,光眳只是含糊的敷衍過去,除非說現在的頭痛是自言自語引起的……  

不對,真的就是那樣!  

「吾只有在上空觀察過。」  

停下等紅綠燈時,路西法回答了光眳的問題。看著他模仿自己看紅綠燈的樣子,光眳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今天的資訊量已經夠多了,能否處裡完都成了問題。  

除此之外,光眳稱呼路西法從「祂」降級成了「他」。

抱歉,但你只有登場符合我對天使的想像……  

「不過人界的和諧是早有耳聞的,自然就沒那麼大驚小怪。」  

說完後又對光眳淺淺一笑,光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也是啊,墜天使軍團的領導人放低姿態來想與人類尋找共存的可能性,怎麼可能連這點功課都不準備,就冒冒失失的過來嘛。  

想到這裡,光眳感到有些愧疚,又對路西法稍有改觀。  

「……那個,該怎麼說……抱歉小瞧你了。」  

「對了楊,『和諧』能吃嗎?」  

「當我沒說啊!!」  

明知是自尋死路,但即便自己的肩膀還在隱隱作痛,還是想用手刀劈他的頭。  

咬著牙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嘗試不用極有可能布滿血絲的雙眼瞪他。

路西法則是微笑地說著「開玩笑吶——」,接著轉頭興致勃勃的觀察馬路上的車輛。  

多虧了路西法,他們完美錯過了馬路通行時間。

光眳吞下滿腔的怒氣,舉起自己的左手抓住了想闖紅燈的路西法,突然左手背開始冒出金光,下午那時的契約法陣出現在手掌上,光眳嚇了一跳,路西法則是不悅的轉過頭來,像是解釋般說道。

「簽在你左手的契約感應到吾的魔力,才會張開法陣吧。」

「我現在比較想知道怎麼關掉它!不對,它能關掉嗎?」

「很簡單啊,只要了解靈力與魔力的相互作用就好。」

「這一點都不簡單!人類世界根本沒有這種概念好嗎!」

搞什麼鬼,我會不會在回到家的路上先被氣死?況且周圍越來越多人看向我們這裡了,好在一陣折騰後法陣逐漸消失,這才沒有讓路人持續觀望。

突然覺得時間好漫長,誰來救救我?

–––––––      

「總算到啦!」  

沿著路燈的指示抵達了眼前這棟別墅,明明今早才分別,為何現在如此想念?  

糟糕,眼睛好像有東西要流了出來。  

「楊,這裡……就是所謂的家嗎?」  

路西法與光眳並肩站著,並仰頭把別墅從屋頂到大門,正面看了一遍。  

看起來就像機器人掃描物件一樣,路西法只說了一句「原來如此。」,自此也沒有過多反應了。   好僵硬,好尷尬……只是區區別墅不是豪宅真是抱歉。

要是給天使了「人類都很窮困」的錯誤觀念,自己是否犯下了滔天大罪?

冷靜點……說不定只是我多心了,拜託是我多心了!

