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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伍·與君別離

      吵雜的交談聲環繞在四周,惹得本就喜靜的天鶴皺起眉間,在柔軟的床榻上睜開沈重的眼皮,乾澀的嗓音像是粗糙的草紙相互摩擦,聽著十分刺耳。

      「這裡是...」

      布料摩擦著,冰涼的手撐著脹痛的額角,天鶴緩緩起身,有些茫然的黑眸望著一旁竹席上跪坐的兩道身影,認出了一張還算熟悉的面容,眨了眨眼。

      望著臉色略顯蒼白的黑髮青年,合身的藏藍色衣袍處處皆是被火燒灼過後的痕跡,手臂上綁著的繃帶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天鶴心疼的伸出手,柔軟的指腹擦過顴骨突出的那塊灰色的髒污,嘆了一口氣。

      「淮石你...」天鶴欲言又止。

      還好嗎?感覺好像有些多餘,問他發生了何事,就怕柳宮主倔脾氣一上來,又打算矇混過關——

      對了,柳輕塵。

      薄被被他大力掀開,一襲單薄的白衣翻滾飛揚,天鶴焦急的抓住了雁淮石的肩,指尖掐入糅軟的布料中,陷出痕跡,只見那雙慌亂的眼瞳對著毫無生機的灰敗雙眸,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四肢百還像是被埋在外邊的冬雪,逐漸發冷。

      「淮石...你師尊呢?」

      像是聽到了「師尊」二字才有所動作,緩緩抬起頭,雁淮石愣然瞪大的眼眶跌落出了脆弱的水光,哽咽著嗓音,恍若破碎的琉璃,聲聲刺入天鶴焦躁的內心。

      「師尊...天掌門,您救救他吧,您快救救他...」

      雁淮石垂下頭,嗓音微弱的帶著絲絲的乞求,神色悲戚,像極了當年天鶴剛入天山河座下的光陰歲月,他任憑絕望的憤恨充斥著自己幼小的心靈,可自己太過弱小,連起身抵抗的力量都如同螻蟻,那模樣,竟隱隱和往年的自己重疊了起來...

      天鶴痛苦的閉起雙眼。

      耳畔依稀傳來天山河輕柔勸慰的聲音,那時師尊說了什麼呢?

      「阿鶴,不要怨恨,要愛著這世界。」

      天鶴渾身滿是被劍風刮出的傷痕,狼狽趴在竹葉覆蓋的地面,帶著濃濃自怨自艾情緒的眼底痛苦閉上,他一遍又一遍問著。

      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當年自己眼睜睜看著自己父親苦心支撐著百年秦國大業,宦官乾政,小人成群,貪官污吏私通錢財,民怨四起,最終那理應是被稱為「罪人」的男人,現在坐在偌大堂皇的朝殿,揮手一聲令下,又有著哪些胸懷遠大抱負的官臣被斬於刀下亡魂?

      如同他父皇一般。

      雙拳被捏的嘎茲響,天鶴冷笑一聲,所有委屈與不甘通通化成一滴滴的淚光,落在滿是塵沙的手背。

      師尊,您滿意這樣顛倒黑白的世界嗎?

      他問,帶著一絲稚子的天真。

      只見滿頭白髮,卻依然風華萬代的山河門派掌門負手轉身,月牙白的衣衫在風中微動,沈默籠罩在天山河和直直盯著那修長背影的天鶴。

      直到他以為天山河根本不可能會再次開口時,沈穩的嗓音再次傳來,帶著濃濃無奈,那飽含豐富情緒的語氣激的天鶴愣愣抬起茫然的面容。

      「天鶴,有很多事,不能仰賴表象。也許此人萬般可恨,但那也有他的理由,不要像為師當年一樣,年輕氣盛,認定世間便是非黑既白...然而,我錯了,大錯特錯。」

      天山河背光而有些模糊的面容下,勾起的唇角帶著一絲溫和與落寞,更多的,是懷念的溫度。

      「寧可天下人負我,不願自負天下人。記住這份道理,不要辜負為師對你的期待,好好變強,強到看透一切真理的那刻,真相,自會在你眼前展現他的真實面貌。」

      「天鶴,不要讓憤怒蒙蔽你的雙眼。」

      「淮石,不要讓憤怒蒙蔽你的雙眼。」天鶴淡淡說道,眼眸微開。

      越發堅定的力量游過全身,天鶴緩緩站起身,用著極輕的聲音問道。

      「柳宮主到底發生了何事?」

      「師尊他為了救您,將您身上的三屍毒...轉移到了自己身上,現在的他,不適合見任何人。」雁淮石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極恨的說道,眼中盡是濃烈的迷茫。

      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像是在重組自己的言語,天鶴沈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這件事,天某定會助一臂之力。」

      「你當然要幫。」忽然一陣嘲諷的低笑從雁淮石壓抑的唇角說出,他捏緊了拳,嘶啞的聲線說道。「我真不知道,師尊到底是著了你什麼道,竟然願意以身涉險,天掌門,你實在是好大的威風啊,難道說人只要坐在高處久了,忘記了就算是魔修...」

