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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D-7那個社畜般的孤僻女人

叩叩叩叩……

清晰的聲響按照固定的節奏從走廊盡頭傳來、分貝漸強,席捲而來的不安感也隨之像火燒蔓延似的從芷若的背脊湧上。

一頭大波浪捲髮的女人,抬頭挺胸的踩著約十二公分的紅高跟鞋,鞋跟聲在光亮的白色磁磚上彷彿向擴音器似的,她穿著緊身牛仔褲,曲線完美且隨者步伐左右晃動的臀部顯出了她的高傲。

她的面容與她的步伐成正比,上翹的柳葉眉、厚重的粉底和讓人覺得冷冽的黑茶色眼影,以及看似無神卻又令人無法直視如豹一般的眼神,她的識別證垂掛在胸下,寫著行銷企劃組長。

辦公室的鐵製門被一把推開,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芷若的心跳一震,她永遠都會被那巨聲嚇到,但至少,經過五年多以來訓練出的成果,身體絲毫沒有受到任何波動,眼睛直視前方,在電腦鍵盤上的雙手從沒停下過。

組長直直走向芷若的座位,將手上三份厚重的文件夾放在她的桌面上,她立刻抬頭,停下手指的動作,用充滿朝氣的眼神注視著大波浪捲髮的女人。

組長將一邊的眉毛往上挑,表示對眼前這個總是硬撐自己的小助理感到欣慰,「這是明天開會的內容,看完後下班之前整理一份簡報寄到我E-mail。」

「好的!」

說完,組長坐回斜對面的座位,芷若繼續打著眼前的資料,過了五分鐘,停下了剛才絲毫不動搖的身體往資料夾那裡望去,嘆了一次鼻息,雖然只有小小一聲,但這是她今天從早上十點進公司後到現在所有的怨氣和疲憊。

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七點半了,眼神往上朝組長的方向看去,在心裡碎念了幾聲。

她伸了伸懶腰,拿起桌上早已空了好久的馬克杯站起身子走出辦公室往茶水室走去。

先在水槽把乾掉的咖啡字洗掉,接著往馬克杯裡加了兩包即溶咖啡粉,沖下熱水的那刻咖啡香立即肆意在空氣中,芷若深呼一口氣,腦袋終於有一點回到現實的感覺。

回到座位,目光朝著資料夾的方向發呆了幾秒,喝一口咖啡、深呼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拿起一本資料夾翻開一頁。

一連串瑣碎的動作像是儀式,當然,社畜也只不過是和你我一樣的普通上班族,能夠做社畜也只不過是比其他人多了一點硬撐的決心。

算了,再撐一個禮拜就好了,一個禮拜過後,就能去天國了。

耀芷若,二十八歲,出社會第六年,電影製作公司行銷企劃助理,從二十二k勉強爬到二十八k的社畜,住在臺北郊區的七坪小套房,名下資產是一臺一二五的機車和九年來省吃儉用存來的五十萬。

她是一個身世充滿謎的女人,她像全天下的女生一樣時常覺得孤單,但卻不想去約會,因為少了社交活動可以省下很多錢,原本活潑的個性也因為朋友的離去改變許多,但唯一逃不掉的活動卻是最沒有意義的公司聚餐。

四個小時後,她按下簡報的儲存鍵,把資料寄出去後闔上了電腦,她站起身一看才注意到整個辦公室只剩下她一個人,五年前進公司時她以為在這一行熬夜加班是很正常的,後來才發現,那些不怎麼加班的人現在都升職了。

打卡機上顯示的時間是十二點零二分,手機上的日期倒數又少了一天。

芷若走進電梯,熟練快速的按下一樓和關門,但們卻在關上剩下十公分的時後再次被打開。

一名和芷若年紀差不多的男子走進電梯,芷若與他對上了一眼立馬撇開眼神,他的服裝隨興且輕便,大概是導演組或攝影組。

「嗨!」男子雙手插在褲兜,露出親切的微笑把臉往芷若的方向微傾。

「嗨……」芷若往他的方向看了過去,輕輕點了點頭,她根本沒想到男子會跟他打招呼。

搞藝術的真的都是怪人。芷若在心裡想著。

「妳今天又加班了?」

她對他的問題感到疑惑又驚訝,彷彿他觀察了她很多次似的,令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她透過電梯門的鏡面偷偷瞄他的識別證,原來是這次籌備電影的攝影總監,果然,這輕浮的說話態度,原來是主管。

「喔……嗯,反正有加班費可以拿,沒什麼吃虧的。」影視業光想就知道是責任制,但她們公司在加班費上並不吝嗇,這也是芷若從大四進公司到現在從沒想過離開的原因。

男子打量了芷若一遍,「製片組?」

「嗯。」

她對於對方知道自己職位這件事並不感到驚訝,在這裡的每個員工只要看穿著就大概能知道他是哪一組的,這不是什麼專屬於這一行的特別能力,只是每個人的穿著都反映在他的工作上。

芷若故作自然的挪了下肩背包,把識別證遮住,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只是個不起眼的助理。

「妳沒上班的時候都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待在家看電影。」

「沒交男朋友?」

「沒有。」

「妳也不跟朋友去玩嗎?」

「出去就會花錢,我要存錢。」

「臺北的經濟壓力很大對吧?青春都拿來存錢了,沒有好好享受,不覺得浪費嗎?」

芷若皮笑肉不笑,這個男人也跟以前每個和她搭訕的人一樣,都覺得她過往的人生,是在浪費青春,另一方面又想著他跟她到底哪裡熟到可以聊這種話題,一段早已在心中想了好幾千萬遍的話,在嘴裡掙扎著該不該一吐為快。

「我沒有浪費啊,我要去天國,去享受青春。」

這段話搶先她的理智從嘴巴吐了出來,她自己嚇了一大跳,因為她從來沒有說出口過。

或許是因為離目標靠近了,她才終於有了自信。

芷若這麼多年來拼命存錢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在二十九歲之前去北歐旅行,也就是她總是掛在嘴邊的『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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