「……有樓梯可以上去,所以拜託不要把翅膀放出來。」  

「哎呀,楊會讀心術嗎?真不簡單。」

「並不會。」  

你這個偽天使腦子在想什麼,太好猜了。  

光眳摸了摸口袋掏出鑰匙,推開門前的木頭柵欄,示意路西法跟著自己。  

「這個……不是要打破才能通過嗎?」  

「為了我家的和平,請詳細告訴我有關天使的所有資訊,務必!」  

路西法點了點頭,經過木柵欄時還順手拍了拍它。

請別這樣,我會感到很害怕。  

打開大門,玄關在沒有燈光的照射下黑壓壓一片,雖然還能大致分清楚方位,但在瞳孔還沒放大到能準確找到鞋櫃前,可能又要一段時間了。  

太久沒有這麼晚回家,加上家裡空無一人,玄關的燈是不可能亮著。  

這樣算一算燈上次亮著好像是父親回來那時有開。  

「可惡,太常不清理這裡。抱歉啊路西法,我找一下電源開關。我都快沒印象在哪了……」  

借助門外的一點月光,手掌貼住牆壁摸索著,困難的程度大概是用湯匙吃泡麵那種等級。  

很難,而且想著就有些哀傷。  

「這就是獨居老人平日的感受嗎?可惡……」  

「不介意的話,吾來幫忙吧。」  

語畢,一團小火苗藉由路西法的手點燃,他捧著火團走近並單手舉起,火光微弱的照明效果卻在此時顯得十分出色。  

「這、這是……啊,找到你了!」  

突然出現的火光讓我有些不適應的想閉起眼睛,但習慣片刻後,光眳立刻找到電源開關並按了下去。  

啟動後房間充滿亮光,也總算是能看清四周了。  

「不錯啊路西法!原來你的魔法還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啊。」  

光眳邊說邊拿出待客用拖鞋,在抱著「我家又不會有客人來,為啥會有這種東西?」的心情給路西法換上,而他還是維持著那淺淺的微笑,但嘴角有明顯的上揚。  

「沒什麼,只要是和吾同位階的熾天使都能使用這樣的火魔法。」  

「記憶中那是最上階的天使吧,原來在炫耀嗎?」  

說什麼只要是同位階的天使……能和你比肩的並不是多數好嗎。  

光眳又嘆了口氣,光今天一整天嘆氣的次數已經夠一週所需的份量了吧?搞不好還超過……  

話說房間裡怎麼越來越熱了?我出門的時候有設定冷氣機開啟時間啊。  

然後,光眳不太意外的發現溫度上升的原因。  

「路西法。」  

「請說?」  

「請問那是什麼。」  

光眳微笑並指著路西法手上那團大到異常的火球,看著他又露出副疑惑的表情,順著把視線下移,最後才發出「喔——」的聲音,輕鬆的笑了一下。  

「這個嗎?是剛才的火苗喔。」  

「是的我推測的出來,但為何它出現了逐漸成長的跡象?」  

「它好像吸收了吾釋放的魔力,有這麼好的養分它當然成長的快呀。」  

「……保險起見問一下,它有殺傷力對吧?」  

「吾等都將它拿來當照明……哎呀……我都快忘了楊是人類呢,對人類來說是吧。」  

燃燒旺盛的火球精神的跳動,與方才輕觸就碎的火苗相比健康了不少。  

嗯,真是非常好的解釋呢,忘了這玩意有傷害,忘了我是人類。  

那麼——  

「你、這、傢、伙——!到底還有什麼記得的!?」  

危機感應促使腎上腺素爆發,光眳一把抓起搞不清楚狀況的路西法奪門而出。到底有哪個傢伙會把蓄力火焰魔法當作照明燈來用?  

啊,這裡有一個。

「快點想辦法滅掉!要是房子燒起來怎麼辦?」  

如果可以,光眳希望能抓住他的肩膀搖醒他,無奈火球的體積膨脹速度太快,現在就連靠近路西法本人都有問題。  

「不行,好奇怪……我現在無法將發動中的蓄力魔法收回。」

路西法收起了方才的笑容,開始嘗試藉由擠壓火球來達到抑制的效果,可隨著力道的衰減,焦慮的神情也浮現於面龐。  

「你都知道是蓄力無法為什麼還要發動?!現在已經不是照明工具而是信號彈了啊……不,威力可能遠遠超過。」  

身上最後的力氣都用在吐槽上了,眼睜睜看著火團爆出的星火落地,那些無辜的人工草皮瞬間被燒得焦黑。  

怎麼辦,難道我楊光眳十七年的人生就要在此終結?重點是還死的這麼冤枉?  

等等……還有一種方法!

