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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01

奧奎夫的星空又更迷人了些。

設立在石階人行道的暖黃色路燈點亮了城市中的每一處,大地褪下了綠色鮮衣,停在樹梢的麻雀在紅褐葉片的保護下與樹木融為一體。

晚秋帶來的冷意淺顯而知,蕭瑟的風也許吹走了暖意,卻依然趕不走生氣蓬勃的節慶氛圍。

嘈雜熱鬧的市中心分佈了不少站哨騎兵,來回行走的、佇立定點的,目光巡視每條道路甚至角落。畢竟在歡樂當中免不了有人會故意來破壞。

每年的奧奎夫的現在都會有這樣的情景,多到能組成沙丁魚軍團的人潮足夠讓當地商人的口袋響叮噹。當然,不少政商界的領袖也來到此處。辨認他們的方式很簡單,我習慣稱之為——臭氣薰天的黑色金屬。

排出廢氣的汽車在人滿為患的石街上奔馳,由四方鏡面和堅固外表所構成,新奇的外表與內部構造吸精無數,很難想像發明人是曼察家那成天高喊「死亡將近」的古怪兄弟。富人們手裏的煙斗則是柯林家族旗下的產品,如今在上流社會裡被視為辨識身份的首當條件,帶來的商機可想而知。

有些時候,車廂裡的富人會扔出多餘的衣物或馬魯幣,抖抖他們柔順的鬍子,一種高居上位者為了突顯自身地位的舉動,就在轉眼間,市井乞丐就會摸走地上任何還能利用的物品,無一不剩。

為了忘記現實生活的殘酷,我找了塊乾淨的地,坐在石階上撐著頭悠閒看著星星日漸稀少的夜空,心中不禁湧出了無限感性。

轉著眼球,數著雲層間閃耀的星星,感性的我,卻依然覺得天空如往常一樣美麗。

嗯……好吧,星星數量減少這檔事我其實是看奧奎夫新報科學專欄上寫的,要以肉眼在這廣大天際數出少了或多了幾顆星星,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般遙不可及,更何況它們每天每夜都在那裡。未來可就不一定了。我想這輩子大概都還能對著整片星空發呆,畢竟,星星消失那應該是好久以後的事了。

久遠的以後。這提醒了我溫斯卡家族得取不易的身份。我問過我父母很多為什麼,包括為什麼溫斯卡家族能盛久不衰而蔚為傳奇。他們語重深長地回答我,在馬魯大陸上的多個世紀輔佐君王有功,加上以家族名義建立起的海陸貿易,常收穫常人無法想像的特殊貨物,也是因為此等生意讓溫斯卡成為馬魯大陸最為顯赫的宗族。

爸總說我們家是奇蹟,而溫斯卡這個姓,權力之下更攸關祖宗世代的榮譽,在外面我當然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除了一個人。畢竟,做了太多丟臉事,別說為家族爭光,連會不會臭名遠播也難說。

這引人羨慕的女孩叫奧絲塔菈,也就是現在忘了時間留連忘返於街上,而無所適從的我。

該死,我這記性堪比一位老奶奶。

在我剛站起身的瞬間,便聽到遠處鐘塔傳來沉重悠遠的敲聲,時針正好指著數字六。

正巧,伴隨著不知哪來的靴子踏在碎石上的聲響,男人的話隨之入耳。「寒冷的夜裡,不來碗熱湯嗎?」我認得這聲音,是老佐,他推著一臺餐車走向我。

誰說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我們認識以來,要說不變的,大概就是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一貫作風了。

「妳這次出航有帶禮物給我吧?」我錯了,市儈中老大不小的傢伙。「答案讓我滿意的話,就不計較這次遲到還讓我到處找的仇了。」   

我伸進口袋,偏過頭將手裏的麻布袋狠狠砸向他,裡頭算是我最誠心不過的禮物了。「裡面是你心心念念的種子,這種蘑菇是薩堤亞的稀有種,給我小心保管啊。還有不用問哪來的,反正我是沒有大老遠搭船為你找來這些。」

「那妳是怎麼——對,別問。」他乖乖閉上嘴,仔細端察著手裏的寶物,眼神透露出生意家的精明。我之所以不想告訴他獲取方式,其實有一部分是因為懶得說,很明顯,讓老佐以為我跟黑市之類的地方關係匪淺。      

