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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全班的成績單發下來了,曾玫在全班三十幾個人之中,不高不低穩穩地落在第十五名。

哼,十五名嗎……看起來和十三及十四名的差距不大,要是數學的成績在高一些,搞不好就可以再往前幾個名次了。

曾玫對自己的表現不太滿意,但至少這個成績可以對家人交代了。

她又偷偷找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楊月芸的排名,第十七名,比她低兩個名次。瞧見她的總排名和各科成績後,原本因為自己的表現不甚滿意的曾玫,眉間的皺痕舒緩了許多。

從高中開學認識到現在高二的期中考,她曾玫終於第一次贏了好朋友楊月芸!想到這,她的嘴角就不禁微微上揚。

下課時,班上的人一哄而散,有的倒頭就睡、有的人則是迫不及待的衝去合作社買些點心,看起來似乎沒有一個人將剛剛收到的成績單放在心上。

坐在曾玫斜後方不遠處的楊月芸一下課就走向曾玫的位置旁,她滿臉笑容的對著曾玫說:「小玫,妳好厲害唷!這次衝到了第十五名,比上次進步了五個名次。」

曾玫看向她滿臉笑容的向自己道喜,心裡忍不住想著自己的好朋友那滿臉笑容祝賀自己的表情是真心的,還是只是表面恭維而已?

被自己的好朋友超越了,難道心裡不會感到不甘心嗎?至少,對於每次排名都輸給楊月芸的自己,常常都為此感到自我厭惡。

「這次只是運氣好而已,要是數學在高一些的話……排名說不定可以更前面。」雖然心中負面的想法不斷的湧現,曾玫還是笑笑的這樣對著楊月芸說。

「要是小玫有空的話,下次數學小考前我們一起約出去讀書,我可以教妳數學!」楊月芸熱心的建議著。

曾玫聽著楊月芸熱情的建議,只是冷淡的點個頭沒有多做反應。反正楊月芸這個大忙人,就算到時候她真的去約她了,她也抽不出時間來陪她。

這種事發生過太多次了,她已經不想再碰壁了。

「曾玫、月芸,我們剛好要去合作社買些東西,妳們要不要一起來?」班上的一位女同學正準備要經過她們的位置離開教室時,順道問了她們兩個。

「好啊好啊!今天星期五有我想吃的餐點,反正下一堂自習,就先買回來好了!免的等等中午時間合作社又爆掉買不到!」楊月芸開心的接受了班上女同學的邀約,正準備跟著離開時回頭看了曾玫一眼:「小玫妳不去嗎?」

「不了,我有點累,想利用下課時間補個眠。」

楊月芸點了點頭,隨後便跟班上的女生一起出了教室,那群女生聊天的聲音越來越遠。這時班上只剩下一些安靜看書或是睡覺的人,全班靜悄悄的。

曾玫趴了下來,心中想著其實剛剛那個女生主要只是想約楊月芸吧,她根本就只是看在楊月芸的面子上順到約她的。

她知道的,她在班上的人氣和楊月芸的比起來,完全是望塵莫及的。

楊月芸從一入學就很搶眼,她高挑纖細、又有一頭褐色飄逸的長直髮,光是外表就夠搶眼了,她的談吐、開朗、又熱衷於參與班級活動和社團活動,每個人都很喜歡她,因為她很好相處。

當初也是楊月芸坐在她旁邊找她搭話,她們兩個才開始逐漸熟識起來的。

不可否認地,她也很喜歡楊月芸,她就像夏日和煦的風一樣親撫著她的心靈。可是心中黑暗負面的那一面,卻又忍不住為此自卑、忌妒起楊月芸有、而自己卻沒有的特質。

曾玫摸起自己的長髮,光滑的程度和楊月芸比起來,還有待加強呢。

或許自己在不自覺中開始模仿起她了吧。她剛開學時明明就是短髮派的,結果現在頭髮已經長到背了,雖然沒有去染髮,但有時照著鏡子她還是會想,啊!髮型跟楊月芸的越來越像了。