「路西法,往天上丟!」  

「這樣做可以嗎?」  

「這已經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了!讓它在空中引爆,說不定能把傷害減到最輕!」

不同於將天空的洛雷導引至地底,現在要解決這顆未爆彈,就要反向操作扔到天空中。

路西法朝光眳吃力的點頭,並將右腳向後移,做出投擲的動作。但他踩到了剛被燒出洞的土坑,不幸的讓他重心不穩。  

路西法發出驚呼,眼看就要往後倒……  

但光眳比他更快做出反應,即使這雙腿已經哀號連連,仍然奮不顧身的衝上去用背撐住路西法。

「我接住你了!」  

光眳大吼道,並用雙手撐住膝蓋來當最後的掙扎。身體能不能承受住上階天使的全力帶來的反作用力都是個問題,可能會全身粉碎性骨折之類的吧。但就讓它在這裡引爆,危害到的不只我們,更有街坊鄰居。

小事就算了,攸關生命的事我最討厭拖人下水。  

「不用管我,扔吧——!」  

「……嗯!」  

咬緊牙關,彷彿承受了整個世界的壓力,能感覺的到腳邊的土塊碎開陷下,但光眳還是維持著姿勢不動,同時左手上的法陣再度亮起。直到聽到「轟」的一聲。

分不清是自家草皮最後的哀號,還是火球近距離引爆的聲響,光眳轉頭接住癱倒的路西法,身體也不勝負荷的跪下。  

抬頭看著那團直衝雲霄金黃色的火球,飛的越來越遠。

像太陽般閃耀光輝,又像流星一樣畫過天際

最後——消散在空中。  

「……動的了嗎?」  

光眳問躺在肚子前的路西法,彷彿永遠得不到的答覆,在路西法舉起右手後終止了沉默。  

「還行……能走一兩步。」  

他帶著淺淺的微笑回答,語氣明顯比下午來的沒精神。

「……嘖。」  

光眳雙手抓住他的肩膀,慢慢把他拖進家裡。話說這傢伙的腳好長,在台階上拖不會痛嗎?

打開通往客廳的大門,盡可能溫柔地把路西法扔在沙發上後,就這樣九十度倒在地板上。  

迷糊之中,光眳看向牆壁上的掛鐘,八點十分。

秒針滴答滴答的走,光眳與路西法彼此不發一語。

現在這樣挺好的,就算我的臉貼在地板上有點硬,但還是挺好的。

力竭的光眳又餓又睏,今天整天的運動量早就超過了所能及的範圍。轉念一想,這算另類的挑戰極限嗎?

不,這會要了我的命。

「你差點毀了我的家,連同我的性命……」

老實說光眳希望此時此刻將最後的力量用於入睡,這種毫不評估狀況的行為讓自己頭痛,但想到他來人界後的反應,反而驗證了一開始的猜測。

天使很危險,而且路西法的力量還會不受掌控的爆走。

「很壯麗的魔法對吧?哈哈……」

光眳並沒有回話,兩人又隨即陷入沉默。

又過了一陣子,路西法開了口,聲音細細的,且充滿歉意。

「……對不起。」

光眳當下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只是又享受了一下地板帶來的冰涼觸感,才緩緩開口。

「結(接)售(受)刀(道)前(歉)……」臉貼著地板不太好說話,就算真的很舒服。

調整了下巴的位置,至少能夠正立著臉並好好說話。

「別誤會,我只是希望你在幫我達成目的之前,不要隨隨便便登出而已。」

這種事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光眳直到現在也無法真正原諒他。但又想了想,自己是否一直在拿「這傢伙是天使所以沒有常識」來說服自己。