「若我雙手空空,你敢找我的碴啊?」我挺起腰板,等著他的回答。

「一個擅長洞察人心又機靈的人,她處世圓融還有一些討人喜歡的佐料,好比在音樂上的天賦,試問有誰會討厭這個人呢?」   

「嘴真甜啊。」

「甜不過你那些口蜜腹劍的兄弟姊妹們。」我也認為。   

他所說的事,也是所謂大家族的兄弟鬩牆,我的長兄亞奎納是名義上的祖產繼承人,他的表現也不負眾望,讓那群渴望的表堂兄弟們表面上不再爭取,暗自在計策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看完懷裏的珍貴種子後,老佐將袋子重新束起,小心地放入胸前口袋。我哈了口寒氣,招呼著他快端來熱湯,他趕緊麻利的動作起來。

「佐,我好冷好餓啊。」我趴在餐車上,用最厭世的眼神緊盯他不放。   

「讓您久等了,湯來囉。」久違的香味四溢將我拉回現實。每次來到奧奎夫,這位老兄,都會遞上一碗濃郁奶香的蘑菇湯,嘗試著將滿腔熱情化為美食。   

雖然我想趕緊到宴會現場,可那經過長途跋涉的腰已經酸澀的不行,硬是想方設法挺起它更是費力。我接過冒著熱氣的碗,用勺子攪拌試圖讓它沒那麼燙,輕啜一口,頓時周身暖和起來,但嘴裡的菇吃起來怪詭異的。

噁心感隨即襲來,我立馬將碗擱置一旁。「如何?」老佐期待地問。他還敢問我?因為這味道實在難以解釋,簡直糟糕透頂。

我怎麼會忘了呢?佐哈比,就跟他奇怪的名字一樣,是個目的不明的邪惡蘑菇科學家,將路人當作自己的實驗品對待,所以送出去的每碗湯都不算錢。

「我賭三個馬魯幣,等會在去宴會之前我會先跑一趟廁所。你說呢?」我刻意緩了最後幾個字,但他完全不理會我,聳聳肩後自顧收拾其他的空碗。

「誰曉得?」沉默是默認。

大不了要多跑幾趟就是了。「你知道這是謀殺罪嗎?」我歎道,起身走到一旁,靜靜地看他忙東忙西。

老佐說實在看起來也才三十歲出頭,實際有多老我是不清楚。一頭飄逸短髮無需保養就能讓女士們羨慕不已,更不用說壯碩的麥色身材,和語調沉穩的磁性嗓音,老少通吃,我懷疑他從來不缺女性追尋者。

沒錯,我用追尋形容那些被迷得昏頭轉向的女人們,真想向她們大喊一句,忘記這個與外表不符的邪惡男人吧。

但這些,都不是構成我對老佐強烈懷疑的原因,我們是朋友,什麼話都談的那種。一直以來都是。      

「我能提個問題嗎?關於你的事。」也不知道我今天怎麼了,哪根筋不對勁。我試探性的說出目的,而他正在擦拭攤車,眼裡帶笑地一邊向一位褐色捲髮的少婦揮別。   

「通常人們這麼講,都不是什麼好事。」老佐用他最迷人的笑容迎向我。「特別是妳。」      

「少跟我來這套。」我怒視老佐下巴的鬍渣,頭抬得開始酸了。      

「究竟有何大事,能讓小姐紆尊降貴呢?」老佐饒有興致地輕笑幾聲,放下手邊的工作轉過身。   

那雙深邃的淡色眼底就像一片湖泊,永遠靜止,不受外界所打擾,卻也像座迷宮深藏著寂寞。      

儘管我知道這行為冒犯到他。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他臉上累月經年的那道疤痕,劃得很深。「還有……你對你的身分說了謊,對嗎?」   

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靈魂之窗透露出的消息,遠比表面更深,也更隱密。

「奧絲塔菈,妳……」他伸手往我頭上探來,溫柔地揉了幾把,表情略顯倦意。

「妳該回家了。」   

任何人被問到傷處時,都會刻意的選擇迴避。我今天話真的太多了,老佐從沒主動解釋他的過去,也不願意開口提起,這代表什麼呢?   