跟楊月芸聊天的時候,時常都會有不少人加入,所以她也藉此和班上的同學拉近了距離,不過當他們聊起天來時,曾玫就會覺得好不容易靠近的距離間,又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跟男生一起,楊月芸可以開心的聊運動之類的話題;而跟女生一起,她又能侃侃而談的談起穿搭、化妝技巧、追星或是愛情。

反正有楊月芸在的圈子,就沒有所謂冷場的可能,因為她甚麼都能聊。可是在課業上,她雖然不是拔尖,卻也算中等。

對,在曾玫的心目中,楊月芸的存在,儼然跟人間的女神沒差。老師喜愛她、班上的同學簇擁她,她幾乎成了班上的代表,也被眾人拱為班花。他們對楊月芸的愛戴,看在曾玫眼裡,只差沒有拿花或水果供奉她了吧。

曾玫換了個姿勢趴在桌上,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在家裡,做為兄弟姊妹中的老大,她自然是免不了要做個好榜樣,而她也確實做到了。成績中等,每年的導師評價上幾乎都是寫著「安靜乖巧」、「待人友善、勤勉於課業」這些在她看來死板板的正面評論。

如果只有普通上的交流而沒有深入的交心也算朋友的話,那她和班上的那群「朋友們」也相處的不錯,偶爾會為了一個笑話大笑,也會一起約出去玩。

在別人看來,她的人生雖然不算盡善盡美,但也算是個有福氣之人了。

可是在這美好的日子中,她的內心裡總是會不時挖掘著心中負面黑暗的那面,忍不住和他人比較著自己的不足、自己所沒有的地方,然後忍不住自怨自艾。

剛開始有這些負面的想法時,是在她感覺到別人對她的期許造成自己心中的壓力時出現的。那時,自怨自艾、內心不停地對其他事物抱怨讓她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好似找到一個發洩的窗口,心中給自己的壓力也不在那麼強烈了。

然而,那些負面的想法就像毒品一樣的在她心中留下毒根。她現在變成時不時地心中就會冒出一兩句冷嘲熱諷、瞧不起人的想法。她真的不想這樣,可是就像心裡頭自動出現的防衛機制一樣,如果那些負面的想法沒有出來藉由攻擊別人的方式來安慰自己,就感覺自己好像十分地不如人。

她的內心生病了嗎?憂鬱症?不,她也不曉得。或許大家都會這樣,只是她比其他人還要頻繁地出現、還要嚴重一點而已。

她害怕自己哪天真的將內心那些冷嘲熱諷說了出來,如果因為這樣朋友接連離她遠去、導師評價上的「安靜乖巧」消失、家人對她失望的話,她該怎麼辦?她覺得她應該會承受不起。

她為此感到窒息,可是卻又無法停止那些負面的想法,強迫自己甚麼都不想的話,感覺自己心中的壓力就會像氣球一樣越吹越大。

然後將她炸個粉碎。

「小玫,網球社的那些人說這禮拜日想約出去一起唱歌,因為妳最近身體不舒服沒去社團,所以社長要我轉告妳的,妳要去嗎?幾乎大家都會去。」

楊月芸的聲音突然在她身邊想起,曾玫抬起頭看見那個剛剛出現在她心中的楊月芸,看著她手上捧的食物,應該是剛從福利社回來。

曾玫和楊月芸是同一個社團的,不過曾玫是高二時才加入網球社的,所以在社團中的地位跟高一的新生沒兩樣,她的好友楊月芸卻已經跟社團裡的幹部十分熟稔了。

雖然覺得自己去大概也跟網球社那些人沒有甚麼話題好聊,但想到那個人可能會出席,臉上還是笑笑的回答:「……好啊,我會去的。」

「太好了!那星期日下午在火車站碰頭唷!」楊月芸開心的笑著。這時上課鐘聲剛好響起,曾玫只見楊月芸喜孜孜的走回自己的坐位上。

曾玫在心中不知道第幾次的開始厭惡起心中不時對楊月芸感到不滿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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