用眼角餘光掃了躺在沙發上的路西法,他沒有表情的看著天花板,希望只是單純在思考沒聽過得字詞而已。

雙手僵直的平放在身體兩側,原本連帽衣的長袖被火焰燒至上手臂,整件衣服就像塊破布一樣掛在自己身上。

光眳下意識地把目光從路西法裸露的小腹上移開,純粹青澀的少年行為。

「你不責備我嗎?」路西法的自稱詞從「吾」便成了「我」。

光眳舉起右手,靠著地板讓自己翻了個面,大字狀的躺在地板。

第一次聽說,有天使期待挨罵。想到這裡,光眳打趣地想到自己是否立下了一件不得了的創舉。

「老實說你也沒料到會變成這樣,對吧。」

「為何如此確定,不懷疑是我刻意來試探你嗎?」

「少蠢了,你既然說過相信我,我自然就會回應你的信任啦。」光眳盡力抬高音量,讓語氣有力點。

「況且你的衣服變成大嬸周末採購完的購物袋,是因為用身體護住那團火球吧。是失去神格後搞的鬼嗎?」

在光眳拉著路西法衝出門外詢問他有沒有辦法中斷蓄力時,他是用身體當作防護包住火焰,因此推斷他無意引爆它,反而是擔心他人無法承受爆炸帶來的傷害吧。

至於神格的概念,來自於以神魔交戰為題材的漫畫,就是床頭上的那一本。

又是一陣沉默,光眳呆呆的望向天花板上的電燈,徹底虛脫的經驗拜託一次就夠了。

「果然,天使的存在對人類來說很可怕吧……」良久,路西法靜靜地說。「我太天真了,幾千年的隔閡不可能如此輕易的破除,人類能與墜天使共存的時代……我怕是看不見了。」

說出最後一句話時,路西法還是維持著平靜的表情,聲音卻在顫抖,雙眼像是想逃避什麼緊緊閉上。

本只是想幫忙的,沒想到來到人間後就做出了如此出格的事,最後還是靠著人類來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實在有愧對於路西法之名。

失去神格後自己變得不再完全,打著與人類和平共處的名號來到此地,可就連幫忙都成了禍害。

唯一的光源從玄關穿過客廳門口透了過來,一人一天使精疲力盡的倒在客廳,就連當事人自己來看都會覺得有些可笑。

不過就算頭痛得要命,光眳還是伸手抓住椅腳把自己拖向路西法。

然後舉起右手,做了自己忍了一晚上的事。

「我劈。」

「好痛!」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路西法縮起頭來,淚汪汪的雙眼不知是不是自己害的,但光眳願意承擔罪刑。

「俗話說的好,不打不相識。我撐住了你全力一擊,你也吃了我全力一擊,這樣算扯平了。」

路西法捂著頭頂,詫異的看著光眳。

光眳微微一笑,又繼續說道。

「你這活了不知道比我多幾百倍的天使,做事怎麼還這麼幼稚?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以前的我,有次還差點燒了我爸的書桌。」

本來只是想幫忙點菸,但不會用打火機的光眳手滑把公文一起點燃,還好父親提著水桶來救援,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如此父親也沒有生氣,只是緊緊抱著光眳的頭。

——你沒事就好,但下次要小心。

「你沒事就好,但下次要小心啦。」

路西法緩緩撐起上半身,他的雙眼充滿哀愁,但自光眳說出那句話後,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接著咬住下嘴唇,那是自己沒見過的不確定表情。

「……楊,你能容忍……我的『傲慢』嗎?」

「什麼傲慢不傲慢的,沒那麼嚴重啦!而且要是真的擔心……」

光眳豎起大拇指並指向自己,露出了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自信微笑。

「我就來教會你『謙遜』吧。」

片刻,路西法「噗哧」的笑出來,他的笑聲很溫柔,像太陽照在身上,不覺得煩躁且很有精神。

「竟然想教會身為熾天使的吾什麼是謙遜,楊真是傲慢呢。」

「抱歉我的狂妄自大吼!你這傢伙沒資格教訓我啦。」

拖著沉重的身體,從臥室裡搬了兩條毯子甩在路西法身上,簡單吩咐兩句後又倒在地板上。

我會不會直接死掉啊,隨著睏意逐漸加深,光眳不禁這樣想。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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