我千真萬確、毫無疑問地得罪他了。

     

真希望現在能有人向我潑一把冰水,讓這腦袋清醒一點。

送走老佐後我獨自在夜色下漫步,在奧奎夫的街上漫無目的地踢著地面的小石子,一邊反省剛才的冒失行為。滿月被雲遮住而顯得黯然失色,我隨意往車群行駛方向撇去,而它們正一致地往中央開去。   

看到眼前場景,這才想到今晚來到奧奎夫的目的,也是為了眾所矚目的一場盛會。      

我邁開腳步,開始在擁擠人群中穿梭奔跑著。      

就在奧奎夫古董鑑賞會上,察理斯•溫斯卡準備把自己心愛的女兒公諸於世,也就是我。但就在我意會到時,臉龐忽然一陣冰冷,我停下腳步仰望天空想確認,只見雨水由天而降,毫無預警地下起了滂沱大雨。      

可憐的街頭女孩被淋成了落湯雞。   

不知道是因為聽到虔誠的我許下心願,於是倒了大把水下來,還是要懲罰說錯話的我呢?「這真不是我的日子。」我開始在大雨中抱著身子狂奔,任由雨水無情地打落在周圍。

     

當我趕到那時,馬魯塔的前方已經塞得水洩不通,人們撐起雨傘從車內走出,一律地擠往宴會中心,突如其來的大雨想必也打亂了宴會程序。      

百利而無一害啊。   

「請賓客們依序往前,不要慌張不要推擠。」我稍微放心地走向路口處加入等候隊伍,但對比身側華美的錦緞絲綢,一身汙泥的我就顯得特別突出。沉甸甸的白色長裙和右腳長靴上的一片葉子。      

我看大門旁的兩位站衛哨兵看起來很是面生,沒多久輪到我時,果然毫不猶豫挺身擋住入口,充滿警戒的眼神將我從頭到尾幾乎巡視了一遍。妳不屬於這裡,快滾。不用猜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呃……我有什麼問題嗎?」我明知顧問。他們倆相視而笑,彷彿瞧見一個邋遢小丑似的。      

「問題可大了啊小姑娘,這裡可不是妳該來的地方。瞧妳模樣,滿頭的亂髮和整身溼衣服,別在這壞了貴客們的興致。」左邊身形較消瘦的哨兵揮了揮手想打發我走,我也曉得,現在的我肯定十分狼狽又嚇人。   

「請聽我說,我是奧絲塔菈,雖然你們是新來的可能不知道——」      

「好了閃一邊去,鄉下來的蠢蛋……」      

罵我蠢蛋的是個老頭子,臉臭得像我是他仇家似的,看我遲遲不移步打算將我拉去一旁,好讓堵塞的隊伍能繼續流動。      

「我真的不是來找你們麻煩,我有急事要找裡面的人,可以去找米蘭達夫人,她會知道的。」      

「給我聽好,因為這些有錢人我今天已經夠煩了。」他指著我的臉裝腔作勢叫喊著,加上嘴裏吐出一股難聞的酒氣,實在令人作嘔。「我在這的資歷足以被授予職權管理你們這些骯髒的窮鬼,妳可沒有反抗的資格!懂嗎?」      

「嘿!別抓我頭髮!」此時此刻,我突然明白為何年邁的他至今還能擔任站衛哨兵的原因了。這比牛還大的力氣。      

被他大力扯過頭髮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侮辱,但我已經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怎麼踩他踢他還是不肯放我這個「鄉巴佬」走。接下來大概是要直接仍下台階吧,被絕望侵佔的想法自然而然產生。      

「漢克•馬丁!立刻停下你無禮的動作!」聽到來人的聲音時,兩個站哨兵都嚇得恨不得馬上下跪,我被他這麼一甩得跌坐在地上。      

「這女孩無視命令在先,還請亞奎納大人讓我嚴厲懲罰她的行為,向其它百姓殺雞儆猴。」      

「懲罰?誰?」他步步逼近,居高臨下兩人因害怕而顫抖的全身。   

亞奎納於我身邊蹲下,從口袋拿出一方手帕,輕柔地在眼角為我擦拭著淚,然後伸出空著的手。「妳能站起來嗎?」我點頭。平復情緒後,搭上那溫暖所在站了起來。我看見他眼神中的堅定,像是受到鼓勵一般跟著挺起背。      

面對底下交頭接耳的猜疑,我想如果再不出面解釋,他們可能會以為我是溫斯卡新當家夫人之類的,到時出動三百張嘴也難說清楚了。   

這麼多年來,我父親總說樹大招風,為了保護我免於無端之災,他讓我在溫斯卡的保護下引姓埋名。但是今天,他決定放手了,也意味著我該前進了。   

亞奎納拉著我往前站了一步,沉聲說道,「沒事的。」我注視著那雙褐色雙眼,如秋日森林溫柔的低語,告訴我一切不必擔心。   

也許,我可以考慮當一回乖巧聽話的孩子。   

「奧絲塔菈•溫斯卡,她是我妹妹。」我聽見此起彼落的倒抽聲,還有人無法置信而捂住臉。

     

「毫無疑問,是溫斯卡後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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