      「也是人啊!」

      跪坐在一旁靜靜聽著的老僧不禁皺起了布滿皺紋的眉間,低聲穩穩喝道。

      「雁施主,請注意分寸!」

      「分寸分寸,盡是一堆分寸之說,真當魔修都是欺軟怕硬的軟柿子?」雁淮石一拳砸在竹席上,大吼出聲,青筋隱隱浮現在手臂上。

      真像,天鶴不免悲傷地想道。

      宛如當年國破人亡,流離失所的自己,哭著鬧著,乞求著救下自己的那人乾脆一點,了結自己的性命。

      總比死在叛國罪的冤名下來得好。

      天鶴使了個眼色,讓一旁的老僧暫時先按兵不動,看著穿著鵝黃架裟的僧人憂心忡忡地放下手中緊握的禪杖,緩緩坐回原位後,只是靜靜地嘆了一口氣。

      「雁淮石,站起來。」

      遲疑地瞪著眼前神色平靜的天鶴,緩緩站起來時,一陣強烈的疼痛甩在自己的側臉。

      「?!」

      難以置信的扶著發紅腫脹的臉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停留在半空的手,冰冷的神色像是千年寒冰,冷冽的令人窒息。

      「雁淮石,你說你是魔修,對吧?」

      「我...」晏淮石被那結實的一掌完全打醒,發覺自己到底在衝動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臉色僵硬的發顫。

      緩緩放下手,隱約發紅的掌心藏在袖口,天鶴認真的說道,嗓音嚴肅。

      「既然知道自己為魔修,那就應該更清楚瞭解,你現在所該做的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而是學習如何更加強大,至少,達到能守護好自己重要之人的強大。」

      眨了眨眼,青年歉疚的垂下頭,老老實實地道了歉。

      「方才真的很對不起——」

      只見天鶴抬起手,摸了摸他垂下的腦袋,苦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語。

      「淮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縱使是賢德之人也都有錯誤的時候。人不是無時無刻都完美,也許你說得對,天某確實是待在高處久了,很多事情早已不如當初。」

      尷尬的羞紅著臉,雁淮石用指尖曲著蒼白的側臉,眼神有些游移,他小心翼翼忘了過去,看著天鶴非但沒有震怒的神情,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道。

      「師尊也時常說我很衝動,但是我這次實在...」

      天鶴微微一笑。言詞中盡是傷感和奇特的懷念。

      「我懂這種感受,因為,我也曾經歷過。」

      愣愣看著眼前的白衣仙君那徬佛說著「我也感同身受」的神情,雁淮石原本就單純的腦袋被弄得更蒙了,曲起的手指停在半空。

      「...誒?」

      將身後糊著紙漿的木門掩好,天鶴恭敬地彎下身,拱手說道。

      「方才萬分感謝紹華寺住持的幫助,天某銘記在心。」

      老僧淡淡微笑,手中的禪杖晃了晃,發出輕柔的叮噹聲。

      「天施主見笑了,雁施主這樣衝動率真的模樣,恐怕是第一次見吧?」

      天鶴微微一愣。

      「...是。」

      紹華寺住持抬眼望向高台下方忙碌的弟子子們勤快奔波的身影,輕聲說道。

      「當年老衲第一次見到雁施主的時候,就是如同方才那副模樣呢,像是養不熟的小狼崽,就算是再怎麼柔聲哄著,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啊哈哈哈...」天鶴尷尬的笑著,聽著那老住持的描述,簡直都能見到當時的場景。

      「但是阿,也就只有一個人,他肯耐著性子,將那見人就咬的小狼崽從角落拖出來,教導他生活自理能力,讀書寫字,甚至是他那一身從不輕易傳於他人的絕技,也毫無保留的給了他。」

      天鶴眨了眨眼。

      「難道是...」

      紹華寺的住持輕笑著,伸出另一隻手接住了從屋檐掉落的雪花。

      「正是柳宮主,很驚訝吧?」

      「說是驚訝倒也不是。」天鶴苦笑著。

      「因此淮石那孩子,對柳宮主的重要程度,您方才也見著了罷?」老僧轉過頭去,一雙布滿皺紋的眼篤溫柔慈祥。

      天鶴無聲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

      「是,柳宮主曾於我有恩。此次不報,更待何時?」

      老僧輕嘆了一口氣,手中的禪杖輕輕敲打著腳下的木板。

      「也罷,此次前去恐怕歷經波折,老衲會讓自己的親傳弟子盡全力壓下三屍毒的毒性,宮主截至目前為止,已發作二次,再一次,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天鶴緩緩點了點頭應道,神情有些嚴肅,沈默地望著遠方萬重山巔之上的靄靄白雪,近乎嘆息的說道。

      「天某目前能知曉的,便是華山山腳下的一座小村,若是能將神醫請來,指不定能解開這三屍毒的藥性。」

      老住持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需如此麻煩。施主只需前往東槐城去,便能見著契機。」

      冰冷的手輕輕壓著依然收在懷裡的,屬於柳輕塵的紙扇和冷涼的金麟玉,眼簾半垂,恭下身萬般感激的語氣說道。

      「天某謝過老住持指點,這等恩情天某來日必定千百奉還。」

      「感謝倒是不必,倒是您,您最近...過得好嗎?」

      空氣瞬間凝結,寒風突然輕輕吹撫而過,金色的暖陽透過遙遠的遠方,照耀在眼前輪廓依稀有些熟悉的老者,眼眶莫名一酸,嗓音發顫。

      頭一次,山河門派高高在上的天掌門,曾經被萬人所頌贊、仙風道骨的天鶴,露出了此生最發自內心的笑容,毫不猶豫的啓唇。

      「是的。」

      至少,不再是眾人所認定的,那個任誰都能輕易傷害踐踏的「天鶴」,此刻存在著的,不過是一名滿懷江湖夢,肝膽狹義的劍道中人。

      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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